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地龍立在包穀跟前都快崩潰了。他把這幾百年裏的賬本都交給了包穀,結果包穀什麼事都不幹,就坐在那看賬本了。五百年的賬本啊!令主這是打算一筆筆開看完?
他儲物戒指裏的傳音玉符動靜不斷。有一些傳音玉符有過一陣異動之後便再沒反應,有些傳音玉符便隔上一陣閃一下,有些甚至不停地發出動靜。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對方想到聯係上他的迫切心情,可是,他卻什麼都不敢做,乖乖地立在那,忐忑恐懼著又再忐忑恐懼著,從未有過的煎熬在煎熬著他。
時間從未過得如此緩慢,如此漫長。
隨著時間的緩慢流逝,他心中的恐懼愈發的強烈,特別是讓傳音玉符都像約定好似的一起蹦跳又一點點地都消匿聲息,再到歸於平靜,孫地龍的心情沒有因此好轉,反而恐懼到極點,崩潰地跪趴在包穀的跟前,拚命叩頭哭道:“令主,屬下該死,屬下不該起貪戀培植自己的勢力,屬下不該架空執令使……”再不敢有絲毫佼幸和隱瞞,將自己的謀算和那點心思全招了!
“令主借屬下一萬個膽子屬下也不敢有不臣之心,令主不在,執令使大人是個不愛管事的,屬下便想擠倒王鼎和狂魔,自己將來做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將執令使像供大佛似的供著,也算對得起令主的栽培,是屬下糊塗,是屬下該死,求令主恕罪,求令主饒小的一命,小的對令主絕不敢有絲毫異心的……”
積了五百多年的賬本看得包穀忘了邊上還杵著一個孫地龍,待聽到這痛哭流涕的聲音,才發現孫地龍跪趴在地上,那肥碩的身子都快癱瘓了。嚇的?她淡聲道:“起來吧。”地龍堡的賬目沒什麼問題,一筆筆清清楚楚,她看過的細賬、總賬都沒有差。若說孫地龍有錯,那就是孫地龍在他不在後,除了麵上尊玉宓為尊外,幾乎便把地龍堡都當成了他自個兒的。不過因畏懼她極深,如今稍微見到點風吹草動便將一切都交還了。她怕孫地龍再自己嚇自己嚇下去嚇崩潰,她還要用他呢。她問道:“什麼時辰了?”
孫地龍撐著發軟的身子爬起來,頭都不敢抬地說:“令主,您連續看了兩天的賬本,現在已是日落時分。”
包穀看了眼天色,對孫地龍說:“下去歇息吧。”又喚來在殿個侍立的侍婢領孫地龍下去歇息。
孫地龍如逢大赦,連道好幾遍:“謝令主不殺之恩,謝令主不殺之恩……”反複念叨著,連幾轉身都不敢,一直倒退到門外,這才抹著汗水踉踉蹌蹌地走了。
包穀愕然,心道:“我有這麼恐怖麼?”她收起地龍堡的賬本,起身出去,沿著廊橋散步,心中則想著事。
玉宓率軍出去她並不擔心,不打算過問。玉宓比她更了解如今修仙界的局勢、砍幫的情況,她不明情況胡亂指手劃腳反倒不妙,就算是玉宓真出了什麼差錯,還有她在後麵替玉宓兜著。以她如今的能耐,她相信就算玉宓把天捅個窟窿她也能有辦法補上。
包穀沿著回廊出了她起居的宮殿,沒往前麵的大殿去,而是穿過長長的宮道,繞到了花苑,在靠近湖邊的水榭旁坐下。
夕陽下的湖麵被微風吹過,微波粼粼,非常好看。
驀地,一道身影在湖麵上踏波而行,驚起一群白鷺。
她定睛一瞅,赫然發現是包念回腳下馭風、步下馭水,在湖麵上練習輕功。小小年齡,便能同時操控風、水兩係功法,這比包穀當初強多了。
包念回忽然瞧見自家名義上的嫡親師傅正坐在不遠處的水榭中看著自己,驚了她一大跳,這一分神,運功便出了茬子,手忙腳亂地補救卻隻能在“阿呀”一聲驚叫中“撲嗵”一聲跌進了水裏,濺起一朵大大的水花。
包念回在水裏翻了個身,像條靈巧的魚一般朝著包穀所在的方向遊來,待遊到水榭旁時,一個鯉魚躍龍門似的翻身穩穩地落在水岸上,她一甩濕潞潞的長發,恭身朝包穀行了一禮:“徒兒見過師傅。”
包穀見到包念回的頭發雖然濕了,身上卻一點沒濕,掃眼一掃包念回身上的衣服飾物,發現這小丫頭從頭到腳穿戴的是她小師叔親手煉製的一整套的法寶,這品階全在洞玄期。築基一階的修行境界,一身洞玄期的法寶穿在身上,出門不怕被搶?
包念回見到包穀盯著自己看,沒叫“免禮”,好奇地抬眼看向她師傅。
包穀微微抬了抬手,又朝旁邊的凳子一指,說:“坐吧。”她問道:“你小師叔祖怎麼給你弄這麼一身穿戴?”
包念回一本正經地說道:“小師叔祖說我是您的弟子,穿太寒磣出門會丟人,就要穿一身出門橫著走的穿戴,說您……”覺得這話不是好話,趕緊咽回去,抿嘴一笑,意圖含混過去。
包穀問:“說我什麼?”
包念回繼續抿嘴笑,笑得格外獻媚。
包穀見狀就知道準不是好話,再想到她小師叔的性子,誇人都能用嫌棄的話來誇,也便不再追問。她問道:“你的修行如今如何了?”
包念回一聽師傅要問自己的功課,下意識地環顧一圈四周,發現自己那腦子有問題的不知道是叫鈸還是叫鑼的師姐不在,於是放心地說道:“不太好。師傅您知道嗎?我是五靈根,小師叔祖說我是狗啃的五靈根,所以修行特別慢……”越說越心虛,腦袋都快縮進了脖子裏,小心翼翼地拿眼去瞧包穀。據她所知,她這個名義上的嫡親師傅也是五靈根,不過聽說是特別罕見的特齊整的五靈根。
包穀愕然道:“狗啃的?”
包念回說:“參差不齊像狗啃的。”她抬起小指比劃了一下,說:“土靈根就隻有這麼一丟丟……不過,妖聖師婆婆有用丹藥幫我改善體質,我的土靈根又漲了一些。”
包穀點頭,問道:“修行的是五行功法?”
包念回應道:“是的!不過,咱們玄天宗裏據說就隻有您和一位叫玄月的玄師祖修的是五行功法,您和玄月玄師祖又都不在,功法上有不懂的都隻能自己瞎琢磨。”說話間,她拿眼去瞧包穀。
包穀哪能不知道包念回的意思,好不容易“逮”到她這個嫡親師傅,又是修行的同一條路子,遇到不懂的自然得趕緊問了。她當即指點起包念回的功課。
當初她修行的時候,沒有指傅指點沒有功法,全靠摸著石頭過河瞎琢磨,直到後來遇到玄月才補全功法。如果不是有玄天祖師爺的一縷殘存意識替她護法,她早死八百次了。包念回沒她那麼急功近利,又有玉宓、紫雲姝、妖聖她們親自教導,基礎倒是穩打穩紮,入門到現在,在大量的靈珍寶藥的堆積下才到築基一階,修行雖然緩慢,但基礎比她當初可紮實得多,且腦子聰明,遇到不通的地方,她隻需輕輕點一下,三言兩語的,小丫頭便懂了。
包穀見小丫頭在修行功法上沒有什麼差錯,便又看她的劍法,想看看小丫頭跟著自己的師姐練得怎麼樣了,卻發現自己師姐那麼厲害的一人在劍術上教出來的“徒弟”有點差強人意。小丫頭的劍法用得很熟,乍然看起來讓人眼花繚亂格外好看,可落在她的眼裏就是花式太多、破綻太多。有點她師姐使劍的路數,她師姐的劍法千變萬花,虛虛實實變幻莫測,經常毫無預兆地殺人一個措手不及。包念回學到她師姐的皮毛表象,沒把根髓學到手,而且這小丫頭似乎跟她有點像——手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