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 邊塞馬蹄踏初雪(下)
拾柒 邊塞馬蹄踏初雪(下)
子苓從未感覺夜晚是如此漫長,直到熬到天蒙蒙亮,感覺到蒼術體表熱度微微下了些,她鬆了一口氣,望向泛起魚肚白的天際,不知所措的心情猶在心底抑鬱難平。回身望著依舊昏迷的蒼術,卻也不知那幽蘭何時才會回來,自己又要在這裏耽誤上多久,又掛念見愁一早醒來不見了自己會不會著急尋找。
心尖微涼,自己夜半出行,隻怕也是在見愁的監視下的。他可是堂堂將軍,沒理由不把她護得很緊。但是一路來到此處並未見到有人跟隨,她便有些迷茫。
左等右等不見幽蘭蹤影,到了清晨時分她又喂了一次藥,順便把蒼術身上額上的冷汗細細擦淨。他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連片的完好肌膚,所以擦汗也不過是草草了事。看他如此,她終是不忍離去,一直守到傍晚,一天念著見愁總有些神不守舍,給蒼術喂了三次藥已經不再羞澀,到最後他已經可以自己吞咽,隻是空餘的時間難以打發,唯有發呆而已。
她耐心地換掉蒼術額上的濕巾,好像喂他吃了藥之後,他的臉色變得微微好些,在夕陽的映襯中似乎帶了些血色。她端詳著昏睡的男人的臉,心中小小的心痛在抽芽,情不自禁,顫抖的手撫摸上他還帶著傷痕的臉頰。而夢中的他似乎有所感應一般,輕移了一下,好像蹭著她的掌心一般。她的眼中流露出哀傷和不舍的情緒,卻仍舊是淡淡的不著痕跡。
“子苓姑娘,辛苦你了。”隨著門口熟悉的腳步聲,幽蘭的聲音在她前方響起。她記得幽蘭腳步聲,是以並不慌張,隻坐在地上抬眼看他。
“無妨。”子苓應了一聲,便想問他蒼術與見愁之事,又想到他之前避而不談,隻是空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幽蘭掃過子苓神情,眼中掠過了然,道:“他傷勢無礙吧?”
子苓猶豫了一下,道:“他傷得甚重,最好臥床靜養幾月。”
“哦……我是要帶他走了。子苓姑娘有什麼要在他醒了之後交代的嗎?”
“……沒有。”抿了抿唇,抱膝的少女輕聲答道,飄忽的眼神如高天的雲,安靜地落在重傷的男人的臉上。
卻說這日,見愁在住所中並不安分。
“你們是膿包嗎!飯桶!廢物!”一腳踢翻凳子,見愁幾乎是破口大罵出來。鬼白和幾個領頭的黑衣人跪伏在他麵前,蓯蓉和決明亦不明所以地瑟瑟立於一旁,雙手緊緊握著,不知為何一大早見愁就在這裏發脾氣。
鬼白一行人卻詭異地沉默著,隻是從隆起的背部在顫抖可以看出對方的心境。
見愁絕美的臉上冷若冰霜,轉身看見蓯蓉和決明驚恐的眼神,心知嚇到了他們,總歸是帶了些歉然,然而怒火攻心,這抱歉的微笑也笑得極為勉強。
“見愁公子……發生了何事?”決明哪見過這陣仗,說話尾音帶顫,“小姐呢?”
“……子苓不見了。”見愁咬牙,略一停頓才開口道。
“什麼!”決明一聲驚呼,蓯蓉也緊緊扯住他袖口,大眼中驚恐不可名狀。
見愁卻不理他二人,冷然對鬼白道:“還不快去找,在這裏跪著是想讓我就地砍了你們腦袋嗎?”
鬼白暗自鬆了一口氣,起身歎氣道:“是。”
臨走前,仍舊深深看了一眼見愁,心中難免疑惑不解。見愁方才那模樣,若說是做戲給蓯蓉決明二人來看也未免太真了些,他已經清楚地感覺到見愁身上散發出的殺意,仿佛下一秒冰冷的刀刃就要來收割他的人頭一樣。
將軍又不是不知道那個人是直接由陛下授意指揮的,那個人想帶子苓走他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攔,他們沒有資格過問那個人的行動的啊……想到這裏鬼白禁不住想要老淚縱橫,左右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可苦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人了。
難道說陛下這次的行動根本就沒有告訴過將軍?不可能吧,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心裏不住碎碎念著,鬼白帶著如臨大敵一樣的表情退出了大門,這才鬆了一口氣一樣抻了一個懶腰。呐,今天算是將軍給他放假了吧?他才不會真傻到去摸那個狐狸男的行蹤呢。
屋內決明和蓯蓉兩人也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蓯蓉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見愁見到他二人心急如焚的模樣,又是一個頭兩個大,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蓯蓉姑娘,”待到他冷靜了一會兒,理清了思緒開口道,“我是洛國的將軍。”
蓯蓉的眼淚猶在眼眶打轉,卻在這句話的作用下瞪大了雙眼,捂住了自己的嘴。
見愁自顧自說道:“我想一直瞞到和苓兒成親,但是現下看來是瞞不住了。我並非有意,隻是身份特殊,在玄國行走方便一些。”
蓯蓉和決明二人滿臉震驚之色,卻也隻是點頭附和他的話。
“蓯蓉姑娘,”忽聽得見愁話鋒一轉,鄭重其事地道,“你是知道害了苓兒的人是誰的是嗎?先前不肯相告可是因為怕連累我或是苓兒不敵?如今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可否如實相告?”
蓯蓉怔住,不防見愁竟有這樣一招。見愁是洛國的將軍,這一身份已經足以令她呆若木雞。
她是該告訴見愁她小姐的事嗎?且莫說她不會寫字,畫畫也是極不入眼,也不說報仇之事,她應該讓小姐嫁入敵國的將門嗎?縱然她是粗俗婢女,也知道木家和玄國皇室關係匪淺,而這見愁自承是洛國的將軍,恰恰是站在她家小姐的對立麵。她能夠假手敵國之將軍,為小姐複仇嗎?
木藍擁有號令全宗的能力,要複仇便要和木家作對,要小姐親手反抗自己的家庭,小姐她肯嗎?若是小姐知道她是玄皇室的人而見愁是洛國的將軍,她又會嫁嗎?諸般心事在腦中回轉,蓯蓉心中苦澀,小姐果然與見愁公子無緣。
屈膝正要跪謝見愁的好意,隻聽得見愁道:“你家小姐不叫子苓,叫木蓮對嗎?”
蓯蓉驀然抬首,驚驚地愣望著見愁,見他臉上一抹虛弱的笑意時隱時現,更是驚懼不已。
“不必擔心木家和洛國的事,我都知道了。”見愁苦笑道。
不明所以的決明插言道:“怎麼回事?子苓姑娘不是子苓姑娘是木蓮姑娘?”
“害了苓兒……或者應該叫木蓮姑娘的人就是她的親姐姐木藍,對嗎?”洞悉一切的語氣,眼眸也依舊平靜如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