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嬌告訴他,十天前,這裏跟一座棄園似的,雜草叢生,如今,卻是四處幹淨如初,顯然,楚譽花費了不少心思在裏頭。
府裏,隻有兩個仆人守著,鬱嬌說,那是楚譽的人。
譽親王,僅僅喜歡一個林府的義女,就對林府長房的事,極為上心,這,可有點說不過去。
鬱嬌被大哥收為義女,也沒有多長的時間,這麼快就對長房有了感情?
是楚譽十分寵愛鬱嬌,才這麼為之呢,還是楚譽對林府,本身就有心相助?
他記得,除了大嫂景氏跟李皇後是手帕交,關係極好之外,林家長房沒有跟任何一個皇親有密切地來往。
因為林家長房是武將之家,這麼做是為了要避嫌,可為何,楚譽對林家的事,這麼上心?
林唯楓想不出所以然來。
不知不覺是,林唯楓進了虎威堂。
才走進正堂,就見鬱嬌跪在正堂前,前方供著香案,香案上方的牆壁上,懸掛著林伯勇的一副戎裝畫像。
霜月道,“小姐說,祠堂裏有二房的人在哪兒罰跪,三爺定是不願意在那兒同大爺說話的。所以,才在這兒擺了香案。”
想不到,鬱嬌連這一點,也想到了。
林唯楓點了點頭,心頭一酸,抬步走了過去,在鬱嬌的一側跪下了。
接著,他重重磕下一個頭來,“大哥,弟弟回來遲了。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為何會墜馬?”
身材高大的糙漢子,流淚流得跟個小娘子似的,連站在門口的霜月也動容了幾分。
鬱嬌偏頭看著他,眯起雙眼。
林唯楓也不相信林伯勇會墜馬身亡,可見,真的有陰謀。
“三叔。”她道,“我不知道義父是不是真的墜馬而亡,但是,我知道林婉音的死,不是被誣陷處死那麼簡單。而且,義父的屍骨失蹤,皇上將這件事和了稀泥,不準任何人往下查,這兩件事連在一起,難道,沒有一點陰謀嗎?”
林唯楓赫然看向她,“你說什麼?這裏頭,究竟有什麼陰謀?”
鬱嬌的唇角微微一牽,冷笑道,“有人給長房的小仆田永貴寫了封密信,要求田永貴按著信中指示去辦,如何誣陷等等,指明得清清楚楚。那封信的信紙,來自皇宮中,是各宮娘娘,以及皇子公主們親王們寫信的常用紙。”
林唯楓大為驚訝,“皇家的人,為何要殺婉音?聽說,她是幾個小公主的女夫子,難道,她得罪了宮中的誰嗎?”
鬱嬌搖搖頭,“三叔,你不覺得,婉音的死,很費周周折嗎?婉音真的得罪了皇家人,皇上直接一個聖旨下來,就可以處死,何必勞師動眾的指使一個小廝去誣陷?”
林唯楓眯起雙眼,“對,殺得太費事了,這值得人深思。”
“我查到這裏,就斷了線索。”鬱嬌望向上首的林伯勇畫像,“義父救我一命,我理當報答,卻無能為力。”
林唯楓安慰她,“鬱嬌,以你一個小小女子的力量,能為婉音洗去冤屈,婉音和她父親在地下得知,一定會感激不盡,永遠佑你平安。”
鬱嬌未說話,她的確希望父親在天之靈,助她早日查出真凶。
……
林唯楓忽然的回京,消息很快傳了出去,迅即在林府炸開了鍋,很快,一傳十,十傳百,不多久,傳了大半個京城。
林家的事鬧了幾日後,終於歇下了,沒想到,忽然來了個林三爺,一定是又有一場鬧劇。
有人聽得這個消息,不過是付之一笑,想著,又有一場熱鬧看。
有人則是驚得心神不安。
因為,當年的林唯楓,可是京城的風雲人物。
紈絝,打架鬥毆從來不會少他。
他武功又好,嘴皮子又好,上麵哄得皇上歡喜,下頭哄得他家老爹林老太爺歡喜。
又得長嫂大哥的寵愛,惹了禍事,總有人替他擔著。
林伯勇死得不明不白,他侄女兒又是被冤死的,當年京城的第一紈絝,不鬧出點事來,都不叫第一紈絝了。
永安侯裴興盛聽到仆人說,林唯楓回京了,隻撩了下眼皮。
“十二年前的毛孩子,十二年後的武夫,值得你們擔心麼?”
說得暗衛們,臉色一窘,紛紛低下頭去。
裴興盛站在錦鯉池邊在喂魚,長期居於高位,盡管穿著便裝,通身仍散著無形的威嚴,“派幾個人,暗中盯著他。他不鬧事,就由著他去,他敢查到老夫的頭上,你們就給老夫悄悄地除了他。”
聲音不急不徐,像在說,今天去哪兒喝茶一樣的隨意。
兩個暗衛聽得頭心一顫,“是。侯爺。”
“這件事,速去通知給世子,讓他也做做準備。”
“侯爺,世子不在府上,出門去了。”
永安侯喂魚食的手一頓,“他又去了哪兒?”
兩個暗衛麵麵相覷,“回侯爺,屬下們不知。”
“哼,他究竟想幹什麼?”永安侯怒道,揮手叫暗衛們退下,“下去吧。”
自從林婉音死,他對這個兒子,就感到陌生起來。兒子常日不歸家,也不知在忙些什麼,著實可氣。
暗衛們心下一鬆,“是。”
侯爺跟世子不和,他們做下人的,也跟著倒黴。
……
此時的裴元誌,正在府外的一座別院裏。
這是他自己的一處別院,是新近買下來的。
裏頭有處園子,仿著林府長房落英園的樣子,蓋了繡樓,院中種滿了桃樹,係了秋千架。
繡樓的小園,依舊取名“落英園”。
林佳蘭尋到裴元誌的時候,看到這座別院中的小園時,驚訝得心兒都停了跳動。
裴元誌,還是忘記不了林婉音?
林府長房他去不了了,就仿蓋一個?
而且,還讓仆人帶著她來這裏見他,這是想生生的羞辱她麼?
裴元誌,怎麼可以這樣?
她委屈的咬著唇,忍著心中的怒火和眼眶的眼淚,等著裴元誌說話。
可裴元誌卻慢悠悠地在描著林婉音的畫像。
“何事?來了又不說話,那又何必來?”裴元誌正在給畫上的“林婉音”著色。
粉色的衣衫,嬌豔似花。
這男子,一身錦衣,站在桃樹下提筆作畫,揮袖間,瀟灑迷人,但,說的話,字字如劍,直戳她的心口。
“昨天,我在牡丹園玩時,見到一個男子,忽然帶走了鬱嬌,元誌哥哥不想知道,那人是誰嗎?”林佳蘭終於鼓起了勇氣,冷笑著開口。
裴元誌喜歡鬱嬌,焉知,鬱嬌有了心上人?
他敢氣她,她也會氣他。
看誰耗死誰!
果然,聽到鬱嬌的名字,裴元誌手中的畫筆一頓,馬上直起身來,眯著眼,盯著林佳蘭,“是誰?”
“一個黑衣男子,身材頎長,長著一雙飛鳳眼,氣度不凡。不過,他蒙著麵紗,武功很高,帶走鬱嬌時,鬱嬌隻說了句,‘原來是你,你怎麼回來了?’我不知道是誰,但是,鬱嬌一定知道。元誌哥哥對鬱嬌那麼好,她卻有了心上人,元誌哥哥,她分明是在羞辱你。”
其實,鬱嬌並沒有說這句話,是她編的。
林佳蘭說完,好整以暇地看著裴元誌。
隻見裴元誌的臉上,平靜的神色,漸漸變得陰沉,手裏的毛筆,因為用力,而生生地折斷了。
他冷冷一笑,“是他?”
林佳蘭眨眨眼,問道,“元誌哥哥知道是誰?”
“是楚譽!”他冷冷一笑。
林佳蘭“呀”了一聲,“元誌哥哥,譽親王不是去崇州了嗎?悄悄回京,這是犯了欺君之罪呀。”
鬱嬌背後最大的幫手便是楚譽,她故意將黑衣蒙麵人的樣子,說成楚譽,是為了引得裴元誌的注意,好除了楚譽。
鬱嬌沒有楚譽相助,還如何囂張得起來?
果然,她說出黑衣人的樣子,裴元誌就信了。
“他既然想死,本世子就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