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1 / 2)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就已經預料到了最壞的結局,盡管我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眼淚卻在眼眶裏打著轉。

醫生遞過來一張白紙,我瞥見了上麵寫的是“病危通知書”,爸爸在那紙上顫抖著簽字。我不相信,我決不相信,於是我一搶而過,但那上麵真的上麵分明卻寫著宮水初美。頓時眼淚止不住地向外湧,我縮在角落裏痛哭,卻不知哭到了何時。

醒來,我躺在了床上,我極力想逃避這件事情,便鋪天蓋地地到處尋找媽媽的身影,多希望這隻是一場夢魘罷了,夢醒了也就該回來了吧。但我翻遍了每一個角落,發現逝去的真的已經逝去了。

直到媽媽的葬禮上,我才真正的意識到,她已經離我而去。我不敢正視媽媽的遺體。感覺是冰涼的,灰暗的,沒有血色的。我感到害怕極了,在拜奠時,隻依稀瞥見了她額頭上有擦傷的痕跡,好像連手也是烏青色並帶著淤血的。聽前來調查通告的警察說,就目前狀況來看,初步判定媽媽應死於意外車禍,貨車司機已被拘留。而後的報紙上也有類似說法,可我絕不相信媽媽就這樣輕率地走了,我絕對無法接受那些大人草草了事,竟然給媽媽安上這樣的死因。

媽媽畢業於慶應大學文學部,之後去了《文學界》雜誌社當責任編輯。除了在家庭方麵稍微失敗一點外,其他方麵她真的是樣樣精通,簡直就是個完美女強人,自然而然,媽媽一直都是我打心底崇拜之人。這樣一個聰明伶俐的女人怎麼會傻到連走路都不看紅綠燈,況且根本就沒有這種可能性,她去便利店的路上,明明人來人往,貨車怎麼會隻撞上她一人?頓時有無數個問號向我襲來,不想深思,隻感到一陣眩暈,我已經沒有這麼多精力思考這麼多令人心碎的問題,隻想躺著再睡一覺,要是一覺醒來,媽媽又回來了該多好。

葬禮按照正常流程進行著,我看見外婆和小姨早已哭腫了眼睛,估計是作為一家之主的緣故,外公強忍著悲痛,眼淚卻在眼眶裏徘徊著,假裝著從容淡定。在其他親戚裏並沒有幾個人透露出憂傷的神色,倒是有一群媽媽的摯友圍繞著木棺哭成了一團。

氣氛變得異常不協調,一半黯然神傷,一半卻像在參加聚會一般有說有笑。我仇視著爸爸,他沒有流過一滴淚,與外公不同,感覺他絲毫沒有憂傷之意,似乎他早已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想來也是,他應該很開心吧——現如今連離婚協議書都不用簽,就可以言正名順地把那女人接回家。此時,他臉上的神情讓我更加厭惡著他冷漠善變的人格。也不禁讓我猜想著究竟是怎樣一個女人,怎麼能將他迷的如此神魂顛倒?!

桌上的白秋菊早已凋零,花瓣散落在桌上,顯得格外淒美,已有一個星期沒人給它澆過水了。媽媽的喪期算到今天差不多已經結束,正值暑假,我沒有去上學,爸爸也請了假沒有去銀行。這幾天,我差不多都在閣樓極不走心地看著《福爾摩斯探案全集》,我依然無法釋懷,想弄清這背後隱藏的所謂真相,而爸爸按例守完喪後便沒了蹤跡。夜裏常常隻有我一人,屋子裏陰森森的,我總會把所有的燈打開,才不至於感到那麼害怕。

那天夜裏,外麵大雨傾盆,我聽著雨聲輾轉反側,仿佛那輛大貨車就出現在我的麵前,車燈閃得我難以睜開眼睛,便淌過泥濘的水泥路,直衝衝地向我駛來,就在即將要撞上之際,媽媽擋在了我眼前,我們兩個一起撲倒在地上,而她口中滲著鮮血,向我笑著,還輕輕地吻了吻我的臉頰,便永遠倒在了我的身上,而那貨車司機也向我笑著,似乎就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