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巔峰之戰(3 / 3)

轉出山穀,來到一個三岔路口上。許驚弦停下腳步,沉吟難決。

他雖已拿定主意奪取青霜令,但想到簡歌陰險狡猾,圖謀極大,平日皆是低調行事,他早就離開京師隱於江湖,人海茫茫,如何才能尋到其下落?若再有禦泠堂一眾叛將追隨左右,自己孤身一人,更難匹敵。想到寧徊風曾提及簡歌幾天內就已回複明將軍的傳言,其藏身處應該就在附近,不妨先去打探一番,再作打算。

隨著寧徊風的名字跳出,在飛泉崖前的一幕重新浮現眼前,驀然胸口巨震:葉鶯、扶搖,都已死去!

在明將軍麵前,他一直努力保持從容與鎮靜,甚至強迫自己忘卻。直到此刻一人獨處,才不得不接受這殘酷的現實:那個任性刁蠻、口口聲聲罵自己“臭小子”的女孩子已經不在了,那個陪著自己度過多少個不眠之夜的愛鷹也不在了。

一股痛徹心扉的悲傷瞬間襲來,由心房直抵全身,霎時覺得天旋地轉,四肢麻木,幾乎站立不穩。

許驚弦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毫無意識地挪動著腳步,不辨方向,跌跌撞撞地沿著一條岔路前行。簡歌、青霜令、悟魅圖、宮滌塵、明將軍……所有的一切在此刻仿佛都已失去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許驚弦方才清醒過來,隻覺得全身寒冷顫抖不休,原來不知何時下起的大雨已把他淋得渾身透濕。

天色已墨,他身處荒野之中,看不到一絲燈火,早已錯過了宿頭,隻好斜靠在一棵大樹邊稍稍躲避。他疲憊不堪,但隻要一闔眼,與葉鶯、扶搖相處的片段就不斷湧入心間,甜蜜的回憶夾雜著酸楚的痛苦,讓他時而微笑、時而傷懷,仿如癡呆。直到淩晨時分大雨停歇後,才總算小睡了一會兒。

好不容易挨過了這一夜,他借著微明的天光看清道路,起身繼續上路,卻覺渾身乏力,四肢發軟,一摸額頭竟是滾燙似火。原來自從熒惑城之變後,為了逃避叛軍的追殺一路奔波,即使到了惡靈沼澤中被梁辰夫婦收留,心裏也一直繃緊著弦,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飛泉崖之前手刃殺父仇人寧徊風,又親眼目睹葉鶯與扶搖墜下深淵,再加上昨夜被大雨淋濕,粒米未沾,心力交瘁之下,他的身體終於不堪重負,染上風寒。

許驚弦在心裏叫著自己的名字:這個時候一定要撐下去。他使勁一捏大腿,劇痛讓發昏的頭腦稍稍清醒了一些,強打精神,掙紮著往前走。

走了十幾裏路,總算看到前方有一個小城鎮。鎮前恰有一間麵店,他勉強跨入店門,再也支持不住,撲倒在最近的一張桌前:“老板,給我來一碗熱湯麵。”

幾口熱湯下肚,許驚弦總算恢複了一些精神,卻發現一道目光緊緊盯在自己身上,抬頭望去,卻是桌對麵的一位女子正沒好氣地望著他,目光中滿是嫌惡之意,似乎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那女子年約十八九歲,瓜子臉龐,大眼淡眉,輕腮細口,容貌甚美,水綠色的雲衫襯著纖若柳枝的細腰,抬手間露出手腕上明晃晃的玉鐲。像這等大家閨秀式的人物,一般隻在京師重鎮裏見到,出現在這小城麵館裏,顯得十分醒目。

許驚弦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女子早已就座,但自己昏昏沉沉之下根本就沒注意到她,毫無避忌地徑直坐在了她對麵。歉然一笑,正要起身換個位置,那女子瞅見他憔悴的麵容,微怔之下先開口道:“你有病在身,就不必動了,我換個位置就好。”她的聲音清脆,帶著嶺南一帶的口音。

但小店本就地方不大,已有幾位做苦工的腳夫正在吃早點,竟無空位。那女子皺皺眉頭,無奈隻好仍坐於原處。

許驚弦看她一眼就瞧出自己身體狀況,又是穿戴不俗,對方也不避諱自己的病體,多半是會武功的江湖兒女,卻不知來到這偏遠小鎮做什麼?隻不過他重病在身,腦中仍覺眩暈,亦無暇顧及對方的來曆,強迫著一口口把碗中的麵吃下去,精力漸漸恢複了一些。

幾名苦力漢子在一旁閑聊,隻聽一人歎道:“孟老三本來家裏就窮得快揭不開鍋了,老婆前幾日剛剛病倒,昨天他六歲的兒子又被葉家的狗咬傷了。孟老三實在沒法,隻好去葉家討些藥費,結果又被痛打一頓,真是禍不單行,大家都是好兄弟,不妨湊些錢給他送去。”

“真是怪事,不給藥費也就罷了,怎麼還挨打?”

“哼哼,葉公子可是滿嘴道理。說是孟家小兒害他家的狗掉了一顆牙,不但不賠藥費,反倒要孟老三拿出銀兩來。”

“你瞧著吧,葉家如此欺壓鄉民,遲早會遭報應。”

“嘿嘿,我看報應早就有了。你不見葉姑娘二十好幾了,性格雖然暴躁些,模樣卻也不算差,但就是嫁不出去。聽說縣太爺夫人才死幾日,葉家就急忙去提親,結果倒好,去說親的人被打了回來。這才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你們小聲一點,若是被葉公子聽見,準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小秦你怕事,我們可不吃這一套,反正光棍一條,大不了和葉公子拚上一條性命。”

幾個漢子越說越大聲,忽聽“啪”的一聲響,眾人嚇了一跳,回頭看時,卻是那女子一掌把麵碗重重拍在桌上,頓時碎成了幾塊。一時麵館中靜了下來,十數道目光都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那女子麵冷似水,惡狠狠地道:“誰敢再說一句葉公子的壞話,下一掌就拍在他的腦袋上!”

眾人早瞧出那女子有些來曆,還道她聽不慣葉家作威作福、欺淩百姓,欲要出頭,誰知竟聽她如此說,隻怕是葉家請來的人,霎時心都冷了。

許驚弦燒得糊裏糊塗,聽那幾人提到“葉姑娘”,恍然便覺得是在說葉鶯,亦是拍桌大叫:“誰敢再說一句葉姑娘的壞話,我也不饒他。”

有一人氣惱不過,站起身來想要分辯,但還不等他開口,已被另幾人生生拽住,擁著往門外走去。這些人都是心性良善的窮苦漢子,手腳雖然有些力氣,卻無武功,不少人吃過葉府的苦頭,此刻隻當許驚弦與那女子亦是葉家請來的護院高手,不敢多惹。

“幾位請留步!”許驚弦一語出口已覺不妥,畢竟他自小受義父許漠洋教誨,對善惡忠奸分辨得清楚,心想若是被義父與林叔叔聽到自己剛才的話,隻怕九泉之下亦難安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俠者本分,就算自己重病在身,

也由不得那姓葉的猖狂。

那女子亦道:“幾位大哥稍等。”

“嗖”的一聲響,一道銀光從幾個漢子的中間穿過,釘在門楣之上,竟是一枚以純銀所製、形如樹葉的暗器。

那細如葉片的暗器從幾人的空隙中穿過,離得最近的那人眉梢間猶覺一股涼風,隻要那女子準頭稍偏,就會釘在他身上。幾名漢子看著那依然在門楣上抖動不止的暗器,臉上皆變了色,一時不敢動彈,隻得暗暗叫苦。

那女子瞪著許驚弦,目光中敵意漸濃:“喂,小病癆,你叫住他們是什麼意思?”

許驚弦聽她口中如此不客氣,冷冷道:“隻怕和你的意思有些不一樣。”他隻道那女子意欲替葉家報複幾人,見她出手奇快,暗器功夫自成一派,凝神戒備,一時病似乎也輕了些。

那女子根本沒有把許驚弦放在眼裏,轉頭對那幾位漢子一笑:“幾位大哥先不要走,等我宰了這條葉家的狗,再陪著你們去宰葉家的人。”

幾位漢子愕然大張著嘴,一時分不清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來路。

許驚弦亦是吃了一驚:“誰是葉家的狗?”

那女子輕蔑的目光轉向他∶“你若是葉家的狗,就吃本姑娘一記暗器;若隻是葉家姑娘的護花使者,便賞你兩記耳光。自己選吧。”

許驚弦愣了一下:“我可沒有姑娘那麼大的殺心,就算你是葉公子的走狗,我也就隻打你兩拳……”

兩人對視一會兒,反應過來,同聲道:“原來你也要找葉家的麻煩啊。”一齊大笑起來。但許驚弦隨即便是幾聲咳嗽。

那女子道:“小病癆,你若是撐不住,打人的事就交給我吧。”

“你放心。不過好男不和女鬥,我去收拾葉公子,葉姑娘就拜托你了。”

“呸,我才不欺負弱女子,葉公子是我的,你不許搶。幾位大哥帶路吧。”

幾位漢子大喜,卻亦怕兩人勢單力薄鬥不過葉家人多,最終牽累自己。一人道:“葉家就是城南最氣派的一戶人家,一望即知,兩位自己去吧。”

兩人依言尋到葉家,但見高牆厚瓦,青磚玉簷,果然氣派,想必是魚肉百姓所得,當下二話不說,一路打將進去。

葉家乃是當地一霸,養有不少家丁,但都是仗勢欺人之輩,僅會幾招花拳繡腿,遇到真正的武林高手自是不堪一擊。許驚弦一路殺進葉家庭院,沿途打倒了十幾人,出了一身大汗,大覺暢快,哈哈大笑:“今日才知,原來打人可以治病。”

綠衣女子卻是下手決不容情,凡是被她沾上的大多斷手斷腳,幾名張弓搭箭者尚未拉開弓弦,已被她那銀葉般的獨門暗器擊倒。許驚弦注意到那綠衣女子身法極其靈動,如蝴蝶穿花般在人群中遊走,暗器手法與眾不同,武功則以小巧擒拿為主,姿態飄逸,卻是狠準兼備,動輒傷筋動骨,與普通的擒拿之術迥異,應是其師門獨創。

不多時兩人進了內院,那葉公子尚未起身,聽到院中大亂,剛剛披上衣服,就已被那綠衣女子一拳擊在胸口上,一口氣幾乎未緩過來,隨後臉上好一陣火辣,連被掮了幾記耳光,麵頰頓時高高腫起。

“你就是葉公子?”

麵對飛來橫禍,葉公子此刻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見那綠衣女子滿臉殺氣,又尖又長的指甲正對著自己的眼皮,似乎隻要自己否認身份便會眼珠不保。此情此景之下,隻好應承。

“揍你的原因自己去想,本姑娘不多解釋。隻有一個要求,以後不準叫葉公子。”

葉公子聲音顫抖:“這……我就是姓葉啊。”

“你可以姓葉,但不許叫公子,否則……”綠衣女子手上微一用勁,葉公子立刻殺豬般大叫起來。

許驚弦看得有趣,將一個舍命衝進來救主的家丁拋出門外後,忍不住笑道∶“聽這位姑娘的話,你就當自己多活了二,十年,讓人叫你葉老爺吧。”

綠衣女子恨聲道∶“那也不行。看你現在這腫臉的樣兒,以後隻許叫葉豬頭。”

葉公子哭笑不得,奈何命懸人手,又怕綠衣女子的指甲劃入眼球,頭也不敢多點,連聲稱“是”。

許驚弦大笑∶“另外轉告你那個姐姐或是妹妹,不許別人叫她葉姑娘。你叫葉豬頭,她就叫‘夜明珠’吧,哈哈……”

“葉明豬,真是好名字啊。”綠衣女子忍不住掩唇而笑,終於放開了葉公子,“另外馬上叫人給那個……對了,孟老三家送一百兩銀子,以後不許再欺負當地百姓。你若敢事後報複,下次我就讓你除了一顆豬頭之外什麼也不剩。”

兩人大搖大擺走出葉家,恭送他們的是一群倒在地上呼爹喊娘的家丁。

來到城外,綠衣女子望著許驚弦道:“瞧不出你武功還挺不錯。可不能一直叫你小病癆,怎麼稱呼啊?”

許驚弦頗喜她的率真,並不隱瞞∶“我叫許驚弦,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沈千千。你行走江湖,應該聽說過‘身影倩倩、笑容淺淺、素手纖纖、暗器千千’吧?那說的就是我。許驚弦,嘿嘿,你這名字倒不如小病癆叫起來順口。”

許驚弦苦笑,本以為自己明將軍克星之名江湖皆知,如今才發現麵前的女子就是孤陋寡聞的一位。他雖聽林青、鶴發等人說過不少江湖典故,但對於沈千千這個長長的綽號卻是平生首次聽聞,不過細想一下倒是頗為符合她的形象。

“我的名頭沒有嚇壞你吧?”

“不敢不敢。我隻是在想你不讓‘葉豬頭’叫葉公子的原因。”

“哼,那你也要告訴我不讓‘葉明豬’叫葉姑娘的原因。”

許驚弦神情一黯,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來。

沈千千察言觀色,試探發問:“你喜歡一個姓葉的女孩,但她不喜歡你?”

“她……她……”許驚弦吸了一口氣,才算把話說出來,“她已經不在了。”

沈千千眼眶微紅,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緩緩道∶“我們都一樣。”

沈千千乃是海南落花宮宮主趙星霜的獨生女兒,落花宮以“飛葉流花”暗器聞名天下,趙星霜亦與暗器王林青、黃山千葉門葛雙雙、將軍府毒來無恙並稱當今世上四大暗器高手。沈千千少女心性,不願守在落花宮中被母親管教,偷偷跑來中原,無意中與碎空刀葉風相識,自此一見傾心。

半年前將軍府傳下將軍令至江南蘇州府五劍山莊,碎空刀葉風前去相助,沈千千帶著婢女水兒同往,本以為再見到心上人可一吐心曲,誰知葉風卻愛上了五劍山莊盟主雷怒的夫人祝嫣紅。

葉風在刀王秦空、跟隨沈千千以施保護的落花宮高手龍騰空的相助下大戰將軍府,挫食指點江山、斷中指行雲生一臂、殺死無名指無名。

穹隆山頂一戰,葉風悟破“忘情七式”,當場擊殺六大邪道宗師中的鬼王厲輕笙,龍騰空卻死於水知寒之手,刀王秦空也被明將軍以當年諾言所迫自斷一臂。雷怒為保性命投靠將軍府,不容祝嫣紅與葉風的戀情,寫下休書的同時暗中下了“青絲媚”之毒。

最終祝嫣紅身死,葉風悲痛之餘斬斷穹隆山頂無名峰的唯一生路,與雷怒、鬼王厲輕笙門下子侄決一死戰,自此不知所終。

沈千千掛念葉風的安危,雖知葉風麵對十餘名高手的圍攻,難有生望,但既未親眼見到他屍身,總還抱著一絲僥幸。可在穹隆山尋找多日全無收獲,最終也不得不放棄。

少女情懷最難將息,盡管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半年過去了,沈千千對葉風依然難以忘懷。恰好近日收到母親的傳信,說是自小訂下的親事對方派人前來催促完婚,要她即刻回落花宮成親。她知道若非自己任性出走,龍騰空也不會送命,而母親與龍騰空之間淵源極深,此刻必是驚怒交加,她不敢違抗母命,隻好怏怏不樂地回家去。這一路上更是念起葉風的諸多好處,這一日途經小鎮,無意中聽到有人說“葉公子”的壞話,便忍不住發作起來。

兩人雖不明對方所鍾情的那位姓葉之人的情形,但寥寥數語間,便大生同病相憐之意。

許驚弦對沈千千一抱拳:“多謝姑娘援手之恩,這便別過。”

“嘻嘻,這算什麼援手啊?葉府裏一個高手也沒有,若沒有我,恐怕你還打得更過癮些。”

許驚弦誠聲道∶“我謝你是因為打了一架後心情好多了,病也好了大半。”

沈千千眼睛一亮∶“你要去哪裏?”

“我……尚未有計劃。”

“那正好,願不願意再幫我打一架?保證讓你心情更好。”

“姑娘的仇人嗎?”

“呸,我才不要那樣的仇人。是我娘給我訂的親事,你幫我把那個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打跑好不好?嗯,我來對付他,你負責他手下的蝦兵蟹將就好。”

許驚弦聽她說得有趣,忍不住開玩笑道:“哈哈,天下竟有這麼凶的新娘子,誰敢要啊。”

沈千千賭咒發誓般喃喃道∶“除了葉公子,誰也要不了我!”

刹那間,許驚弦被這癡情的女子深深打動了:“好,我幫你打跑那個癩蛤蟆!”

聽沈千千說起,許驚弦才知那隻“癩蛤蟆”遠在南海的一座荒島之上,這一趟至少也要耗費近一個月的光景。不過他並不後悔答應陪沈千千走一趟,畢竟尋找簡歌全無頭緒,何況他也需要一段時間來衝淡悲痛。

兩人轉而南行,走了近十日方到達海邊。許驚弦畢竟是習武之人,身體強健,途中配了幾副湯藥後病已痊愈,重又買了一柄普通的佩劍防身。

許驚弦尚是第一次見到大海,但見波瀾壯闊,無邊無際,頓覺心胸開闊,神清氣爽。

沈千千卻有些心神不定∶“唉,我小時候倒是兩次去過那個荒島,但現在可記不起來怎麼走了。”

“那個荒島可有名字?當地的漁民或許知道。”

“嘻嘻,名字先不能告訴你,免得嚇跑了你。我先去問問漁夫,你可不許跟來。”

“骷髏島?妖魔島?你當我是嚇大的?我看你糊裏糊塗的,隻怕自己家都未必找得到。”

“你說對了,落花宮有專門的船隻守在海邊,若是讓我自己找,還真找不到。”

許驚弦啼笑皆非∶“那你快去問一下當地漁民吧,若有熟悉的向導就雇一隻船。嘿嘿,提前說好,我可沒錢。”

“我出銀子,你保證不偷聽就行。”

許驚弦依言去一旁觀看海景,雖然好奇,卻也未運起“華音遝遝”心法探聽。不多時沈千千垂頭喪氣地回來,嘴裏還對那些“無知”的漁夫嘟嘟囔囔,看來是無功而返。

許驚弦道∶“要麼你去找落花宮的船,他們一定知道。”

“不行不行,那樣他們肯定要逼我回去見母親。”

“你這個落花宮少主怎麼當的?就沒有一點權勢?也沒有一個心腹?”

“我才不想當什麼落花宮少主,隻是命不好,老天偏偏讓我娘生了我。”

許驚弦搖頭苦笑∶“多少人羨慕你的身世,你自個兒反倒如此說。讓你娘聽到了,真要活活氣死。”

“嘻嘻,這些是我的心裏話,你可不能告訴她哦。”

“那好吧。現在找不到路,架也打不成了,你最多再拖幾個月,還是得回去嫁給那個癩蛤蟆。”

“這可不行。”沈千千想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走,我們去找落花宮的船。那些人要是敢逼我回家,我就投海自盡!”

許驚弦大笑:“你這分明是在逼他們自盡啊……”

落花宮乃是南海一帶最大的江湖門派,沿海幾處重要的碼頭有停船備用,皆是氣派十足的高舷大艙,船身上刻著落花宮的標誌一銀葉與金花。

沈千千等到傍晚時分方才小心翼翼地往船上走去,更是麵蒙黑紗,被許驚弦嘲笑為回家的梁上君子。

然而沈千千這一去便再無消息,許驚弦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終於耐心耗盡,亦往船上行去。

方一接近便感覺不對,按理說這麼大的船至少應該配有三十名水手,但艙中雖然燈火通明,卻無半分聲響。

許驚弦心存戒備,手按劍柄登船,第一眼就見到船頭倒著一位船員,呼吸深長,狀如熟睡,應該是被人點了穴道。

許驚弦稍稍放心,無論對方是誰,至少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沈千千應無性命之憂。不過她已得落花宮主趙星霜五六分真傳,對方竟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製住她,若非出其不意,就是武功極強。

正要繼續查看,毫無來由地心中突生警覺,驀然回頭,卻見一位黑衣人立於身後七八步外,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許驚弦心中大震,此人到來竟然全無聲息,形同鬼魅。他的武功今非昔比,想不到依然對此並無所覺。單以輕功而論,普天之下亦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千千就是因為你才不願意嫁我麼?”

許驚弦更吃了一驚:“你就是癩……咳,哪來的瘋子?”

黑衣人無聲地笑了:“千千果然什麼話都告訴你了。小的時候,她給我起的外號就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