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夜雨梧桐(1 / 2)

胤禩滿了十四歲,無逸齋仍舊隔日報道,皇帝準他間日去內務府做個知事,見習事務。

內務府有太子的奶公坐鎮,早已黨派林立,對著新進的小阿哥陽奉陰違。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排擠,胤禩熟悉手頭事務異常吃力,白日最為忙碌,連老九老十也照應得少了。

四月裏,平陽地動,欽天監道又非吉兆。

隻是太子妃冊立一事實在不能再拖,不僅兒子大了,毓慶宮人都給生了好幾個娃,兒媳婦也都成老姑娘了。

皇帝在五月裏將怒火發到噶世圖身上,以玩災免職。

好不容易熬到六月,等著平陽災情都賑濟妥當被人淡忘了,冊封漢軍鑲黃旗石氏為太子妃的旨意剛剛明發下去,偏偏京城連降豪雨,淹沒城郊營房。

好像怎麼著也選不著好時機。

皇帝的心情直接影響了毓慶宮的情緒,原本一個太子拖到二十一歲還不指婚就夠委屈的,結果選來選去得了這麼個破時間發下明旨。

這個太子妃明顯命中帶衰啊,勢必帶孝出嫁,孤可不能被她帶累了去。

因為遷怒,太子重新將矛頭轉回對方正在打入內務府的老八。

內務府是他經營多年的地盤,皇阿瑪也默認了他將盤根錯節的包衣捏在手裏。這個時候忽然安插一個老八過來,用意絕對不止明麵上說的那樣簡單。

老八是心思細密,為人圓融謙和,但這種人放在內務府於孤絕不是好事,更不用說早年那檔子欲述還羞的事。老八事後不露聲色,如果不是膽小怕事,便是存了歹毒的心思等著報複孤。

可恨去年塞外那次讓十三頂了劫,否則定能將他醫成瘸子長短腿。

八月之後,胤禩忙得焦頭爛額之餘,聽說胤禛未滿周歲的長子病了,抽出空來備了節禮過府探視。

……

胤禛白日辦差,晚上還要憂心長子病情,半個月下來眼眶都凹了。

胤禩歎他當日雖然口中說得無所謂,事關子嗣還是放不下。

二人轉頭在四阿哥府中庭院中閑步,胤禩緩緩規勸胤禛放寬心,隻是他年紀小,說來說去也隻得幾句幹巴巴的話。

年初皇父欲要賜名時,胤禛推說豎子體弱,恐受不住天子賜名的福氣,不如等滿了周歲再求這個恩典。

他心頭對這個兒子本也沒抱多大期望,隻是事到臨頭不免仍是憤怒失望。後院的事他早已明裏暗裏敲打過那拉氏,這輩子對李氏也沒有格外寵愛,卻還是出了這件事。

天氣炎熱,未滿周歲的稚童著了暑氣,忽然腹瀉嘔吐不止,因為年幼灌藥不利,不過一日便虛脫了一圈,連哭都不能哭出聲來。

這一切仿佛與主院的福晉毫無關係,但細細去想,為何府中的嬤嬤會如此大意,讓幼子在烈日下滯留過久?為何會大意地給中暑的幼童喂下冰飲?樁樁件件都經不起細推。

天氣悶熱地厲害,胤禛拉了胤禩直接在涼亭坐了飲綠豆百合消暑茶。

他對弟弟抱怨:“你日後娶妻迎妾,自會知曉女人的厲害。你寧可信你的對手敵手,也千萬莫要相信女人的溫良!”

胤禩心中嘟噥,哪裏有你說得那麼可怕?大不了少娶幾個。

當然胤禩口中還是勸道:“四哥日日在衙門裏忙著,也別因急就錯怪了嫂子們,或許真是奴才大意。大阿哥若是福源至了,自然能轉危為安。”他不敢大逆不道地提及皇父後宮早年能生不能養的飄渺往事,隻能將一切寄托在福澤緣分上。

一陣悶雷滾過,頭頂是暗沉沉的陰雲,隻有天邊微微露出亮色,是山雨欲來的征兆。

胤禛起身,聲音很硬不容置疑:“去書房,恐怕要有雨。”

勸慰才一半,胤禩亦不好提早告退,遂依言而行。

二人剛至書房,果然聽見劈啪雨聲零星掉落,天更暗風更勁,一派飄搖不定之象,窒悶得緊。

尚未到掌燈時分,但天色太暗屋內視線昏暗,連借著窗口的微光看書打發時間也嫌太昏暗。

這樣的氣氛讓人胸口發悶,縱使長袖善舞的胤禩也不敢輕易再續先前話題。

屋裏燒了混著薄荷的檀香,胤禩默默坐了一會兒便覺眼睛打架,撐不住想歇一會兒。

“很累?”胤禛讓蘇培盛上了燈,看見弟弟一臉疲憊地握著書半合雙眼,忍不住詢問。

胤禩揉了鼻梁,甩甩頭:“是有些,許是這幾日卷宗看得多了,睡得少。”

胤禛聞言抽了他手裏的書,意有所指道:“看再多也沒用,有人攔著你能怎樣?皇阿瑪也不指望你剛辦差就毫無破綻,有這些功夫不如睡覺。”

胤禩一愣,第一次流露苦笑:“這話也就四哥敢說,弟弟真去睡了不知道還被說成什麼模樣?”

胤禛故意臊他:“不睡覺,那就四哥陪你練練字吧,許久不曾考校你,看你生疏了沒有。”

胤禩連忙說:“四哥饒了弟弟吧。既如此,弟弟就腆著臉在四哥這裏打個盹兒。過半個時辰就叫醒我。”

胤禛當然不會叫醒他,事實上薄荷檀香裏混了安枕香,能得半夜好夢的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