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竹林夜曲(2 / 2)

子牙答道:“方弼,方相帶著皇子逃出朝歌,申公豹早已堵在城外。”浩然一聽之下,立時坐起,難以置信地看著子牙,後者又緩緩道:“我護著太子,本擬與殷郊同死,但我師元始天尊仿佛早知天命,截下申公豹,把太子與二殿下帶回昆侖山去。”

又是與史實有出入,浩然百思不得其解,隻覺半身劇痛,悶哼一聲,子牙忙讓他躺好,敷上氣味刺鼻的藥膏,道:“你體內先天真氣耗費過度,已衰竭至低穀,現下身體複原力有不繼,要臥床一段時日。”說畢子牙眼眶卻是紅了,道:“你不過是個司墨,何苦如此。”

浩然精神恍惚,躺回床上,無力笑道:“果然是昆侖山仙家草藥,清涼受用。”說畢又疲憊睡去。

子牙隻道:“這便是你說的那昏君,親手調的藥方……”

如此浩然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每日隻進食少量米粥,燙傷漸漸好轉,肌膚逐步複原,但一身流轉的真氣卻是遲遲未覺,盡不知散去了何方。浩然既惶又恐,隻怕是自己強逆天命,被上蒼所譴,收回了自己唯一的憑藉——先天正氣。

這日夜深,子牙已歇下,浩然正胡思亂想時,忽聽竹林中似有樂聲傳來。當即緩步下了樓,推開聽竹居前門,邁出禦花園去。

夏末秋初,夜間隱見涼意,竹濤似海,萬籟俱寂。樂聲穿過竹林,令人心曠神怡,隻覺天地間玉盤朗照,直為萬物披上一層銀紗,浩然感慨萬千,赤足踏過冰涼石徑,林內曲聲婉轉柔和,是哪位後妃在此吹奏樂器?

然而林中人影英偉,卻是一身高七尺有餘的男子。

月影朦朧,看不清相貌,隻聽笛聲暗啞低繞,似在傾述衷腸,瞬息間拔地高亢,嘹亮入雲,隱有金鐵憤鳴之聲,霸道睥睨天下之怒,浩然聽出曲中金戈鐵馬,盡是獨力抗起山河,護著懷中一人的意味,竟是聽得癡了。

直至曲終風散,一縷如絲尾音似在哀歎,最終若有若無,漸不可聞,那男子方歎了口氣,轉過頭來,銀月光輝照於臉上,正是殷紂。

浩然也不跪拜,隻是站著,冷冷道:“臣從不知大王精通音律。”

紂王聲音沙啞疲憊,道:“孤自小精通樂藝,書典,隻像個扯線木偶,從未有真正感到快樂之時。自登基之日起,老臣們說:音律之道,除祭祀列祖時不宜沉迷。孤便不再動這橫笛,今日吹這一曲‘月前殤’,權當是孤為你身受炮烙之苦,賠個不是了。”

浩然本想直斥其非,勸紂王迷途知返,不想對方貴為天子之尊,竟會向自己迂聲降氣地道歉,直諫之言被紂王的話一堵,頓時忘得一幹二淨,鼻前酸楚難抑,又聽紂王道。“幸而你是上三天來的仙人,雖受皮肉之災,性命終究無虞,否則孤必會自責一世。”

浩然聽得紂王於月光下的這番話,竟是要不顧一切剖露心跡,當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脫口而出道:“大王何出此言?臣為君死,本是天經地義。”

浩然吸了口氣,心中作了決定,不能再如此下去,遂續道:“臣為大王諫的是天下蒼生,國家社稷,大王眼中翻來覆去,卻隻有浩然一人,終日沉湎於這兒女情長之中,何時是個了局?”

紂王心頭一凜,朝浩然看來,隻見浩然淚水已順著臉龐流淌而下,哽咽道:“浩然孑然一身,大王何必念念不忘,卻又對臣所做之事視而不見,所諫之言充耳不聞?臣何德何能……”

紂王卻沉默不答,伸出溫暖手掌,攬著浩然的肩膀,把他拉到胸前,低聲道:“孤知你從無私心,一言一行,均是為了孤著想,也正是如此方無法割舍。”

浩然再忍耐不住,埋頭於紂王胸口,放聲哭了出來,紂王長歎一聲,悠悠道:“該捫心自問的是孤……”話未完,低下頭去,男子氣息灼熱,與浩然吻在一處,那微鹹淚水交錯融彙,再辨不出是誰的淚。

“那殘廢哭哭啼啼作甚,似個女人沒完沒了……”

“閉嘴。”

竹林另一側,卻是兩名不良少年在偷窺中,哪吒忽有所覺,輕飄飄一個轉身,頓時把第三名偷窺犯提了起來。後者正欲驚呼,卻與哪吒打了個照麵,當即心照不宣,笑了笑,露出兩顆虎牙。

薑尚一見哪吒要把他拋進禦花園池塘中,忙手足並用,阻得一阻,道:“慢,靈珠子,別亂來。”

雷震子賊笑道:“子牙師叔,你偷看什麼?”

薑尚尷尬非常,道:“你們看什麼,我便看什麼。”

哪吒微微側過頭,一臉迷茫,問道:“他眼中流出的水是何物?”

薑尚正色道:“放我下來,靈珠子。”

哪吒鬆了手,子牙落地後方道:“那叫‘淚’。”

哪吒又問:“為何我沒有?”

薑尚答道:“太乙師兄隻造你體,未鑄你心,天道浩然,自會為你補全;我有一事交予你二人,現下去辦,切莫他想。”當即小聲吩咐,雷震子一聽正中下懷,領命去了,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