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山巔(2 / 2)

她到底還是很會說話的,三言兩語就將發生的事情與皇後的處理講得明明白白。盛瑤私下裏輕輕對她說的一句話一直揣在靜言心裏,是:“下手查誰害了榮嬪,是皇帝的事兒。我要你去探的隻有一點,在陛下心裏,是薛婉重要些呢,還是榮嬪重要些。”

活人永遠不能和死人爭寵。

可如果在明徽帝心裏,這個活人,是那死人的轉世,又會是什麼光景?

於是靜言說了江晴晚受的傷:“……榮嬪娘娘被扶起來的時候,眼睛閉著,血流得止不住。”

也說了祭壇上一片雜亂的景象:“皇後娘娘讓人重新布置了祭壇,不過上麵有些東西,得去內務府好好修一修。”

當然,盛瑤對皇帝舊愛新歡的上心程度同樣是重點:“奴婢來前,娘娘正要與宜嬪娘娘、榮嬪娘娘一起,往宜嬪娘娘居處去。”

一邊是昏迷不醒的新寵,一邊是勉強算是收拾好的祭壇。明徽帝看著靜言,眸色陰晴不定,像是在思索,皇後在整個事件中到底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

他這個皇後哪裏都好,甚至好的有些假了。

生而為人,總該有些圖的東西。皇後不圖寵愛,這點很得明徽帝的心,可她連家族榮辱都不太在乎,這便不太對勁。

別的妃子,平日裏再怎麼清高,偶爾也要提一句與父兄前途有關的話。盛瑤倒好,他要罰她的兄長,盛瑤也隻微笑著說一句好。

各樣心思翻動間,明徽帝不知不覺已經說出口:“既然如此,就先去看看榮嬪吧。”

低著頭的靜言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點。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可往年這個時候,一旦到這幾天,皇帝可是連政務都不大在乎。今日不僅好好上了朝,還……

榮嬪已經醒了。

她躺在宜嬪所在宮所的側殿,僅僅穿了一身白色褻衣,靠在床頭,腰下墊了一個柔軟的枕頭。

額頭上的傷口被包紮好,一圈白布纏在她頭上,傷口的位置透出一點隱約的紅色。

皇後自始至終都站在一邊,從太醫給她處理傷口到現在。江晴晚的兩隻手放在身前,手指絞在一起,好像很緊張一樣,聲音輕的仿佛幼貓:“皇後娘娘,讓您這樣費心,妾真是……”她已經習慣了甜而清的嗓音,可先下麵對的又不是恩客更不是皇帝,江晴晚想到自己對皇後的第一觀感,在心裏敲響警鍾,一切都做的小心翼翼。

這是自入宮那天之後,她第一次離皇後這樣近。那女人絕美的樣貌近在眼前,哪怕因為主持祭禮的關係不著粉黛,都讓江晴晚有一種莫名的心跳感。

初見那日隻覺得皇後麵容清麗,現在離得近了,才發覺她五官是驚人的精致,皮膚細膩得幾乎看不見毛孔……這樣美的發妻,皇帝居然不要。

她在心底默默地笑了笑。

盛瑤就坐在江晴晚床邊,與她講著話:“今日出了那種事,本宮定會為你做主。”

江晴晚自然稱謝。她已經把宮裏的規矩學的差不多,自然知道此刻自己應該直接拜下去,可皇後是萬萬不會讓她這樣做的……果然,她剛有要起身的意思,就有一雙柔荑過來按在她肩上,皇後的聲音很像是山間流淌而過的泉水,清冽,卻動聽,說:“妹妹這是何必?”

江晴晚彎了彎唇角,蒼白的麵色將她的笑容也趁得虛弱許多:“娘娘待妾這樣好,妾卻恃寵而驕,進宮至今都不曾拜見娘娘。”

藥還在熬,兩人的談話內容也多了點親昵的意思,從今日的意外轉到榮嬪進宮以來的生活上。盛瑤問江晴晚:“你出身於水鄉,宮裏恐怕是幹燥了些,還習慣嗎?”

江晴晚“嗯”了聲。有皇帝千般寵愛,怎麼能不習慣?她用的東西比在宮外好千倍萬倍,芳華宮裏的小湖甚至被明徽帝灑下特地尋來的蓮葉,隻等下一個夏日到來。

可這樣的話,當然不能在皇後麵前說。

宜嬪回宮安排了一番,又被盛瑤打發去了祭壇。且不論宜嬪是什麼心情,總歸明徽帝到時,在門外聽到的,是妻妾和睦的談話聲。

他聽了片刻,推門進入,第一眼就看到榮嬪雪白雪白的麵色,和麵向皇後時微微展露的笑顏。

明徽帝的聲音登時拉高許多:“皇後,你就是這樣照顧榮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