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站在屋中,豎耳細聽,發現,許久都沒有簫音再傳來。
她伸手托下巴,咦了一聲,難道是,景昀良心大發現,不吵她和鬱嬌睡覺了?
霜月輕哼一聲,算他識相。
景昀要是敢吹下去,她一定毫不客氣地揍他一頓。
沒有簫音的騷擾,霜月又走回到床上,接著睡去了。
隔壁小園中,景昀捏著兩截斷掉的竹簫,呆站在當地,一頭的霧水。
為什麼他正吹著的竹簫,會忽然之間斷成兩截?
這隻簫,明明是好的呀,吹之前,他還仔細的擦拭過灰塵。
再說了,如果簫有裂痕,他是吹不出好的音質來的,可事實上,他的簫音十分的完美。
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動聽幾分。
這是林婉音當年十分喜歡的曲子,鬱嬌跟林婉音走路的樣子和說話的語氣十分的相像,看到鬱嬌,總讓他想起林婉音。今天整理箱籠時,他發現了這隻擱置許久的竹簫,便取出來吹試一番,沒想到,卻忽然斷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景昀想不出所以然來,他懊惱地長歎一聲,回屋中睡覺去了。
一側的牆頭上,坐著一人,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馬鞭子,看著景昀離開的方向,男人冷冷地輕哼一聲。
這人紫衣紫靴紫頭巾,眉目俊朗,隻是,那狹長的鳳眸中,眼神太冷。
正是火急火燎趕回京城,準備向鬱嬌道歉的楚譽。
他的身側,還蹲著一隻小獸,灰寶。
灰寶的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正緊張兮兮地盯著楚譽。
楚譽的眼神太冷太可怕了,嗷唔,可不要拿它當出氣筒啊!勾引嬌嬌的明明是那個吹—簫的小白臉,不是它!
楚譽的另一隻手,一下接一下地,捏著灰寶脖子上的皮毛,更讓灰寶嚇得瑟瑟發抖。
鬱嬌和霜月騎馬匆匆離開歸京,沒有帶走灰寶,灰寶一直由桃枝看著,住在豐台縣的鬱家別莊裏。
楚譽這次回京,將灰寶帶來了。
這隻小獸雖然膽子小,卻是隻靈獸。
“從現在起,你給本王守著嬌嬌,隔壁那小白臉再敢勾引嬌嬌,你就給本王衝上去咬。你要是敢玩忽職守,哼!本王就剁了你燉湯!”
聲音不高,語氣不急不徐,讓人聽了,仍是嚇得渾身一涼。
“他大爺的,就隻會威脅老子!”灰寶哼哼。
“別哼哼,本王不喜歡不服從命令的部下,聽話才有肉吃。”
“他大爺的,老子什麼時候成了你的部下?”灰寶繼續反抗。
“嬌嬌是本王的,你,順理成章的,就是本王的了,可懂?”
“不懂,老子隻知道你由閻王變成了強盜!”
灰寶也隻敢哼哼,不敢反抗。
楚譽捏著灰寶的脖子,縱身一躍,從牆頭上跳了下來。
他朝園中鬱嬌的臥房方向看去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抬步往前走,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了。
楚譽抖了抖袖子,將胳膊伸向灰寶,“來,咬一口。”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灰寶死勁搖頭,現在讓它咬,過後再宰了它?它才不傻。
哼!
楚譽眯著眼,“咬不咬?”
不咬!
楚譽眸光閃了閃,“不咬就不咬吧,還有更好的辦法。”灰寶的牙齒印太小,咬了傷口也不嚴重。
他走到園中一棵玉蘭樹前,抬起胳膊就朝樹上狠狠地蹭去。
嚓——
因為用著內力蹭,隻一下,就將袖子蹭破了。
他擼起袖子,發現白皙的胳膊上,掉了一層皮,露出一塊手心大小的淡紅色的擦痕,沒一會兒,浸出血珠來。
楚譽滿意一笑,拎著灰寶,朝鬱嬌的臥房走來。
灰寶心中嘀咕,受傷了還笑?楚閻王傻了吧?
……
楚譽饒過幾重花木和一座假山,就看到了一排房舍,約摸有四五間的樣子。
鬱嬌來景府,也不會長住,沒想到,景家仍是安排了一處單獨的住處給鬱嬌。
這處小園的布置十分的雅致。
裏頭種的花,全是鬱嬌喜歡的,看來,景老夫人對鬱嬌很是上心。
隻是……
楚譽皺起眉頭來,景老夫人對鬱嬌的喜歡,是當外孫女的喜歡?還是當外孫媳婦的喜歡?
當外孫女喜歡,他會感激不盡,當外孫媳婦喜歡著,這可不太好,十分不好。
他又想到這園子隔壁住的人——景昀,心情一下子更不好了,腳下的步子馬上走快了不少。
楚譽來到正屋的門口,發現那門半開著,他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爺,你來了?”霜月從門後閃身出來,小聲地喊了聲。
那簫音斷了之後,她馬上跳窗來到院中查看,發現,是楚譽來了。
楚譽正坐在牆頭上呢,目光冷厲看著景昀的園子。
霜月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那簫音忽然會斷,原來是楚譽幹的。
楚譽看到景昀吹著迷人的簫音勾引鬱嬌,能容忍才怪。
楚譽教訓一下景昀實在太好了,景昀再勾下去,鬱嬌就得移情別戀了。
“嗯。”楚譽點了點頭。
“小姐睡著了。”霜月說道,“另外,奴婢可沒讓昀公子闖進這裏來。”
霜月馬上彙報,她怕楚譽惱火起來,不打鬱嬌而揍她,拿她當出氣筒,這可大大不妙。
楚譽停了腳步,危險的目光,冷冷盯著霜月,“景昀要是進了這處屋子,你就滾回長白山給老怪物洗衣服去,別來京城了!”
霜月嚇得脊背一涼。
她一大老爺們,給老怪物洗臭襪子?
不要啊——
求放過啊!
“是,景昀敢闖正屋,奴婢敲斷他的腿!”霜月咬牙,恨恨說道。
“還有,本王不喜歡他的吹拉彈唱的聲音,騷擾著四小姐,明白?”
“明白。”霜月慌忙點頭,心說,楚譽不來,她已經去揍景昀去了。
“去吧。”
“是。”
霜月走到園子裏警戒去了,楚譽繼續往前走。
他將灰寶扔到地上。
灰寶“呲溜”一聲,甩開四條小短腿,往左邊一間屋子飛快跑去了,那是鬱嬌的臥房。
它的鼻子很靈敏,聞到了鬱嬌的氣息。
不過呢,它跑到門口就蹲下了,沒敢進去。
它明白,有楚譽在,它是不能進鬱嬌的臥房的,否則,它真的會被楚譽剝皮燉湯。
楚譽說它是公的,說一切公的,都不能進鬱嬌的臥房,違者——死。
“乖,會賞你雞腿的。”楚譽拍拍它的小腦袋,推開臥房門,走了進去。
然後,楚譽又反手關了門,關了門後,仍不放心,楚譽又插上了門軒。
臥房很寬大。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一室明亮,一室溫馨,一室靜謐。
一架八開的大屏風,橫在床前。
楚譽繞過屏風,走向床前。
大約天熱,帳子並沒有垂下,左右兩隻金鉤,將帳子高高鉤起。
楚譽輕輕坐到床沿上,往床上人兒的臉上,伸出過手去。
鬱嬌半散著頭發,側著身子,朝床裏側睡著,呼吸均勻,睡得很安靜。
楚譽心裏頭,柔軟得一塌糊塗。
他的唇角,悄悄地翹起來。
隻是,他的手剛剛碰到鬱嬌的臉,鬱嬌忽然一個翻身,抬腿朝楚譽狠狠一掃。
撲通——
將楚譽掃到地上去了。
鬱嬌坐在床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摔倒在地的男人。
這個混蛋!敢來偷襲占她便宜?
她聽到灰寶的提醒聲後,馬上就醒了。
“嬌嬌,是我。”楚譽伸手揉了揉額頭,一臉哀怨地看著鬱嬌,“我特意趕來看你,連晚飯都沒有吃……,你怎麼踢我?有這麼對自己男人的女人嗎?”
鬱嬌不為所動,嗔道,“我怎麼知道是你?我還以為是強盜。”說著,她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匕首出來,朝楚譽晃了晃,“還好你沒有反抗。”
楚譽:“……”他是不是該慶幸,鬱嬌手下留情了?
鬱嬌走下床榻,點著了燭火。
楚譽依舊坐在地上,不起來。
他在等鬱嬌扶他起來,而且,用左手扶著右臂,一副“我受了重傷,嬌嬌你快來安慰我”的表情。
鬱嬌依舊不理會他。
她走到他的麵前,蹲下身來,目光淡淡看著楚譽,“哼!”
楚譽眯起雙眸,“嬌嬌,你在生氣?”一定氣那封信的事。
楚譽很想暴打一頓黑水,都是黑水出的餿主意,這下可好,鬱嬌生氣了。
現在,他該怎麼哄?
這可真是個難題。
“你看不出來?”鬱嬌不冷不熱地說道。
“嬌嬌,你聽我說。”楚譽將手伸向鬱嬌,希望鬱嬌溫柔地拉他起來。
“好啊,那你說吧。”但鬱嬌站起身來,走到床沿邊坐下來了。
沒有溫柔地拉他起來。
楚譽:“……”遇上不懂風情的女人,該怎麼解?難道真要像西門鑫說的那樣,將自己脫得一幹二淨送上床?
萬一鬱嬌更怒呢?
上回在山裏,跟她擠一床上睡了,鬱嬌就惱了他很久。
“這是個誤會。”楚譽說道,“那封信……”
“怎樣?”鬱嬌好整以暇地看著楚譽,看他怎麼編。那字,是他的,那主意,就不曉得是誰的。
但不管怎麼說,他聽別人指揮著,寫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害得她一閉眼就看見密密麻麻的墨點在眼前晃著,心神不寧整晚不得安睡,也是罪過。
“寄錯了。”楚譽說道。
“寄錯了?”鬱嬌眨著眼,看著楚譽,這倒是個好借口,繼續編吧。
還沒嫁他,就是一堆的借口,這往後,兩人熟悉起來,那慌話不是張口就來?
鬱嬌沉下臉來。
楚譽發現鬱嬌的臉色更加陰沉下來,馬上將認錯的口氣放得更軟,“對,是寄錯了,那是封練字的字貼,沒想到,被黑水拿錯了,寄給你了。”
“字,貼?”鬱嬌看著楚譽,這個借口更好,嗯,繼續編。
“對不起,嬌嬌。我一時疏忽,害你睡不好,我認錯,你今晚千萬不要原諒我。”楚譽說著,從地上爬起來,認真地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