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看得出?
香燭店並不大,戴著草笠的那個人走進去的時候,並沒有其它的客人。
一個夥計上前招呼道:“客官要買些什麼?”
“蠟燭──”
“多少支?”
“七支──”
“一般人買蠟燭都是成雙成對,客官你……”
“隻買七支。”
“好,一支一兩,這就要你七兩銀子。”
七兩銀子買七支蠟燭,這若是別人聽到一定會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戴著草笠的那個人卻是一點也嫌貴,拿出七兩銀子,放在櫃台上。
那個夥計果然隻數給他七支蠟燭!
戴草笠的人隨即問道:“我要拜祭一個好朋友,這些蠟燭該怎樣用才好?”
“人死入土為安,客官還是先去周家長生店買一副比較好的棺材。”
“周家長生店?”
長生店的門關閉,卻一推即開。
雖然是白天,店內仍是一片陰森,窗戶都遮上黑巾,氣氛甚為恐怖。
戴草笠的人走了進去,反手將門掩上!道:“有人在嗎?”
語聲甫落,一陣格吱吱的聲響突然從棺材中發出來,戴草笠的那個人若無其事,立在原地。
火光閃處,一個駝子手掌油燈在一副棺材之後的暗影中走出來,道:“找誰?”
“來買棺材。”
“什麼價錢的?”
“價錢不要緊,隻要好!”戴草笠的那個人拿出那七支蠟燭迎前去一燃亮。
駝子這才問道:“客官要殺什麼人?”
“燕衝天──”戴草笠的那個人一字一頓地說。
駝子呆了一呆,道:“武當燕衝天?”
“多少錢?”
駝子反問道:“你能出多少錢?”
“十萬兩銀子!”戴草笠的那個人的出手亦不可謂不闊綽了。
駝子又一呆,道:“這個價錢我們同意,現在你可以離開了。”
戴草笠的那個人沒有動。
駝子嘿嘿冷笑道:“你既然找得到這裏來,應該知道這裏的規矩,燕衝天死後一個月之內,你將錢送到這裏來,一兩也絕不能少。”
戴草笠的那個人沉聲道:“一定。”
駝子道:“蠟燭既然已經在那裏燃燒,也就是說這宗生意我們已經決定接下來,你若是身上根本就沒有十萬兩銀子,由現在開始,趕快去籌備了。”
“你們放心──”
駝子幹笑道:“我們從來沒有為這種事擔心過,相信客官比我們更明白。”
戴草笠的那個人一聲冷笑道:“希望你們也不會令我失望。”
“十萬兩銀子的生意無論如何也不會是虧本的生意,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為,務求不致於辜負客人對我們的祈望。”
戴草笠的那個人隻是冷笑。
駝子移前一步,伸出一隻手指,道:“一個月隻有三十天,很快會過去。”
戴草笠的那個人冷笑道:“這不是擔心是什麼?”
駝子將油燈挑亮了一些,道:“殺一個燕衝天若是賺不到錢,再要被一個獨孤無敵那樣的高手,勢必會令我們元氣大傷。”
戴草笠的那個人毫無反應。
駝子接著又道:“可惜客官並不是獨孤無敵,否則我們怎會不放心?”
“哦。”那個人好象有些詫異。
“無敵門雖然毀了,獨孤無敵若是聽到這句話,一定會痛盡三杯。”語聲一落,戴草笠的那個人轉身走了出去。
駝子目送那人走出門外,陰森森地一笑,將油燈吹滅!
長生店內並沒有暗下來,那七支蠟燭繼續在燃燒。
百家集東麵三裏之外有一座小鬆崗,戴草笠的那個人離開了百家集,一直走到這座鬆崗之上才停下腳步。
他的手中多了一壺酒,三隻杯子。
在一方大石之上坐下,他隨即斟滿了三杯酒,然後將草笠取下,再將蒙麵的那塊黑布也拉下來。
──獨孤無敵!
連飲三杯,他就將壺杯擲下了山崗。
這三杯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痛飲,隻有他才知道,他的臉上雖然露出一絲冷笑,眼瞳裏卻一線笑意也沒有。
“天殺”是一個殺人組織,存在江湖上已經多年,很龐大,卻也很神秘。
這個組織的成員沒有私仇,眼中隻有錢,也隻是認錢,從來不認人。
無敵早就想並吞這個組織,可是一直都沒有成功,他雖然摸不透這個組織的老巢,對於這個組織的嚴密與行事的迅速、功效一直都很欣賞。
而這個組織的聯絡方法,他也很清楚,可是他怎也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一天,會求到這個組織去替他殺人。
喝下了那三杯酒,他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無敵門已真的不可能再出現。
山崗上風急,鬆濤一陣又一陣,風吹亂了無敵的須發,也吹亂了他的心。
──身為一門之主,一代梟雄,應否采取這種報複手段?
他開始考慮到這個問題。
隻是蠟燭這時候必定已經燃盡,就是他改變初衷,也沒有用的了。
燕衝天當然沒有忘記獨孤無敵,卻沒有派人去打聽獨孤無敵的下落,在他的心目中,獨孤無敵已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實在不想再把精力浪費在這個人的身上,又何況武當山上百廢待舉。
毀壞不堪的三清殿在重新修築,負責這工作的都是附近叫來的匠人,武當派的弟子雖然都很想出一份力氣,燕衝天卻更希望他們多練一刻武功。
連遭浩劫,武當派人材凋零,雲飛揚若是此去不返,後繼之人,燕衝天不由得大傷腦筋,有誰看得出他心中的憂慮?
也是正午,燕衝天傳了一套拳術,著各人去苦練,又向三清殿這邊走來。
在他這已成了習慣。
一個個工匠忙著工作,年紀較大的兩個看見燕衝天走來,停下手,各打了一個招呼。
燕衝天信口問道:“差不多了?”
那兩個工匠點點頭,一個道:“最多還要十天就可以完工。”
他隻顧著回答燕衝天,冷不防一步踏錯,從竹架上跌了下來。
“小心──”燕衝天急掠了過去,一伸手,及時將那個工匠接住。
一接實,他就發覺不妥,那個工匠的身子分明遠比一般人輕靈!
那個工匠的袖中實時射出了兩筒袖箭,左右齊射在燕衝天的胸腹之上!
兩筒十四支袖箭,強勁非常,燕衝天雖然真氣立即運行,仍然讓那些袖箭射進了肌肉內一寸,燕衝天完全不感覺刺痛,隻是一陣麻木。
“毒箭!”燕衝天心頭一凜,那個工匠的手中已各多了一支鋒筆,左右插向燕衝天的太陽穴。
燕衝天更快,他雙手才舉起,已被燕衝天擲出去,撞在牆壁上,爛泥般倒下。
在燕衝天身外周圍的地麵同時裂開了五個大洞,泥土飛揚中,五個黑衣人急拔而起,五柄狹長的利劍還急取燕衝天五處要害!
燕衝天暴喝揮掌,斷兩劍,震飛兩劍,連環三掌,將三個黑衣人擊得斷線紙鳶一樣飛開,他身形再轉,抓住了那個黑衣人的右腳足踝,竟就將那個黑衣人當作錘子一樣,痛擊在另一個黑衣人的頭上。
“叭”的一聲,兩個黑衣人鮮血橫飛,當場斃命,在下的那一個雙腳陷入地麵幾近半尺。
一張奇大的金屬網旋即從滴水飛簷上灑下,將燕衝天網起來。
燕衝天雙掌急振,那張金屬網被震得往上飛起來,千百點閃亮的寒星接向燕衝天射至!
那些工匠竟然全都是“天殺”組織的人,暗器一射出,亦撲了下去,十一個人,十一種兵器,每一種都是專破內家氣功,而且藍汪汪的全都淬上劇毒。
燕衝天雙袖急掃,將暗器卷落,那張巨網又落下,在地上的四個工匠同時分從四個方向竄出,各抓住一角,團團疾轉。
燕衝天連發兩掌都被振開,眨眼間,已被那張巨網裏起來。
他當機立斷,雙掌一插一分,“錚錚錚”一陣亂響,那張巨網竟被他硬生生撕破,那些人這時候亦已撲到了,其中幾個竟然猿猴一樣爬在燕衝天的身上。
燕衝天雙掌疾翻,喝叱聲中,骨碎聲連響,一個黑衣人被他震得五髒離位,命喪當場,可是他的身上亦中了五支奇怪的兵器。
鮮血“哧哧”地從兵器的血槽射出,眨眼間,燕衝天已變成一個血人似的!
他顧不得自己的傷勢,連發數掌,又有幾個黑衣人被他擊殺在掌下,可是他的雙手亦被四個黑衣人鎖住,閃電一劍實時縱滴水飛簷上射下來。
燕衝天眼見劍光,暴喝一聲,雙臂一振,那四個黑衣人的經脈齊皆被他震碎,可是那一劍亦刺進他的心胸。
這一劍才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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