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換(2 / 3)

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南宮放向左右掃了一眼,稍稍平靜了一下情緒,對雲襄笑道:“我雖無法理解你的所作所為,不過以你的聰明才智,相比能用最簡單的語言讓我明白。”

望著眼前的南宮放,雲襄不由想起被他逼死的趙欣怡。他本該有滿腔仇恨,但此刻卻異常平靜,心中甚至升起一絲同情和憐憫,突然說出一句讓南宮放莫名其妙的話:“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所以我對你已沒有仇恨,隻剩同情和憐憫,因為,你並不真正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南宮放隻覺好笑,“我都不知道,你反而知道?”

雲襄點點頭,自顧自道:“每一個人來到世上,剛開始都隻知‘為己’,這是動物的天性和本能。不過在他漸漸長大的過程中,他不斷感受到一種來自他人的關心和愛護,比如父母之愛、兄弟之情等等。在愛的感染下,他開始學著去關心他人,愛護他人,從而不斷感受到一種超越自私天性和本能的快樂,漸漸生出一種有別人動物本能的特性,那就是‘為他’。每一個人身上,都同時擁有‘為己’和‘為他’兩種矛盾的特性,而你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兩種特性在你我身上的不同反映罷了。”

見南宮放感覺茫然,雲襄繼續道:“一個人如果在成長過程中,很少感受到來自他人的關心和愛護,他就很難學會去關愛他人,那麼,他就永遠停留在初生嬰兒‘為己’的階段。這種人是可憐的,因為他們永遠體會不到幫助他人的快樂。”他頓了頓,用同情的目光望著南宮放,“從你的所作所為,我能想象你有一個缺乏關愛的童年,是童年的不幸造就了你的自私和惡毒,所以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

南宮放一怔,跟著哈哈大笑:“堂堂千門公子竟然跟我說要去愛護他人?你還是我千門中人嗎?”他雖然用大笑掩飾了心中的震驚,但他卻掩飾不了心底的慌亂。由於生於世家望族,他的童年充滿艱辛。在他小時候,他的父親為了成為宗主、繼承家業,用盡了一切卑鄙的手段,將家族兄弟一一擊敗。從那時起他就知道,若他不能爭得家業繼承權,將來的命運隻會比普通人還不如。所以從小他就生活在恐懼和競爭當中,隻知用手段和頭腦去爭取最大利益,渾然不知友愛為何物。

雲襄歎了口氣:“你是個聰明人,也許不止一次追問過自己,像這樣費盡心機追逐權勢地位,究竟何時才是個盡頭。你越是追問,就越是迷茫,因為你無法找到心靈的平靜和生命的意義。這是每一個‘為己’者共同的疑惑和悲哀。”

“哈哈,我疑惑?我悲哀?”南宮放大笑,不過隻有他自己知道,雲襄的話已像利箭擊中了他心底最隱秘的角落,“我隻知道,現在改為自己擔心的是你!”說著他向後招招手,幾個山匪漸漸逼近過來。

雲襄望著南宮放身後那個木然無語的魁偉漢子,以及他身後那些麵目模糊的山匪,從容地問:“這位想必就是馬溫馬大當家吧?方才南宮放的話你也聽到了,他讓你們挾持武夫人,並不是為了金銀珠寶,而是在為瓦剌人的南侵做準備。諸位雖然身在綠林,但依舊是響當當的漢字,豈可為瓦剌人做事?瓦剌人一旦入關,你們山下的妻兒老小,親朋好友,恐怕也難逃厄運吧?”

山匪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他們之前並不知道綁架明珠是作何用,聽雲襄這一說,頓時懷疑起來。南宮放見狀,擔心節外生枝,連忙目視身旁的二當家朱彪。朱彪心領神會,立刻高喝道:“別聽這千門公子襄挑撥離間,空口誣蔑。快把他拿下,逼他吐出聚斂的錢財,咱們下半輩子就不用再幸苦做山匪了,放箭!”

話音剛落,就聽四周傳來一陣騷亂和驚叫,就見周圍埋伏的箭手從四處飛了起來,先後落到場中,像麻袋一樣疊成四個人堆,一動不動,不知死活。跟著就聽四周傳來佛號聲和招呼聲,有人在暗處向雲襄稟報:“雲大哥,咱們已照計劃將黑風寨包圍,隻等大哥下令拿人。”山匪中其他沒有被擒的人一聽這話暗自驚懼,連忙四下張望,黑黢黢看不見有多少人馬。雲襄見狀會心一笑,他知道羅毅已率領十八羅漢在暗中控製了黑風寨四周的製高點。

南宮放經驗老道,聽出四周並沒有多少人,急忙喝道:“大家別怕,他們沒幾個人。大夥兒並肩上,先擒下公子襄,他們就不敢再妄動!”

雲襄見眾山匪有的猶豫不決,有的躍躍欲試,他盯著南宮放身後的馬溫道:“馬大當家,如果你繼續為南宮放做事,他日瓦拉入侵,你就是千古罪人!”

見馬溫還有所猶疑,武忠也喝道:“馬溫!我已差人給武帥送信,他已派大軍星夜趕來。你若再執迷不悟,大軍一到,你就算逃進深山,咱們掘地三尺,也要將你挖出來!”

馬溫沉吟良久,終於沉聲道:“公子襄,我馬溫雖然是匪,卻也知道漢奸做不得。挾持吳夫人之事,是朱彪與南宮放勾結而做,其他弟兄並不知情。”說到這他指向場中那些生死不明的箭手,“不知公子可否放過我這些兄弟?”

雲襄點點頭:“隻要你不再助紂為虐,黑風寨的所有弟兄我都不會追究。”

馬溫深望了雲襄一眼:“我相信你!”說著他向四下揮揮手:“兄弟們收起兵刃,從此南宮公子與咱們再不相幹!”

“大哥!”一旁的二當家朱彪大急,正待反對,卻被馬溫一巴掌打得目瞪口呆。跟著馬溫一聲厲喝:“來人,將勾結外人綁架武夫人的奸賊給我拿下!”

兩個山匪正待上前拿下朱彪,他卻突然拔刀將二人砍翻在地,跟著就向塞外逃去。誰知剛奔出數步,一條的黑黢黢鞭子突然悄無聲息地飛來,靈蛇般纏住了他的脖子。就見馬溫手握鞭柄,一揚手便將朱彪偌大的身子淩空扯回。落地時就見他兩眼翻白,已被活活勒斃。

馬溫目光四下一掃,喝道:“誰若再敢違令,朱彪就是榜樣!”

眾山匪連忙後退,撤去包圍,將南宮放一人留在了雲襄等人的麵前。南宮放見狀點頭歎道:“公子襄不愧是公子襄,三言兩語便讓我孤立無援,佩服佩服!”

雲襄淡然道:“做漢奸總是很孤立的,有什麼好奇怪的?”

南宮放不以為忤地笑了笑:“我很奇怪,你怎麼會看穿我的圈套?”

雲襄道:“我太了解你了,你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線索讓我追查嗎?可惜你雖算到我會趕過來,卻沒算到我身邊有一支武功高強的伏兵。”

南宮放看看四周,點頭道:“是少林武僧?聽腳步聲的輕重和方位,應該是達摩堂十八羅漢吧?我確實沒想到你身邊會突然多出這一隻強兵,天意啊!”

雲襄沉聲道:“在羅漢陣中,肯定沒人能逃出去。將明珠母女交出來,我讓你走。”

南宮放突然哈哈大笑:“公子襄,我就算不交人,你也得讓我走。”說著他從懷中掏出個信炮,對雲襄揚了揚,“知道這是什麼?江湖上最常見的信炮,三十個銅板一枚,價廉物美,火焰明亮。我隻須對著天空這麼一拉,方圓百裏都能看見。這信炮一旦升起,你猜會有什麼結果?”

雲襄頓時啞然,他身後的筱伯悄悄踏近一步,正想要出手搶奪。南宮放突然拍手將信炮扔給了他,笑道:別搶!我給你就是!”說著他又從懷中拿出一枚,得意一笑:“可惜我這裏還有,你還要不要?”

見筱伯頹然止步,南宮放哈哈大笑:“你就算搶走我身上所有信炮也沒用,天亮之前隻要我沒回去,就有人要香消玉殞了。”

雲襄神情慘然,澀聲問:“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了明珠母女?”

南宮放嘿嘿一笑:“我沒打算放他們,不過如果你肯跪下來求我,說不定我可以考慮考慮。”見雲襄僵在當場,南宮放哈哈大笑,轉身便走。見身後有兩名武僧攔住去路,他毫不在乎地徑直往二人身上撞去,兩個武僧見他有恃無恐,值得恨恨地讓開去路。

“等等!”身後傳來雲襄決然的聲音。

南宮放回頭笑道:“怎麼,你願意跪下來求我了?”

雲襄沒有說話,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本羊皮冊子,將封麵向南宮放展開。南宮放一見之下麵色大變,失口輕呼:“《千門秘典》!”

雲襄沉聲道:“我願意用它交換明珠母女,隻要你放了她們,它就歸你了。”

南宮放舔舔幹裂的嘴唇,兩眼熠熠放光地盯著雲襄手中的冊子。他早就聽說過這本千門聖典,但親眼看見卻還是第一次。在最初的激動過去後,他澀聲問:“我怎麼才能知道它的真假?”

雲襄道:“這封麵的羊皮是數千年的古物,這裏麵的紙張也是用一種罕見的蠶絲製成,誰人仿造得了?何況我也不可能預料到今晚的一切變故,預先偽造一本帶在身上。”

南宮放想想確有道理,忙點頭道:“好!你把它給我,我這就回去放了郡主!”

雲襄搖搖頭:“你先放了郡主,我再給你秘典,並讓你平安離開。”

見南宮放還在猶豫,雲襄緩緩舉起左手,亮出拇指上戴著的瑩石扳指兒,肅然道:“當著黑風寨眾多好漢以及少林寺眾僧的麵,我以千門門主的身份向禹神發誓:在明珠母女平安歸來後,若不給你這冊《千門秘典》,並讓你帶著它平安離開,我就永墮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南宮放第一次知道雲襄千門門主的身份,心中震驚莫名,這也更加證實了這冊子真的是《千門秘典》。他知道公子襄在江湖上的信譽,何況又向禹神發了誓,權衡片刻,終於點頭答應:“好!你等著,我這就將郡主帶來。”說完如飛而去。長孫崇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