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平生走到她身邊,和她一起凝視著那隻紅色的鷹,終於輕輕歎息了一聲。
“我以為他可以托付......”青瞳終於開口了,“我看了很久,聽了很久,也觀察了很久,我還以為他可以托付……可是現在我發現他不能托付了。你說,我怎麼辦……”青瞳仍舊看著自己的右手,不像是在和任平生說話,倒相是在和自己的手喃喃自語。
任平生無言以對,隻能看著她說完這句話,用無比憐惜的目光看著那隻鷹,然後輕輕收回已經僵硬無比的右手,輕輕屈起手指,將拳頭一點點合了起來。
那隻紅鷹隨著握手的動作扭曲、擠壓、折疊,最終消失不見。如果它也有感覺,一定會為這動作疼的鳴叫吧?
合上了手,青瞳緊緊咬著下唇,繼續合,用力握,直到握得再也不能更緊。右手的皮膚本來就帶著不健康的蒼白,此刻被她用盡全力握著,血管和骨骼的形狀都突出來。
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長長吸了一口氣,坐直身子,重新露出笑容,道:“沒事了,我知道我該做什麼!”她用力握著自己的右手,顯然是極力忍耐,身體在微微顫抖著,可她臉上卻在笑,“沒事,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任平生突然臉色一沉,喝道:“張開手!”說著一把抓過她的手,推她的手指,讓她打開拳頭。
青瞳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懶得知道,她隻是不知為什麼,突然犯了強勁,死握著不肯鬆開,使勁閃躲著他,怒氣衝衝地和他推搡,都不知道自己心中從哪裏來的憤怒。
任平生也不和她廢話,兩指微屈,在她脈門上一彈。
青瞳手指頓時失去了力氣,軟軟地張開了,會武功的人欺負不會武功的人,那真是半點反抗的餘地也沒有。
一張手,鮮紅的血頓時跟著流了出來。原來,她握得太緊,這隻手又幾乎沒有痛感,以至於指甲深陷肉中,將手掌刺破了幾個小洞她也絲毫沒有發覺。
這麼一推一搡似乎打破了什麼硬殼,血從手心裏流出來,完全不疼,可眼淚也同時流出來了,洶湧澎湃,越流越多。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前麵的眼淚剛剛到了眼角,後麵的眼淚又形成了,迫不及待地將前麵的淚珠擠了出去,後麵的還沒有站穩,又有另一顆淚滴將它推了出去,紛紛跌落,當真像斷了線的珍珠。
她緊緊咬著嘴唇,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將下唇都咬成深紅色的了。
“抓了那裏又咬這裏,你發什麼瘋!”任平生喝聲道,“給我張開嘴!”說著就去掐她的兩頰。
青瞳自己張開了嘴,痛哭聲也跟著出來了,“任大哥!我以為他可以托付!我以為我可以脫身了,我以為我可以去找阿蘇勒,可是……現在一切都完了,我不能走!我不能走了!”
青瞳從沒有這麼稱呼過他,這一聲任大哥,讓任平生的身子也微微晃了晃。
青瞳卻沒有察覺,她開了聲,便不想再停住,她痛哭道:“蕭瑟想到了遷民的辦法,你不知道我多高興!多喜出望外!老天對我這麼好,給我一個可以托付國家的人,也給我一個可以托付自己的辦法……我還以為我就塊可以走了呢。年過去了,冬天也要過去了,等雪化了,等花開了,我以為我就可以走了……可是為什麼?他聽信了朝中哪個人出的主意?他做出這種事,他不行!他不行!他能不能當一個好皇帝,這件事蕭瑟可以不管,元修可以不管,他們誰都可以不管,可是……我能不管嗎?我就不能走!任大哥!我不能走了……”她痛哭失聲。
“未必,青瞳,這可未必。你想走,可以走。”任平生輕聲道,“他不行,苑室總有人行!不過是時間問題,拖上兩年,你自己多做一點事,再找個放心的人!你想想看啊,不能解決的事情都解決了,不過是個皇位的人選,算什麼呢?”
青瞳眼睛漸漸地亮了,是啊!她怎麼就沒有想到?不過就是個皇位的人選,算什麼呢?姓苑的人那麼多,光是她的兄弟也有十幾個,她找不到嗎?
現在一切都剛剛安定,所以要求很嚴格,她需要一個前幾年能有手段,堅忍不拔地推行新政,隨後幾年又能安守成果、給國家休養生息的時間的人。
這樣的人很難找,所以發現九哥可以,她會那麼驚喜。然而這一出兵,打破了她的希望,她才那麼難過。可是任平生一說,她就發現自己是鑽了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