寧靜的清晨,精神抖擻的鳥兒們在蔥鬱的樹葉間振翅吟唱,絲毫不受下方來來往往的人類影響。
西裏爾懷裏抱著一堆關於淨化的卷軸穿過白石堆砌的拱門,正準備鑽進自己的房間閉門研究時,卻在陽光明媚的庭院裏看到了一道本該在休息的身影。他停住腳步,隻遲疑了一秒,便緩緩走過去。
“羅伊。”
聽到西裏爾的呼喚,那本來正閉目享受陽光的年輕男子轉過頭來,曾經擁有比陽光更燦爛笑容的臉上,此刻是一種經曆過滄桑,帶著些許死氣的平靜。他眼睛定定地看了會兒西裏爾,這才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點了點頭問:“要一起坐坐嗎?”
盡管大神殿內的氣氛一如既往的安詳,實際上神官們跟聖騎士們要忙的事情卻不少,就連西裏爾,也隻能在完成各種各樣工作的過程中勉強擠出一點點可憐的時間在浩瀚的卷宗裏尋找自己想要的那個飄渺的答案。雖是忙得連雙眼下方都出現了淡淡的青影,他還是無法拒絕老朋友的這個邀請,哪怕對方給他的感覺已經跟以前很是不同了。
在羅伊身邊沉默地坐下,片刻後,西裏爾問:“感覺好些了嗎?”
羅伊仍是微笑:“你覺得呢?在這個充斥光明力量的地方。”
被對方暗藏在話語中的尖銳情緒刺中,西裏爾無言以對——如果是以前的羅伊,大神殿對他而言是最溫暖舒適的“家”,但對現在已經被魔氣汙染的羅伊而言,待在大神殿的每一秒鍾,都是一種鈍刀割肉的折磨,差別隻是有時候疼得輕些,有時候疼得重些。可除了這樣的話題,他竟然找不到別的話能跟對方討論。
因為在以前一切都還在正常軌道上的時候,引導話題的總是開朗外向的羅伊,他隻需要在對方看向自己時予以回答就可以了,所以現在他不知道要怎麼跟一度入魔,卻被大神官暫時拉回來的羅伊說什麼。
讓羅伊恢複原狀的辦法他們一直在找,可他們的努力就像大海撈針,總是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這樣還不如不說,說了也不可能讓羅伊感到些許安慰。
從身邊人的沉默中理解了自己還得繼續忍耐這種無所不在的痛苦,羅伊的笑容漸漸淡去。
“或許我應該重新帶著魔劍出發,然後找一個人跡罕至的角落死去。”總之隻要能確保那些蝗蟲一樣的妖魔拿不到格尼沃斯就可以。
“我不允許!”西裏爾激動地站起來。
羅伊驚訝地看著對方,印象裏他好像從未見過西裏爾麵紅耳赤跟人吵架的模樣。這種微妙的新鮮感讓他眼裏的陰鬱情緒褪去了一些,他看著西裏爾那雙跳動著火苗的眼睛,半晌才說:“卷軸會被你揉壞的。”
原本打算狠狠教訓一下友人的西裏爾瞬間脫力了。他覺得找回羅伊以後,他倆的相處模式有時似乎完全顛倒了過來——以往總是他在羅伊衝動的時候攔住對方,勸他冷靜,現在他倒成了情緒不穩,需要羅伊安慰的那個。
垮下肩頭,西裏爾有些疲憊地說:“我們沒有放棄,你也不要放棄。魔法學院的使者就快到了,也許他們會有神殿想不到的辦法……”
“但他們的辦法也許會違背你的信仰。”羅伊淡淡地指出。
“我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西裏爾咬牙說著,直看進羅伊眼裏,“隻要能讓你解脫出來……”
雙方的目光纏上,羅伊莫名地覺得周圍的氣溫似乎微微升高了,以至於他心裏也跟著有些發熱。舔了舔嘴唇,他想自己應該對西裏爾的話作出回應,於是右手微微抬起伸向對方。但沒等他想好手該碰觸西裏爾銀色的長發還是肩膀,一聲巨響敲碎了兩人之間古怪的氣氛。
西裏爾轉頭看向巨響傳來的方向,歎了口氣:“雖然幫手的實力增強是好事,但我真的希望他們在較量的時候別那麼拚命。這個月神殿給聖騎士用的練習場已經壞了兩個,再這麼下去也許他們會比你更早被趕出去……我得過去看看,順便安慰一下老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