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大旱,很多莊稼戶都遭了災,等到了秋末幾乎顆粒無收,有點家底的人家靠著前年的收成到還勉強糊口,沒家底的開始賣兒賣女的,隻為了換一口飯吃,整個西山村壓抑著沉悶的氣息,時不時能聽到被賣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和母親難舍的叮囑,還有父親無奈的歎息。
複鐵牛雖然獨身一個,卻也是不愁吃,鐵牛的父母辛勞,省吃儉用給他留下了五畝良田,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最重要的是靠著山泉,如此,一下子就成了村裏的富戶。
大荒年頭,什麼叫富戶?能有飯吃就叫富戶。
很多有姑娘的人家就開始打鐵牛的主意,想著他還是個孤家寡人的總是要娶一房媳婦,上沒有公婆要孝敬,家中殷實不愁吃穿,鐵牛長的也好,個子高,寬肩窄腰的,容貌更是長的英俊,劍眉星目,高鼻薄唇,堪堪這麼站著就自有一股颯爽的陽剛勁兒,一句話,這就是一個爺們,長的好,如此,在西山村的女孩眼裏就是個香饃饃。
但是鐵牛都拒絕了,沒有人知道他心裏那點的渴望,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悄悄的思念那個他一見鍾情的女子,那個女子長的很好看,細白的皮膚,一汪秋水一般的眼眸,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仙女,隻是臉上總是帶著鬱鬱不得歡的神情,他看了一眼就會心疼,隻恨不得上前替她擔下所有的煩惱,有時候夢裏他會夢到自己親了她的小嘴,那滋味比起他家裏珍藏了好幾年的蜂蜜還要甜滋滋的。
但是鐵牛也知道,興許這輩子他和她都沒有緣分了。
因為她是後山村劉秀才家的兒媳婦苗繡娘,雖然是嫁入劉家不久就直接守了寡,但卻要頂著亡夫的名頭過一輩子。
寧朝建立之初,因為之前戰亂人口劇減,施行了休養生息的政策,又廢除了貞節牌坊,鼓勵寡婦改嫁,獎勵農耕,減租減息,倒是一片繁榮之色。
按道理,朝廷的撫恤政策,像苗繡娘這樣無子又蔥嫩的寡婦總是要再嫁的,無奈劉家老爺子是學過八股文的老秀才,說女子出嫁從夫,夫死就要守節,這才是一個女人貞潔之道,因著劉老爺子在村裏是唯一讀書有功名的人,所以村裏的人都敬著他,雖然覺得這媳婦這麼年輕就守節實在有些不地道,但是畢竟不是自家的事情,如此大家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複鐵牛勤奮,天蒙蒙亮就起來了,穿上了衣服連早飯都沒有吃就拿著鐮刀出了門,村東頭有一塊野草地,長著不少的豬草,割了過來加點稻糠就可以喂豬了。
等著複鐵牛過去的時候,靜悄悄的,隻透過草叢看見天空魚肚白,他怕有人過來,加快了腳步,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割了兩捆,他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就好像過年吃到紅燒肉一樣的開心。
天漸漸的亮了,太陽慢慢的升到了半空中,複鐵牛的望眼欲穿的人卻沒有來,他心中格外失落,這是他唯一能見到她的時候,每天早晨天沒亮,苗繡娘就會被她那刻薄的婆婆賴氏派出來割豬草,他都會提前割好兩捆放在這裏……,每次苗繡娘都會遠遠的朝他感激的笑,那時候他就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時刻。
隻可惜,今天她卻沒有來。
直到餓的前胸貼後背,複鐵牛才悻悻然的起身往回走,看起來很是無精打采,結果他剛走到路口就撞上了一個急匆匆走路的男子。
兩個人對視一瞧,原來都是認識,“鐵牛哥?”
“二子?”
王二子和複鐵牛是從小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朋友,情分非比尋常,就像是親兄弟一般很是親厚,二子氣喘籲籲,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複鐵牛疑惑道,“你這是出了什麼事?”
“鐵牛哥,我聽說苗家來人了,我正要去看熱鬧呢,嘖嘖,這下可真有意思了。”
複鐵牛一頭霧水,“哪個苗家?”
王二子指了指東邊的方向說道,“還能是哪個苗家,就是劉秀才大兒媳婦的娘家唄。”
“苗氏的娘家人不是斷了音訊了嗎?怎麼這會過來?”
王二子見複鐵牛一副著急的神態,略帶幾分曖昧的笑了起來,“鐵牛哥,你是不是很關心那個苗氏?”
複鐵牛氣道,“你胡說什麼,別讓人聽見了。”隨即看了眼四周,見四周安靜這才鬆口氣說道,“上次就因為王叔和苗氏多說了幾句話,她就被她婆婆賴氏吊起來打,說她不貞,餓了一天沒給吃的,你是不是想她被打死?”
王二子臉上悻悻然,“我不就那麼一說,再說這附近也沒有人。”王二子說道這裏忽然露出一副興奮之態,“鐵牛哥,這下劉家可是難看了,你猜那娘家人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