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毒搜魂(2 / 3)

葉鶯點點頭:“這‘十毒搜魂蠱’乃是媚雲教秘傳的終極蠱術,不但需要三十五人的性命,一旦練成威力無窮,但下蠱毒害目標後,施蠱之人亦會大病一場,功力至少損耗十年,所以若非遇上大敵從不輕易動用。我倒是由衷佩服那三十五名引蠱入體的教徒,為了本教大業不惜慷慨赴死,相比那些自詡名門正派、到頭來卻貪生怕死之輩,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許驚弦聽得暗暗心驚,苗疆神秘的蠱術向來為中原武林所忌,所以媚雲教雖地處偏遠,亦無什麼武功蓋世的人物,卻能與擒天堡對峙數十年而不倒,更是名列僧道四派之中,人人談之色變。如果葉鶯所言屬實,這耗費三十五條人命的‘十毒搜魂蠱’的威力可想而知。他忽生疑問:“難道這‘十毒搜魂蠱’就是用來對付明將軍的麼?”

葉鶯略一猶豫:“刺明計劃的具體方案隻有丁先生知道,我也不太清楚。”

許驚弦聽出葉鶯語氣有些不自然,不悅道:“恐怕你不是不清楚,而是不願意告訴我吧?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丁先生會如此看重我這個無名小卒,他到底想讓我做什麼?去了焰天涯之後又會如何?”

“不錯,我是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情。”葉鸞輕歎一聲,點頭應承,“但是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真相時候。你最好不要再追問了。”

許驚弦冷笑:“是否我再繼續追問下去,你就不得不殺了我?”

葉鶯直視許驚弦的雙眼,神情鄭重:“在你心裏,我就真的那麼可惡麼?”

許驚弦被葉鶯那雙柔若秋水的眼睛看得心頭好一陣慌亂,急忙別開頭去。這一刻,雖然他百般告誡自己,心理上卻始終無法把她與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等同起來。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生氣,聲音也不由大了起來:“你本就是個妖女!更何況你已殺了那麼多人,再多殺我一個又算得了什麼?”賭氣說完這一句狠話,頓覺後悔。

“好好好,我是妖女,你我正邪不兩立。你若有本事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遲早也會死在我手裏。”葉鶯咬著牙說出這幾句話,委屈無比。

兩人僵立原地,互不理睬,心裏都有些後悔,卻是誰也不願意服輸先開口說一句軟話。

忽聽扶搖發出幾聲哀鳴,越飛越低,從空中緩緩落下。許驚弦吃了一驚,將扶搖抱在懷裏,隻見它神情委頓,雙目無神,似是得了什麼重病。

葉鶯麵色一變:“不好,小家夥必是中了蛇毒。”她接過扶搖,細心察看,果然在鷹兒的右爪處有一道細小的牙印,傷口已然紅腫。原來依娜那條赤練蛇乃是萬中挑一的蛇王,雖然被扶搖抓在空中,但垂死反擊之下亦咬了扶搖一口。

許驚弦這幾年與扶搖相依為命,早當它如自己的兄弟一般,急道:“這可如何是好?我去找找附近可有什麼治蛇毒的草藥。”

“不必白費心神了,依娜身為媚雲教中最擅驅使毒物的護法,所養之蛇必非凡品,那些草藥隻怕治不好小家夥。”葉鶯突然亮出眉梢月,鋒利的環口已在她的手腕上劃出一道傷口,鮮血汩汩湧出。

“你做什麼?”許驚弦還以為葉鶯驚慌之下誤傷自己,正要上前替她包紮,卻聽葉鶯不耐煩道:“想救小家夥就滾遠一些,別礙我的事。”

許驚弦呆了一下:“你有方法救它?”情急之下他也不計較葉鶯的嘲諷,將扶搖抱在懷裏,緊握住鷹爪。寒光一閃,葉鶯眉梢月劃下,將扶搖的右爪的表皮割破,濃黑如墨的血液緩緩滲出。扶搖一聲尖唳,抬喙啄向葉鶯,卻被許驚弦牢牢抱住。

葉鶯將的手腕湊近扶搖的右爪,猛然長吸了一口氣,運起十成內力,麵容陡變赤豔之色。但見她掌中的鮮血驀然跳起一線,與鷹爪流下的血液混合,反逼入扶搖體內。鷹兒的身體輕輕一震,更多的黑血隨即湧了出來,滴落地上。扶搖極通靈性,此刻亦知葉鶯是在替它治傷,忍痛不再掙紮,閃動的鷹眼盯著葉鶯,流露出一絲少有的溫情。

如此循環往複,過了半炷香的工夾,直到鷹爪傷口中流出的血色呈鮮紅後,葉鶯方才收手。先扯下一條衣襟替扶搖包紮好傷口,然後點了自己肘彎間的幾處穴道止住血流。葉鶯足足放了半升的血,虛弱一笑:“小家夥沒事了,再靜養幾天包管又是一條好漢……不,一條好鷹。”

這般治傷的方法許驚弦聞所未聞,未曾想葉鶯竟會自殘身體替扶搖療傷,望著她失血過多而更顯蒼白的臉龐,他口中雖不言謝,心頭卻十分感動。正要上前扶住她,卻被她一把甩開,自個兒走到牆邊靠著休息。許驚弦知她對自己賭氣餘怒未消,深施一揖:“方才我說錯話了,葉姑娘大人大量,這就原諒我吧。”

葉鶯不屑地瞥他一眼:“你少來扮好心,本姑娘救的是小家夥,如果你這臭小子受傷了,便隻會看著你等死。”話雖說得狠,卻不由厭問自己:假若真是他受傷,會不會如此相救?念頭方生,連忙又壓了下去。

許驚弦在她身邊坐下,發問道:“為什麼你能治蛇毒?難道你是……嘿嘿,美女蛇。”

“哼哼,你才是一條臭蛇!”葉鶯聽許驚弦誇自己的相貌,雖是無心,倒也開懷,隨口道,“我自小就與毒蛇一起生活,甚至還與之同睡同住,身體早就產生了抵抗之力,血液亦有抗蛇毒的效能。”

“這是怎麼回事?”許驚弦暗吃一驚,無法想象她如何與毒蛇一起生活。

“小時候我練功時就與許多毒蛇同處一室。師父曾說過,隻有隨時麵對未知的危險,才能讓自己冷靜地思考與快速地反應……”葉鶯說到一半忽覺失言,當即住口。

“你師父可是丁先生嗎?”

“丁先生?”葉鶯失聲而笑,“他配麼?”

許驚弦聽出她語氣中對丁先生全無尊敬,一時竟有些欣然。丁先生此人深沉多計,難以捉摸,他內心深處實不願意葉鶯與之沆瀣一氣。

“那你的師父到底是誰?你又怎麼與丁先生結識?”

“我師父的名諱可不能隨便告訴你。至於丁先生麼,他與師父的一個朋友有些交情,三個月前我奉師父之命前來擒天堡助他一臂之力。”

“你當年在馬戲團中撞傷了頭,然後呢?”

“然後就被師父救了,練了十年的武功,殺了十年的人。悄悄告訴你,本姑娘其實是個殺手,你怕不怕?”

許驚弦恍然大悟,怪不得葉鶯時而顯得十分老練,時而又顯得沒有半點江湖經驗。殺手總是藏於暗處,一擊即退,不需要與太多人打交道。想想自己曾遇見過的幾位有名望的殺手,無論是黑白兩道的殺手之王鬼失驚、蟲大師,還是非常道的香公子,皆屬於有原則、敢擔當的人物。

許驚弦有意打探:“你師父如此博學,又教出你這樣一個好徒弟,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我有機會倒想去拜見他,還得麻煩你引見一下。”

“想得美!師父豈會輕易見外人?等你在江湖上闖出些名堂再說吧。”

許驚弦還想再問,葉鶯手撫額頭道:“我有些頭暈,你就讓我好好休息一會兒,不要問那麼多問題可好?”無奈之下,許驚弦隻好閉口不言,也不知葉鶯是真的感覺不舒服,還是不想自己再問下去。他滿腹疑問越積越多,卻理不出一個頭緒。

葉鶯從指縫中偷看,見許驚弦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隻道他不高興,輕聲道:“你別生氣啊,我隻是不想動腦子回答向題,陪我說說其它的話兒吧。”

“說什麼好呢?”

“你就不會說笑話麼?不會做鬼臉麼?不會唱歌麼?不會講故事麼?”

許驚弦啞然,突然想到自已以前曾是一個樂觀而開朗的孩子,但這幾年天天被複仇的念頭所折磨,隻是一心想著如何練好武功替許漠洋與林青報仇雪恨,無憂無慮的童年早已不知不覺地逝去,再不留半點影子。一念至此,忽覺一股深沉的悲傷從胸中湧起:仇恨改變了他,他已不再是從前的自己!

葉鶯以指刮臉:“臭小子都不會哄女孩子開心,真是白活了十幾年。”

許驚弦受她一激,忽起童心,學著戲子模樣雙手環抱胸前,拖長唱腔道:“吳言參見公主,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葉鶯一呆,眼中閃過頑皮之色,亦裝得一本正經:“免禮免禮。吳將軍行色匆匆,可有什麼要事稟告?”

“我軍誤入埋伏,四麵皆是敵人,還請公主速速撤離。”

“哼,安知你不是敵人派來的細作?可有兵符?”

許驚弦在懷中摸索一陣,卻找不到可充當兵符之物,驀然觸到掛在脖頸上的那麵金鎖,正欲解下,忽想到這本是水柔清極為看重的貼身之物,雖然她甚至不知金鎖落在自己手裏,但為了逗葉鶯開懷而隨意顯擺,亦覺不安。他手指在金鎖上一滑而過,口中道:“事起倉促,末將並未帶兵符。”

葉鶯瞧在眼裏,也不說破:“既無信物,總應該知道口令吧?”

“這……今晚還不曾設下口令。”

“至少有什麼暗語吧?”

許驚弦撓撓頭:“公主再要囉唆下去,敵人可就殺來了。”

“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吳將軍先行一步,本公主給你殿後。”

“從古至今可有讓公主殿後的嗎?看來本將軍確實無用,還是砍了吧。”兩人互望一眼,再也忍不住,一起開懷大笑。

自從林青死後,許驚弦記憶中再也沒有如此開心的時刻。他望著葉鶯拍著胸口捂著肚子,笑得花枝亂顫,一如天真未鑿的小女孩,全無平日凶狠的模樣,再回想起她淒楚的身世,心裏不知怎麼就是一動。

葉鶯慢慢收住笑容,長歎了一聲,眉間掠過淡淡的愁雲。

許驚弦笑著開解她:“敵軍已退,公主殿下為何還要歎氣?”

葉鶯低聲歎道:“你現在隻不過為了逗我開心,所以才叫我一聲公主。恐怕你心裏仍是認定我是個小妖女吧。或許日後有一天,還會把我當作敵人。”

許驚弦想了想:“或許我小時候也抱著正邪不兩立的看法。但如今經曆得多了,才知道這世上正邪的觀念本就模糊不清,每個人都從自己的角度看待世事,除了蒼天諸神,誰又有資格判斷孰對孰錯?做不做少俠都無所謂,隻求俯仰天地無愧於心,便已足夠。”

葉鶯眨眨眼睛:“說來說去,你還是一副大俠的口氣,小女子好怕啊。”

許驚弦攤手作無奈狀:“你武功那麼高,不找我的麻煩就燒高香了,豈有怕我的道理?”

“萬一有天我受了傷,斷了胳膊斷了腿,那就打不過你了。”

“恃強淩弱豈是大丈夫所為。真要有那麼一天,我就更不能欺負你啦,而且一定會替你報仇。”

葉鶯狡黠一笑:“如果我是公主,定然會信了你這番鬼話;但如果我是妖女,就知道你們這些臭男人隻知道把話兒說得好聽,真到了生死關頭,才不會顧及那麼多。你倒說說,我是做公主好還是做妖女好呢?”

許驚弦大笑:“不管妖女還是公主,隻要我當你是朋友,就決不會與你為敵。”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你真當我是朋友麼?”

許驚弦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脫口應承了她,稍又有些後悔。

葉鶯見許驚弦略有遲疑,撇撇嘴道:“你現在倒是答應得爽快,誰知道日後管不管用啊?”

許驚弦猶豫道:“隻要你以後不要動不動就殺人。”

“哼,你還敢跟我講條件。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我不殺人就被人所殺,何況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殺了也不可惜。也許,你和師父是例外……”

許驚弦知她自小經曆種種慘遇,對人性失去了信心,所以行事才如此偏激,純以自身的角度判斷世間的善惡,須得想個方法勸導她,靈機一動:“但那天你為何對兩個強盜網開一麵,還贈以金銀?”

“那個人隻是為了給女兒治病才做強盜,又不是真的壞人。”

“若是不問青紅皂白地一味濫殺,你又怎麼知道他們家中是否有親人,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瞧不出你還挺會講道理。”葉鶯點點頭,“好吧,我答應你以後盡量不殺人,這樣我們就可以做好朋友了吧。”

“大丈夫一諾千金,絕不反悔!”

“口說無憑,須得有信物為證。”

“你要什麼信物?”

葉鶯指著許驚弦胸口的金鎖:“我要這個。”許驚弦一呆:“這可不是我的東西……”

葉鶯冷笑:“一看就是小女孩的貼身飾物,恐怕是哪個相好的留給你的吧,自然舍不得送我。”

許驚弦正色道:“你莫要胡說八道。她的父母都因我而死,她當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心中有愧,所以才留著這麵金鎖……”

葉鶯扮個鬼臉打斷他:“好啦好啦,我隻是試你一下,才不稀罕這東西。”

許驚弦心思敏銳,瞧出葉鶯雖然麵上裝作無事,暗地裏卻有些不快。隻好避重就輕:“嘿嘿,朋友相交貴在知心,非要有什麼信物為證,亦顯得俗氣了。”

“假如你我相隔千裏,我被關押在地牢裏,武功被廢、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沒有信物為證,你又怎麼知道我遇到危險趕來相救?”

許驚弦失笑:“怎麼把自己說得如此淒慘?你是公主啊,末將豈能不救?”

葉鶯滿麵氣惱:“本公主才不信沒有兵符的將官。”

“嘻嘻,就算沒有信物,公主也可以定下口令與暗語啊。”

葉鶯轉憂為喜:“這倒是個好辦法,吳將軍快想個軍令出來。”

“聽說有種鳥兒叫夜鶯,鳴聲婉轉,悠揚動聽,待我去捉一隻學它的叫聲當作暗號如何?”

“臭小子竟敢看不起我,且來考考你……”葉鶯略一思索,清吟道:“采桑子,太平夜,漁歌行,花心動。這四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好像是四個詞牌名。”

“露怯了吧。這其實就是一句暗語,表麵上看似詞牌名,其中卻是大有玄機。你每隔三個字再讀一遍。”

“子——夜——行——動!”

葉鶯洋洋得意:“臭小子現在知道到底是誰沒有江湖經驗吧?”

許驚弦心想莫非這是葉鶯與同門執行刺殺計劃時的暗語,嘴裏當然不服輸:“此法固然不錯,但隻隔三於字未免過於簡單,很容易就被人識破了。”

“本姑娘滿腹經綸,才高八鬥,就算隔二十個字也能說得出來,如果再加上諧音,恐怕聽得你頭昏眼花,貽誤時機。”

“二十個字也未免太多了。嗯,我最喜歡的數是七,那就隔七個字吧。”

“哇,豈不是要本姑娘作七言律詩。”

“嘿嘿,你要是作不出來,日後有難可別怪我不去救你。”

“還不定是誰救誰呢,臭小子快去請個先生好好學習吟詩作對吧。”

“好,你我一言為定。今後無論海角天涯,皆以此暗語為號。”

兩人滔滔不絕,說得興味盎然。許驚弦看葉鶯麵色蒼白,關切道:“你失血過多,還是不要多說話,休息一會吧。”

葉鶯依言閉目運功,卻是心煩意亂,難以入定。她睜眼瞪著許驚弦道:“臭小子這樣死盯著人家,叫我怎麼能靜下心來用功?你若是閑著無事,不妨四處走走,去見見你那些三姑六婆、叔伯兄弟們。”

許驚弦早有去打探蔡家莊與清水鎮變故的想法,隻是怕萬一被人叫破身份令葉鶯生疑。聽她如此說恰合心意,順便也可試探一下那些鄉民能否認出自己就是當年楊鐵匠的孩子?走出兩步,猶不放心,又對葉鶯道:“我若不守著你,萬一又跑來隻蠍子、蜈蚣咬你一口怎麼辦?”

“胡扯,那些毒蟲隻會怕我,何況小家夥自會替我護法。”

許驚弦一怔,果然看到扶搖昂首展羽,威風凜凜地立在葉鶯旁邊,儼然一名守衛。他心知扶搖極通人性,方才葉鶯割腕飼血之舉已深深打動了它……雷鷹號稱鷹中之帝,性情高傲,極其忠誠,終身隻服庸於一個主人,但看此情形,難道葉鶯會成為扶搖第二個主人?

他望著凝神運功的葉鶯,但見她神情肅穆,麵相莊嚴,心中突然泛起一絲微妙的感覺。從初識至今,她給他的印象始終在不斷改變:心狠手辣的女魔頭、不可理喻的刁蠻公主、樂善好施的溫良女子、仗義疏財的江湖兒女、楚楚可憐的小女孩,最後竟又搖身一變成為了冷血殺手……

而直到現在,他竟然仍不知道她的來曆、她的身份、她與自己同去焰天涯的真正目的。他隻知道,與她相處的時光雖短,卻有一種久違的快樂!這一刻,許驚弦的心裏突然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既然上天讓自己與這個神秘而善變的少女相遇,他們彼此之間又會有怎樣的緣分?

許驚弦獨自離開蔡家莊,又轉回清水鎮。遠遠恰好瞅見田老漢,不等他回避,搶步上前深施一禮:“這位大伯,在下想向您打聽些事情。”

田老漢見許驚弦身攜佩劍,本有些慌亂,但聽他言語斯文,態度有禮,漸漸定下心來:“小哥有何事情?”

許驚弦看出田老漢顯然並未認出自己,既覺好玩,又覺心傷。還不過四年的光景,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如果自己當年沒有被日哭鬼擄走,如今是否就在清水小鎮中安守田園,勞耕播種?一時竟有些恍惚起來。

田老漢奇怪地望著許驚弦,咳了一聲。許驚弦回過神來,待情緒稍稍平穩,方才道:“前幾年我來過清水鎮,還去鎮南的蔡家莊拜訪過蔡員外,但此次重來,那裏卻已人去樓空,不知是何緣故?”

“大約半年前,小鎮上來了一撥人,領頭的是一位氣勢不凡的中年人,據說乃是某個大官的心腹。他家主人大有來曆,曾在京中做了高官,但因得罪了小人,受彈劾而罷官,在中原無法容身,便欲秘密在離此數百裏南部某個山穀中大興土木重建家業,特來清水鎮招募工匠……”

許驚弦打斷他道:“難道不能在當地雇用工匠麼,為何要到清水鎮?”

田老漢道:“鎮中的百姓也有此疑慮。但聽那中年人說一來要避人耳目,二來那大官看中的地方地處荒山,方圓百裏皆少人煙,所以才不遠百裏前來招人。他出手十分闊綽,隻要隨他走,每人都可先得到二十兩銀子的安家費,另外還有二十兩銀子的工錢,總共大約隻需要一年的時間。一年便可掙四十兩銀子鄉這等好事聞所未聞,鎮中許多年輕人都動了心。可是,蔡員外卻不樂意了。因為這鎮上的土地大多是蔡家的,一旦年輕勞力都走光了,誰來耕種?蔡員外本也有些忌憚,一麵派人與那中年人交涉,一麵還暗中通報地方官府,還以為定要費些周折,誰知那中年人看似來頭不小,卻也怕事,當夜便帶人離開了清水鎮。”

“本以為此事就此完結,誰知過了幾天便出了事情。那蔡家三公子是個好賭之人,那天去敘永城賭錢,黴運當頭災星高照,不知如何竟然一下輸了幾萬兩銀子,拿不出銀票還債,當晚就被人五花大綁送到了蔡家莊……蔡員外頓時慌了手腳,他家底再豐厚也不過是小鎮上的土財主,就算變賣了全部家產恐怕也還不了賭債。那債主也不願趕盡殺絕,言明以蔡家莊抵消賭債,另外還給蔡員外一萬兩銀子,令他帶著家眷即刻離開清水鎮。自此之後,我們再就沒有見過蔡員外和其家人,蔡家莊也就從此廢棄了。”

“那個中年人可又回來了麼?”

“正是如此。蔡員外走了才兩天,那中年人又來招募工匠。有人覺得蔡家三公子欠下巨額賭債之事蹊蹺,多半是那中年人做的手腳,便暗中勸阻眾人。但也有十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隨他去了,這一去小半年再無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許驚弦暗皺眉頭,蔡家三公子的賭債必然是那中年人設的局。但如果他真是媚雲教的人,對付一個小鎮上的土財主何須如此費事?除非他不想驚動旁人,所以才暗中行亊。按此分析,替某位大官修築家園必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