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鬆軟細砂,行走在小鎮的街道上,來前期望的身心放鬆之感,並沒有如期到來。
恰恰相反,一路走來,不論是遇到的醉漢,還是三五成群流鼻涕的小孩,亦或者是趕豬上街的婦人,見到基拿,總會露出些極為怪異的眼神。
他們會刻意避開,且至少保持五步遠的距離,然後目光瞬也不瞬的盯著,隨其步伐而移動。
好吧,好吧……
潛移默化中,基拿已學會了養母的口頭語。
一般卡蜜拉夫人失望的時候,就會念叨這兩句詞,而每每見到基拿,這兩句詞出現的頻率便會陡然升高。
迎著那些一如既往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年輕人默默歎了口氣。
舅舅的房子位於小鎮最裏,從那兒再往前,沒有二百米遠,便是遍布礁石的海岸。
依著模模糊糊五六歲時留下的記憶,基拿找到了那間有著半橢圓房門,且頂上煙囪不斷冒綠氣的房屋。
舅母阿帕婭是女巫,在小鎮給人看病、占卜,岔道口路標畫的骷髏頭,指的就是她。
阿帕婭很有名氣,尤其對海底魚群的聚集處最為了解,即便是最難捕獲的魚種,也不在話下。
在基拿五歲左右,隨卡蜜拉夫人過來的時候,曾遇見兩千裏外飄雪領主的紅甲兵。
他們慕名而來,為的是在領主生日時,獻上一條美人魚。
由此可知,舅母的名氣,在十年前就傳到了兩千裏外。
與此相對的,和既賺錢,又有能力的舅母相比,一事無成的舅舅尤利,沒少遭人詬病。
他酗酒、粗魯、舉止怪異,更離譜的是,還對賺錢養家的舅母毫不客氣。平日裏非但不幫忙,還故意生事,諸如將客人趕出去,或是砸毀剛拌好的草藥,亦或故意脫掉褲子,嚇跑前來購買愛情幻藥的少女。
用卡蜜拉夫人的話說,就是舅母阿帕婭太善良了,根本不像一名女巫。若換做是她,定要將這可惡的混蛋,變成一灘臭泥。
門敞著,裏頭站著許多人,地上還有個擔架,躺著位頭紮繃帶滲出斑斑血跡的男人。
基拿低著頭,以免碰到門框,順門後台階小心翼翼下去,進入到這個類似地牢的家。
“阿帕婭夫人,您真的確定,老鼠腦對我弟弟的摔傷有效嗎?”
說話之人有著一臉卷曲的灰胡子,兩條粗壯手臂上毛發叢生,顯得十分粗獷。
可就這麼位五大三粗的漢子,此時兩手卻緊張的捏著自己帽子,縮起肩膀,眼神十分無助。
身旁幾人的神色與他差不多,體味也一樣,濃濃海腥混著汗臭,差點沒把剛下來的基拿熏吐了。
圍著件雪白圍裙的阿帕婭,甩了甩靚麗的金發,左手卡住一隻活蹦亂跳大老鼠的頭顱,右手拿起把滿是血汙的鐵鉗。
她先用鐵鉗狠狠下揮,砸碎老鼠堅硬的頭骨,等其四肢繃直徹底死掉後,便一點一點,將碎裂的頭骨捏住扯下。
血腥的場麵,看的幾位漢子頭皮發麻,仿佛被掀天靈蓋的不是老鼠,而是他們。
基拿倒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終尋得讓自己身心放鬆的感覺。
頭骨被捏個幹淨,露出混著血液的鼠腦。
阿帕婭從麵前櫃子的下方,取出個骷髏頭。
當那個骷髏頭出現時,旁邊七八人中,有一人直接跪在了地上,說著爺爺請您安息的話。
骷髏頭的天靈蓋被鋸開個圓洞。
阿帕婭將鼠腦起出來,倒入骷髏頭中,而後又從牆壁掛著的架子上,拿下瓶不斷溢出綠色泡沫的草藥。
基拿知道,那是她身為女巫的獨門秘方,且正是從屋子煙囪底下的那口黑色藥缸裏熬出來的。
將草藥倒入骷髏頭,用短木棍輕輕攪動。
而後阿帕婭低下身,跪在擔架男人的腦袋前,一邊嘴裏不知在念誦著什麼,一邊撬開他的嘴,傾斜骷髏頭,將裏麵混著的玩意,灌了進去。
“命撿回來了。記得以後,不要讓他爬那麼高,再摔傷的話,我也救不了。還有,回去後,把家裏的貓趕走,實在趕不走,可以抓來送我。”
阿帕婭用圍裙擦擦手,並將骷髏頭重新放回櫃子底下。
那名跪地祈禱爺爺安息的人,這才站起身,與其餘人一塊,抬著擔架走了出去。
“是基拿嗎?嘖嘖,瞧你身打扮,像個收租的。”
基拿頓時明白,為何小鎮的人看見自己,會那麼敬畏。
“你舅舅飲酒去了,連續三夜沒回來,我也不知他目前在哪,與哪些混賬鬼混。對了,你現在有事嗎?”
基拿搖搖頭。
“那就把你手裏該死的棍子,還有這身討嫌的行頭扔掉,換上短衫吊褲,幫我抓些蟾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