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流年難追金蘭斷(上)(2 / 2)

“木蓮不會喝酒,我來替她喝。”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攔住了正要接過酒杯的木蓮,木蓮不由得一怔。

來人是個年方二十的男子,身著青色絲袍,金絲袖口和身上的金色紋飾明白無誤地表示出主人的高貴。青年劍眉星目,英俊非常,雖然身上穿著高貴但沒有一絲紈絝子弟的跋扈。他身材高大勻稱,肩膀很寬,一看便是習武多年。

“這可不行,”木藍巧笑嫣然,手勁一轉把酒轉回自己身前護著,“這酒可是女兒家喝的,玄參你喝了不就變了女子了麼?”

“木蓮何德何能,讓當今皇太子為之擋酒。”木蓮淺笑,打趣道。

“木蓮,你何必跟我如此客氣。”似乎對於皇太子這個身份有所不滿,名喚玄參的青年略一皺眉,“便是女子喝的,我喝喝又何妨。”

“你倒是無所謂了,這酒可是妹妹給我的祝福,這份情誼,你可替得了她?”木藍似嗔似怨道。

“玄參,小小一杯酒有什麼打緊。”木蓮為玄參解圍,伸手半取半奪過酒杯,卻放在手中未喝,“姐姐喜歡,喝上它三杯五杯,我也願意的。”

木藍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木蓮輕輕一笑,望了木藍一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木藍覺得木蓮的眼睛中有種不可名狀的感情,似是悲哀又似是釋然,那種眼神讓她慌亂。若不是她覺得自己用毒的手段天衣無縫,她險些以為被木蓮看出破綻。

是一杯毒酒。在她成親的大喜日子裏,親手遞給自己的胞妹,然後看著她飲下。

“祝姐姐和姐夫百年好合。”木蓮眼中的深意倏地不見,換上了平素常有的雲淡風輕般的眼神。

眼前淺淺微笑的妙人兒讓木藍從錯愕中回過神來,她安慰自己剛才也許不過是自己的做賊心虛,仿佛是為了排遣自己的尷尬,她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姐姐也等著早點喝你們倆的喜酒呢。”說罷抬頭看了看玄參,而玄參的臉已經紅透。

其實她知道,他們還怎麼可能有未來呢。木蓮已經喝下了她的秘藥,他們怎麼還可能有未來呢。

“木蓮和皇太子殿下隻是好友,別無他心,姐姐說笑了。”輕輕一句,連告別的話都沒有,木蓮已經飄然離去,似乎木藍的喜事此時對她來說也並不重要。而玄參則是呆呆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整個人好像被凍住了一般。

“……她到底還是介意我的身份啊。”如鯁在喉,他苦澀地說道。

“木蓮年紀還小,你們青梅竹馬,定會日久生情。”不鹹不淡地安慰著太子,木藍心中卻是怦怦亂跳。

計劃還沒有結束不是麼?還有把木蓮這個人……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抹消。喝下毒酒的木蓮半個時辰之後就會陷入昏迷,如果來不及親手處理的話,就讓地榆去處理吧。她閉上眼睛,似是不忍似是膽怯,如此想著。

走到這一步,已經無法回頭。

“太子殿下最好還是先留步,待到午宴結束再去尋我那脾氣古怪的妹子也不遲。晚上的婚宴我還有諸多事務要打理,先失陪了。”看出玄參魂不守舍意欲追趕木蓮,木藍連忙出聲提醒,她亦不想自己的計劃因為這個人的出現而被打破。

“……嗯。”玄參心不在焉地答著,一顆心早就隨著心上人的離去飛走了。

第一次見她還是他十歲那年,她隻有五歲。父皇那時告訴他,要帶他去見一個身份特殊的老朋友,從踏進木宅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被她吸引了。巨大的蓮池旁,一個白衣白裙的女孩子赤著雙腳,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他和父皇,充滿好奇地上下打量著。那一瞬間他以為她是天上下凡的小小仙女,她如玉的雙足踏在青石上,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仿佛冰凝的會融化一般,那一雙清澈的眸子深深地投在他心底。彼時正值夏日,風一過,荷葉簌簌,一端是白蓮的清雅,一端是脫俗清麗的她,他竟看得呆了。

他們年紀相仿,自玩得到一起去。由於父皇在木宅盤桓一段時間,他和木藍木蓮兩姐妹天天都在一起玩耍。木藍很開朗,話很多,總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而木蓮卻很少說話,隻是在木藍說到高興處露出微笑。他努力逗木蓮說話,也隻能在問她問題的時候聽見她說幾句簡短的回答,但他樂此不疲。

他對這小小人兒心中想著什麼總是很好奇的。可這可愛的小仙女,似乎一點也不喜歡把自己心中的那個世界展現給外人看。

待到她行及笄之禮,此時的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那一身出塵的素淨,卻令他再也移不開眼,就像十年前一樣。他驚覺在過去十年的每一秒鍾裏,他始終是愛著她的。愛著她的超凡脫俗的清麗,愛著她的雲淡風輕的笑容,愛著她的沉默不語的姿態。是一見鍾情,更是日久生情,第一眼她令他驚豔,之後的每一眼都把他推向更深更加不能自拔的情網。

那清淺的笑容,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