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音與曲子在相持抗衡,追逐者與奔逃者也在相互比拚著耐力。
此刻,這禁地寂梧山,迎來了入侵者之間罕見的一場對峙。
林間的陰影之處,數不盡的模糊幻影若隱若現。它們既想要恪盡職守地襲殺入侵林中之人,又因為那一曲斷續的曲子而被撫慰著不安的心靈。一時之間,進退兩難之下,它們唯有下意識地更激發一分鬼音的威力。
本便是強撐著在吹奏了,這下音魎們強化了鬼音的威力後,錦霏凰幾乎即刻便要陷入昏厥。但她知道,她不能在這時倒下,這裏倒下,可並不能保證巫彭與巫羅也能隨著她一道失去意識。若非如此的話,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努力和堅持,便都算是功虧一簣了。
隻是,有些東西,她也確實再也無力強撐了。原本斷續的曲子此刻幾乎更是樂不成章。沒有音曲作為她抵禦鬼音的屏障,腳下的步伐不由踉蹌了一下,虛弱已極的身子已然支撐不住,她頓時半跪倒在了地上。
身後,一直追索著她的巫彭巫羅,也同樣因鬼音的刺激而抑製不住地吐出一口精血。但是,他們的修為倒底還是要高深一些,竟仍能更近一分地逼近著錦霏凰。
兩方的距離此時已是不足一丈,但這一丈的距離,卻有如天塹般遲遲地不能逾越。
眼見主人再沒有足夠的力氣重新爬起,小錦焦急地展了翅,雙足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襟往上提,試圖借此為其助一把力。
腳下的虛浮感依然存在著,但她終究還是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力氣。
耳畔的鬼音仍在持續不斷地傳響著,一分分地侵入自己的心神,讓她的神思愈加昏沉。
昏然迷蒙的心中隻剩下最後一個念頭,隻記得要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不知要往何處去,不知要於何處止。
一步步搖晃著身形,眼前的景象似乎失去了它們的意義,直到已然變得模糊一片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道身影。那麼孤寂,那麼寒涼,那麼淒絕,也那麼得讓她感到熟悉。
她的心驀然一鬆,神思徹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伸手支住了少女向自己這邊傾倒的身軀,高淩的眉峰不禁微皺,淡漠無波的臉上,也微微顯出一絲不自在。
細微的表情變化隻不過顯露了一瞬,轉眼間,少年的麵上已是恢複了一貫的淡漠寒涼。
抬眼看向了不遠處的灰袍巫者,眼中的冷意明明白白地盡皆顯露。
看到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少年,巫彭與巫羅都不由微驚。尤其是看到他竟能在鬼音的侵襲下,依舊不受分毫影響地正身而立,巫彭心中更是隱隱地感到不妙。
“小子,你是什麼人?想對那丫頭做什麼?我勸你快些將她交出來,她是我們的!”
巫羅強撐著腦中欲裂的痛苦,持著自己十巫身份的自傲對那個淡漠少年威脅到。隻是,這一威脅,就現狀看來,卻是不免顯得有些無力。
直接忽略了巫羅狠厲卻空洞的話,少年語氣冰冷得讓人生畏:“擅入寂梧山者,死!”
一指淩空,遙遙點向因鬼音影響而痛苦地彎了腰的兩位巫者,猶如一名判官一言裁斷兩人的生死,不容置疑的冷酷。
“嗬,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我警告你,將那丫頭交出來。不要以為有著鬼音相助,你就能在我們手上占到便宜。”
巫羅依舊滿是不屑,根本不把這個年紀尚輕的少年放在眼中。鬼音的侵擾早便讓他失了冷靜,內心隻剩下無邊的暴躁,再無所顧忌地展露本性。
但此刻,最後一分理智仍留存於巫彭心中,看著少年那冷定堅厲的神色及大局在握的姿態,他後背沒來由地冒出一層冷汗。
“巫羅,別衝動,這裏實在是太詭異了,我們絕不可大意!”
但巫羅此刻已是聽不進任何話了,他現在隻想快些將錦霏凰和天命之凰搶在手中,然後便即刻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再也不想待在這裏哪怕一息。
手中的長刀開始閃爍起幽黑的寒芒,驚人的威勢逐漸自刀刃上顯現,巫羅揮刀斬向了那個樸素的少年。
目光冰冷如霜,重重點出的指尖未曾收回,林間的陰暗處已是隨著他的指令開始更進一步發動了鬼音攻勢。而少年的指尖則也有道微光閃現,他竟就這麼直接迎麵對上了巫羅惡狠狠劈落的長刀。
“破鋒!”
鏗鏘的低喝如一柄絕世神兵,直直地紮向巫羅的心底。體內的氣血忽而便混亂地衝突了起來,其激蕩穿行間,又一口精血不受控製地噴吐而出。而他手中所持的幽黑長刀竟就這麼被少年的一指擊得險些脫了手,又被其餘力震退數步,要不是巫彭及時將他扶住,他恐怕就要直接摔落在地。
“音術?!”嘴角的鮮血仍在流淌著,巫羅頗有些不敢置信地瞪著不遠處的少年,似乎看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這等音術之法,不是隻有……咳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