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借兵(3 / 3)

趙文虎也道:“沒錯。新軍營不是作戰部隊,平日隻負責訓練新兵,然後將訓練過的新兵分散送到其他作戰部隊,由老兵帶著上戰場。沒上過戰場的新兵就是綿羊,必須經過老兵的言傳身教,並在戰場上經過鮮血的洗禮,才能由綿羊變成豺狼。”

“再說新軍營裝備簡陋,糧草、馬匹均十分匱乏,朝廷還欠著咱們大半年的軍餉,兵將們早已人心惶惶,如何能戰?”另一個千戶也憤憤質問。

雲襄抬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環視眾將道:“如果我補齊新軍營所需的糧草、軍餉、馬匹和衣甲,眾位將軍是否能夠齊心協力,讓新軍營變成一支可戰的部隊?”

眾將一聽此話都有些將信將疑,一名千戶冷笑道:“新軍營所缺的糧餉,武帥向兵部討了半年都沒要來,公子莫非是兵部尚書的老子,一句話就能讓兵部撥下糧餉?”

“你們不可小看雲公子。”武勝文似笑非笑低調侃道,“諸位有所不知。雲公子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千門公子襄。眾所周知,千門公子富可敵國,隻要他舍得拔自己一根寒毛,就夠新軍營幾年之用了。”

“真的?”“他真是千門公子?”眾將都非常驚訝,見雲襄坦然默認,眾將的眼睛裏頓時齊齊放光,紛紛向雲襄保證:“隻要公子能補齊咱們所需的糧草、軍餉、馬匹和衣甲,我們保證新軍營將成為一支精銳之師。”

雲襄心知這是眾將伸手要錢時說的大話,也不揭破,對眾將擺擺手:“你們下去抓緊準備,盡快將新軍營訓練成一支可戰部隊。糧餉你們不用擔心,我會盡快弄到。”他在心中算算日子,蔣文奐也該將糧草、馬匹、衣甲送到了。他轉頭對身後的筱伯小聲耳語了兩句,筱伯立刻領令出賬,出城迎接蔣文奐押運的糧餉。

讓眾將回去準備後,雲襄將趙文虎和李寒光留了下來。李、趙二人是雲襄在新軍營最信任的心腹,也是他在新軍營最強的依靠,所以他有些任務交由他們來做。

“李將軍,鎮西軍的軍械處你熟不熟?”雲襄問道。

李寒光搖搖頭:“我來的時日太短,軍械處在哪兒都不知道。”

雲襄拍怕他的肩頭:“你得想法從軍械處搞一批武器,裝備新軍營。我雖可以弄到糧草、馬匹、衣甲,但兵器是禁品,隻有從軍械處弄。我知道你有辦法,無論花多大代價都要弄到!”自上次在剿倭營的合作過後,雲襄便知道他是個軍中老油條,熟悉軍隊的各種潛規則和漏洞,有他在,可以幫忙解決許多麻煩。

“公子放心,我盡快想辦法。”李寒光說著訕訕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撚撚手指,“不過末將在這裏人地生疏,恐怕得出點血才能打通軍械處的關係。”

雲襄知道這家夥又在趁機揩油,也不揭破,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銀票遞給他;“這裏有五千兩銀子,你先拿去,不夠在跟我說。”

“夠了夠了!”李寒光忙不迭地接過銀票,嘴裏連連保證,“公子放心,三天之內,我若不給新軍營配齊兵器,公子就立馬撤我的職。”

“你想得倒美!”雲襄笑著給了他一拳,“大敵來臨,你這個中軍總管豈能逃避?”

“多謝公子栽培!”雖然早猜到雲襄會讓自己主管中軍,不過現在由他親口說出來,李寒光還是十分驚喜,連忙拜謝。

雲襄轉向趙文虎,臉上的輕鬆頓時消散。望著這位儒雅的虎將,他問:“如果武帥失利,瓦刺大軍圍攻大同,不知趙將軍有何良策守住大同?”趙文虎搖搖頭:“公子肯定知道,大同是守不住的。”

雲襄怔怔低望著地圖,自語道:“難道現在就隻剩下這唯一一步險棋了?”趙文虎點頭道:“恐怕隻有這一步險棋,方可解大同之圍,望公子早下決心。”

雲襄黯然搖頭,欲言又止:“若是如此,整個新軍營一萬將士,恐怕……”趙文虎漠然道:“丟卒保帥,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戰爭往往就是這樣殘酷。”

“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雲襄痛苦地搖搖頭,“也許武帥能給瓦刺人予以重創,使之無力再攻大同;又或者京師三大營主動出擊,與武帥夾攻瓦刺人。戰場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不到最後關頭,咱們不用出此下策。”趙文虎黯然道:“但願天佑武帥吧。”

“你倆在打什麼機鋒?”李寒光莫名其妙低看著二人,一臉的疑惑,“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但願新軍營不用走到那一步。”雲襄說著將二人送出中軍大帳,待二人縱馬離去後,他轉頭遙望東方,耳中似乎聽到了千軍萬馬的衝鋒聲和呐喊聲,他的眼裏泛起無盡的憂色,幽幽歎道:“這一戰,就快見分曉了吧?”

三天後,就再筱伯迎同蔣文奐押運的糧草、馬匹、衣甲的同時,十二萬鎮西軍馳援北京途中遇伏、主帥武延彪英勇戰死的噩耗也傳到了大同。緊接著,瓦剌十萬鐵騎在四王子朗多率領下,狹擊敗鎮西軍主力之餘威,火速向防衛空虛的邊關重鎮大同府逼近。消息傳來,大同府的天空,頓時籠罩在一片慘雲愁霧之中。

在新軍營的中軍大帳裏,十幾名千戶以上的將士均默然無語。他們從雲襄的眼神和帳中凝重的氣氛中,感覺到這位貌似柔弱的書生,將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

“各營的裝備、武器、馬匹、糧餉都齊備了?”雲襄平靜地問,見眾將皆點了點頭,他又問,“安家費也都發到每個將士的手上了?”

中軍總管李寒光忙答道:“幸虧有蔣先生送來的銀兩,咱們不僅補齊了新軍營所欠的半年餉銀,還每人另發了二十兩銀子做安家費,都發到每名士兵的手上了,公子請放心。”

雲襄滿意地點點頭,他的目光從眾將臉上一一掃過,肅然道:“現在,瓦剌大軍離大同不足三日路程,是新軍營做出選擇的時候了!”眾將鴉雀無聲,齊齊將目光聚到雲襄臉上。雲襄示意張寶和羅毅掛起地圖,然後他的手指從地圖上標注的大同府一路往北,越過長城指向茫茫大漠:“新軍營將沿著瓦剌大軍入侵的路線,一路往北,直插瓦剌心髒!”此言一出,眾將頓時嘩然。

一名千戶急道:“咱們對漠北的地形完全不熟,後勤補給也無法跟上,新軍營孤軍深入瓦剌腹地,內無糧草外無援軍,這是拿全營將士的性命去冒險。”

另一名千戶也附和道:“沒錯!這完全是將新軍營置於死地!”

雲襄待眾人議論聲平靜後,才徐徐道:“新軍營都是些沒上過戰場的新兵,一旦在大同與瓦剌接戰,難保不會四下潰散逃命,影響友軍的士氣,不如率新軍營北上突襲瓦剌,在那裏新兵們逃無可逃,必能爆發出驚人的凝聚力和戰鬥力,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

就在眾將疑惑猶豫的當兒,趙文虎附和道:“我看此計可行!瓦剌盡其精銳入侵大明,國中定然空虛。咱們沿著瓦剌大軍南下入侵的路線一路北上,定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隻要咱們行動迅速,打得夠準夠狠,瓦剌大軍必定會回師救國,大同之圍可解。這正是圍魏救趙的好計!”

“可是,咱們孤軍深入瓦剌腹地,如何保障後勤補給?”一個千戶仍覺不妥。

“我們要向瓦剌人學習。”趙文虎指向地圖,“北上的途中有不少瓦剌牧民的定居點,在那裏可以補充糧草,以戰養戰。”

眾將望著地圖默然無語,半晌,終於有人囁嚅道:“瓦剌大軍若是回師救國,新軍營……恐怕會全軍覆沒,徹底埋葬再茫茫漠北荒原。”

眾將齊齊把目光轉向雲襄,隻見雲襄沉重地點點頭:“新軍營一旦突入瓦剌腹地,便成為一隻內無糧草、外無援軍的孤軍,將遭到瓦剌數十萬大軍的圍追堵截,要想再返回關內,恐怕是難如登天。”

雲襄望著地圖一聲長歎,“不過,這是解大同危局的唯一一步險棋,如果咱們不以身犯險,大同一旦失守,中原門戶大開,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將倒在瓦剌人的屠刀之下,不知又有多少蒼生黎民將在戰爭之苦裏煎熬浮沉。”

雲襄轉望眾將:“這是九死一生的冒險,所以我不勉強你們。如果有人想要退出,我會讓他留下,協助友軍守衛大同,我隻要真正的勇士,追隨我進行這次可載入史冊的北伐!”

雲襄話音剛落,就聽趙文虎沉聲道:“想當年永樂大帝六征漠北,打得瓦剌人聞風喪膽、落荒而逃,那是何等快意!難得今日公子有此北伐雄心,末將願誓死追隨!好男兒就當戰死疆場,馬革裹屍,青史留名!”眾將心知即便留在大同,一旦城破,也難保不死。在一陣權衡遲疑之後,俱紛紛道:“末將願追隨公子,北伐瓦剌!”

“好!立刻集合部隊,我將最後一次閱軍!”雲襄話音剛落,就見帳簾撩起,披麻戴孝的武勝文不顧衛兵阻攔,徑直闖了進來,瞪著雲襄質問:“姓雲的,新軍營要北伐瓦剌,為何偏偏將我這統領留在大同?”而對沉浸再喪父悲痛中的武勝文,雲襄無言以對。因為他是明珠的丈夫,雲襄不希望他有任何意外,才會將他從虎賁營調至新軍營,又將他從新軍營調至大同守軍。隻是這點私心,雲襄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武將軍息怒。”雲襄逐字斟酌道,“守衛大同,責任同樣重大。如今武帥殉國,大同守軍士氣低落,而將軍在鎮西軍中威望甚高,希望將軍留下來提振士氣。”

武勝文拍案道:“我父帥慘死敵手,我恨不能率軍踏平瓦剌,你卻讓我龜縮在大同任瓦剌狗羞辱?我是新軍營統領,新軍營有任何行動,都不能撇開我。你若將我留下,我就令新軍營取消這次行動!”

雲襄雖然有武延彪的令符,但身份隻相當於監軍,沒有指揮主將的權利。因此而對武勝文的堅持,隻得點頭答應:“那好,就請武將軍集合全營將士,誓師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