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鬆──”是獨孤無敵的聲音,道:“再給你兩年,兩年之內,武當再無人能將我擊敗,兩年後的今日我就親自上武當山,滅你武當派。”
語聲轟轟發發,山野林間回聲激蕩。
鐵石、木石一聽,麵色大變,青鬆實時身形一栽,一口鮮血噴出。
石階被鮮血濺紅,青鬆的麵色卻已猶如白紙。
鐵石、木石左右忙上前扶住。
“師父──”“走──”青鬆的語聲微弱。
一陣歡呼聲,在青天外白雲裏爆發。
“唯天為大,如日方中。”
山回穀應,盡是無敵門之口號。
歡呼聲遠傳數十裏,獨孤無敵在歡呼聲中飛馬回到了總壇。
他已換過了一襲新衣,一襲新的金紅色披風,威風八麵地走過大堂,在照壁前一張獸皮椅子上坐下來。
照壁上畫的是一條翻騰在風雨中的孽龍,猙獰而威武。
大堂虛懸著血紅色的幔幕,兩行獸皮椅上坐著無敵門的四大護法,七堂堂主。
無敵門門主以下,設有四大護法,都是武林中的高手。
千麵佛擅易容,精暗器,一根禪杖曾經橫掃北五省。
九尾狐人如其名,詭計多端,卻是一個陰陽人。
萬毒仙翁一身俱毒,寒江釣叟一根魚竿,飛釣殺人於三丈之外。
這四個人任何一個都足以獨當一麵,獨孤無敵能夠令他們臣服,實在不簡單。
四大護法外尚有外三堂,內五堂,外三堂之下,有舵主,香主,分駐在各地。
江湖上,可以說絕對沒有任何一個幫派能夠與無敵門相提並論。
無敵門現在亦真的一如其口號──
唯天為大,如日方中。
獨孤無敵坐下,揮手,大堂內外幫眾的歡呼聲便迅速地停下。
外三堂鴿堂堂主立即上前,道。“稟門主,青鬆一行三人的行蹤,已在屬下嚴密監視之中。”
公孫弘接道:“我堂下所有殺手亦已準備妥當,一有命令,立即就可以出動,擊殺青鬆。”
獨孤無敵“唔”了一聲,道:“鴿堂堂主──”
“在──”
“傳我血手令,所有無敵門弟子沿途不得騷擾青鬆三人,如有違背者,以門規處置。”
“是。”鴿堂堂主雖然這樣應,卻一臉疑惑之色。
其它人也不例外。
公孫弘搶著問道:“師父。”
無敵截口道:“我不想乘人之危。”
寒江釣叟隨即道:“門主真是宅心仁厚,氣量過人。”
萬毒仙翁亦道:“武林霸主不愧武林霸主──”無敵笑笑道:“還有,這兩年之內,我準備閉關練功,這期間所有人等,不得招搖生事。”
眾人亦隻有應是。
無敵笑容不減,接道:“大家現在可以出去了,其它的事情,今夜席間我再與大家細說。”
他的笑語聲始終那麼平淡,誰也猜不透他現在打的是什麼主意。
眾人卻都聽得出,無敵需要安靜一下,一個個告退,隻有公孫弘留下。
公孫弘隨即走到無敵座前,道:“師父,你時常稱讚弟子在無敵門中資質最高,說來慚愧,很多事弟子都不明白。”
無敵目光一落,道:“為師沒有錯讚你,最低限度,你都聽得出為師不是言不由衷。”
公孫弘道:“弟子願聞其詳。”
無敵沉吟道:“青鬆被我以滅絕神功擊傷內髒,縱使有靈丹妙藥,亦不過苟延殘喘而已,不足為慮,所以為師故作大方──再說,觀日峰一戰,為師亦受了一點內傷。”
公孫弘惶然道:“師父,你──”“不要緊,休息一個半月,相信就可以完全痊愈。”
“青鬆那個牛鼻子……”
“他武功的高強,確在你們的意料之外。”
“既然現在他身受重傷,我們何不乘勝追擊,殺上武當山,斬草除根,免留後患?”
“為師與青鬆十年一戰,三戰三勝,都沒有乘勝追擊武當派,你可知何故?”
“恕弟子愚昧。”
“隻因為武當山還有一個燕衝天。”
“燕衝天?他……”
“是青鬆的師兄,二十年之前便已被稱為武當第一高手,據知,一直都在武當後山,苦練武當七絕的天蠶訣。”
“天蠶訣?”
“如果你不是善忘,應該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無敵門的先幾代,都是敗在武當的天蠶神功之下。”
公孫弘點點頭,道:“那青鬆……”
“他始終沒有練成。”無敵沉吟著道:“看來那天蠶神功,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練習,但燕衝天苦練二十年,縱使未完全練成,亦不是青鬆可比。”
“那燕衝天一日不死,我們豈非就一日不能夠獨霸武林。”
“這隻是兩年之間的事情。”
公孫弘不明白,無敵隨即解釋道:“兩年之後,我的滅絕神功相信已可以突破第九重,達到本門先代從來沒有達到的境界,就是燕衝天,亦難逃一死。”
語聲一落,無敵右掌一沉,在他椅旁的一張幾子便“嘩啦”一聲被擊得粉碎。
公孫弘方待說什麼,無敵已問道:“是了,內五堂方才怎麼隻見四堂,銀鳳堂堂主又怎樣了?”
公孫弘叮喘著道:“她……”
“還在生氣?”
公孫弘點頭,無敵卻大笑起來。
門緊閉,那上麵嵌著一隻銀鳳,在陽光下閃閃生輝。
獨孤無敵才將門推開,一柄柳葉刀就迎麵射來,他眼明手快,一揚便已將飛刀夾在食中指間。
“好快的飛刀。”他笑著走進堂內。
堂中隻有一個女孩子,一個美麗而英武,帶著幾分冷傲的女孩子。
她雙手玩著三柄飛刀,盯著獨孤無敵,嘴唇抿成一條線,一聲也不發。
無敵一直走到那個女孩子麵前道:“今日每一個堂主都來祝賀我,怎麼就是你這個銀鳳堂主不來?”
女孩子仍不作聲。
“還在生爹的氣?”無敵又問。
那個女孩子也就是他的獨生女兒獨孤鳳。
“我怎敢。”獨孤鳳仍在把玩著飛刀,道:“比武都過去了,誰還將這事情放在心上。”
無敵看著獨孤鳳,忽然歎了一口氣,道:“爹不帶你去,是對這一戰並無必勝把握,萬一戰敗,難保你就會有什麼損傷。”
獨孤鳳聽到這裏,再也惱不下去,拋下飛刀,上前牽住了無敵的臂膀,道:“爹,你沒有受傷吧?”
“一點兒內傷,算不了什麼。”
“真的不要緊?”
“爹什麼時候欺騙過你?”
“那可好──”獨孤鳳突然拉著無敵到堂中桌旁,道:“爹,你坐下。”
無敵詫異地道:“怎麼了?”
獨孤風隨即雙手一拍,四個婢女應聲從內堂轉出,各捧著佳肴美酒。
無敵先是一愣,接著大笑道:“好女兒,原來你早就吩咐人預備了酒菜,歡迎爹回來了。”
獨孤鳳噗哧笑道:“我早就知道,爹是絕不會打敗的。”
無敵大笑不絕。
酒斟下,獨孤鳳舉杯道:“爹,這一杯祝你乘勝追擊,消滅武當派。”
“好。”無敵一笑,痛盡杯中酒,忽有所感,道:“鳳兒,你自小都隻是關心武林中的事,其它的事難道沒有想過?”
“其它事?什麼事?”
“譬如說你的終生……”
獨孤鳳咬著嘴唇,不作聲,無敵接下去道:“十八歲了,怎能夠隻顧練武,無敵門下這麼多……”
獨孤鳳冷傲地道:“我誰也瞧不上眼。”隨即溫柔地一笑,道:“有爹你伴著我就夠了。”
無敵一笑道:“可惜,這兩年之內,爹不能再陪伴你了。”
“為什麼?”獨孤鳳一驚。
“爹隻是要閉關苦練兩年。”
“那……”
“你以後就不要再這樣任性了。”
“以女兒的武功,才不怕什麼人呢。”
“又來了。”無敵搖搖頭,道:“你武功雖好,經驗還是不夠,我就是擔心你闖出禍來,所以已經吩咐了弘兒以後小心照料你。”
獨孤鳳立時露出不悅之色。
看樣子,她對於公孫弘似乎並沒有多大好感,無敵卻又不知道。
夜未深,屋內仍然有燈光。
人馬都俱已疲倦,青鬆、鐵石、木石三騎又來到那個農家之前。
青鬆的麵色猶如白紙,已實在支持不下去了,鐵石滾鞍下馬,道:“師父,我們就在這戶人家借宿一宵好不好?”
青鬆無力地點頭,鐵石方待敲門,“依呀”一聲,門已經在內打開,那個老公公探頭出來,一見是青鬆三人,一呆,便亦將頭縮回去。
鐵石忙上前道:“這位老人家……”
老公公應又不是,不應也不是,怔在那裏,老婆婆接著亦出來,亦怔住了。
鐵石接道:“家師傷病在身不宜趕路,夜色又已深,想借宿一宵……”
老公公口吃地道:“三位道長,我們窮苦人家的處境,你們也應知道了。”
老婆婆接道:“說實在的,我們不敢收留三位在這裏住宿,就這樣,我煮些粥給三位食了,三位休息一會之後再上路。”
鐵石沉吟,木石回答道:“也好,勞煩兩位老人家了。”
老公公看看老婆婆,看看青鬆,終於將門打開。
鐵石、木石忙扶了青鬆下馬。
這戶農家與青鬆他們離開之時並沒有任何的不同,隻是心情已完全兩樣。
那一對老夫婦實在不知道青鬆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一起躲進了廚房內。
青鬆盤膝在一角,半晌才張開眼睛。
鐵石、木石侍候在一旁,看見青鬆眼睛張開,木石忙問道:“師父,怎樣了?”
青鬆籲了一口氣,道:“調息一會,已經好了很多。”
語聲未了,兩聲悶哼,突然從廚房那邊傳來,青鬆麵色一變,霍地站起,鐵石一聲:
“木石,你照顧師父,我過去看看!”第一個掠出!
青鬆、木石亦隨後追了出去。
粥已沸,“噗噗”的在響。
那對老夫婦卻不能再作聲了,都已變成了死人,血從他們的咽喉流下,那上麵,穿了一個洞。
鐵石劍出鞘,直衝進去,看見那對老夫婦,不由得怔在當場。
青鬆、木石緊追著進來,木石目光及處,猛一聲驚呼道:“師父,你看!”
青鬆循指望去,那邊的牆壁上,釘著一尺許寬闊的白布,上印著一隻血掌。
“血手令!”青鬆目眥欲裂,身子顫抖了起來。
鐵石道:“這不是無敵門殺人的標識嗎?”
青鬆點頭,麵色更難看,緊握的雙拳,指節發白。
正午。
這時候是醉仙樓生意最好的時候,人聲嘈雜,可是青鬆三師徒一走進來,就迅速靜下了。
每一個人都以奇怪的目光望著他們。
鐵石自顧走到櫃台的麵前,坐在櫃台後麵的店老板疑惑地望著他道:“三位,那邊有空的座位……”
鐵石道:“我們是來投宿的。”
“歡迎──”老板一麵將賬簿攤開,道:“請問──”“我們是武當弟子……”
鐵石話才說到一半,那個店老板“啪”地已忙將賬簿合上,趕緊道:“小店已經客滿,三位請到別間。”
鐵石冷笑道:“我們可不是白住的。”
老板賠著笑臉,道:“小店真的已經客滿……”
話還未完,店門外蹄聲暴響,一個黑衣人策馬從門外奔過!
黑衣人張弓搭箭,坐騎馳過的剎那間,手一鬆,“颼”的一支箭射出!
那支箭連著一方白布,“奪”地飛插在大堂正中橫匾下,白布揚開,出現了一隻血手印!
滿堂客人應聲望去,齊皆變色,不約而同,推椅而起,外奔了出去,不到片刻,已走得八八九九,最後,隻剩下一個人。
那是一個富家公子裝束的少年,衣飾華麗,隻是放下杯,向青鬆這邊望來。
他長非常英俊,詫異中仍然不失鎮定。
這邊店老板連聲嚷叫道:“你們還沒有付錢,怎能夠這樣一走了之。”
他當時叫不住那些客人,也攔阻不了,嚷叫一會,轉顧青鬆三人,又不敢發作,苦著臉道:“這一次,可給你們三位武當弟子累死了。”
青鬆感慨至極,鐵石、木石麵色鐵青。
老板頓足道:“你們說,叫我怎麼好啊!”
一個聲音實時在後麵響起,道:“張老板,你何必這樣緊張!”
老板應聲望去,便要發作,但看見是那個少年,忙又咽了回去,苦笑道:“傅公子,你有所不知,他們這一走,我便血本無歸了。”
那位傅公子淡然一笑,道:“都算在我賬上。”探袖取出了一大錠銀子遞上前去。
張老板欲接還拒,道:“傅公子,這怎麼可以?”
“小意思。”傅公子索性就將那錠銀子塞進老板手中。
張老板不覺將銀子握緊,隻恐丟掉似的。
傅公子接道:“勞煩你替這三位道長打點一下。”
張老板立時苦起了臉,訥訥道:“傅……公子……”
“是銀子不夠……”
“不──”張老板目光轉向那塊印上血手印的白布,道:“我們做生意的苦處,傅公子也都明白的了。”
青鬆轉到這裏,一旁插口道:“這位公子的好意,貧道師徒心領了。”轉而吩咐道:
“鐵石、木石,我們走!”
鐵石、木石扶著青鬆立即就轉身舉步。
那位傅公子追出門外,道:“三位道長請留步。”
青鬆停步,緩緩地轉身道:“未知這位公子……”
傅公子懇切地道:“道長,我看你有病在身,倒不如到我家中歇息一下。”
青鬆沉默了下去,鐵石插口道:“傅公子,你難道沒有看到那血手令?”
傅公子點頭道:“我知道,那是無敵門的標記。”
“公子難道不怕無敵門?”
“先父乃朝廷命官,我家在附近,也總算有些體麵,相信無敵門也不敢如此猖獗,犯到傳家頭上。”
鐵石、木石不由得點頭,青鬆道:“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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