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管家避重就輕地說:“老爺子不會虧待燕安少爺!”

這句話成功地取悅了司徒老爺子,他收回了視線,把手遞給了管家。

管家馬上取過一旁的拐杖遞給他,再小心地將他扶了起來,走到門口時,司徒老爺子回頭看了屏幕上的司徒燕安一眼,他還是維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指間的煙已經快燃燒完了。

“你說得對,我不會虧待燕安,雖然不能給他股份,但我會在遺囑裏給他留下一筆錢,隻要他不吃喝嫖賭,足夠他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管家明白,這句話代表著司徒老爺子徹底將司徒燕安排除在了繼承人的候選名單裏,雖然司徒燕安獲勝的可能『性』本來就微乎其微,幾近於無。

“那計劃還執行嗎?我看燕安少爺的情緒很不好,聽說他在公司的處境很糟糕。”遲疑片刻,管家還是硬著頭皮問道。

司徒老爺子的腳步一頓,猶豫了半秒,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推快速度,燕安這樣根本沒辦法給飛揚造成任何的壓力,有違我當初讓他進公司的初衷。”

“可是,”管家看了一眼屏幕上司徒燕安黯然的臉,有些擔憂,“燕安少爺可能會承受不了……”

老爺子鋒利的眉眼一瞥:“連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了,他有何資格做我的子孫。阿洵是扶不起的阿鬥,燕安的『性』格像,優柔寡斷,貪圖享樂,隻有飛揚才是司徒家的希望,我已經老了,不知道能撐多久,在我走之前,必須讓飛揚能有獨當一麵的能力!”

管家看他心意已決,隻好收回了話頭,勸道:“老爺子不必擔心,飛揚少爺『性』格最像你,果敢敢闖,有股不服輸的闖勁,定能將集團發揚光大!”

***

司徒燕安在沙發上枯坐了一個多小時後,將第五支快燃盡的香煙往煙灰缸裏一杵,蹭地站了起來,拿著手機出了門。

到了樓下,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馬路邊,司徒燕安徑自走過去,打開了後座,坐了進去。

覃辛馬上發動車子,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司徒燕安,沉聲道:“燕少,張凡四人已經被放出來了,林四跟著他們。”

張凡就是黃『毛』。

打架鬥毆這種小事,警方一般會調解。司徒老爺子好麵子,不願這種事傳出去,所以賠了點小錢,就將這事抹過去了。

對此,司徒燕安一點都不意外,他連眉都沒眨一下,隻是用手指敲擊著膝蓋:“去張凡的住處!”

張凡幾個家裏條件還不錯,又都是家中獨子,父母溺愛,養成了無所事事的『性』子,二十幾歲的人了也不工作,每天遊手好閑,吃喝玩樂,打了人也頂多就是賠點醫『藥』費就了事了。

仗著家裏條件好,幾人倒是混得風生水起,經常在藍『色』格調酒吧混的人都認識這幾個中二的小霸王,平時也給他們三分麵子,沒想到今天竟踢到了鐵板,而且四個打一個都還沒占到便宜。

這可是大大掃了他們的麵子,回到外麵的公寓,張凡將外套往沙發上一丟,問道:“老三,家裏還有沒有冰袋?”

叫老三的從冰箱裏找了四個冰袋出來,分給大家,然後恨恨地說:“媽、的,今天那臭小子是從哪兒來的,真能打,這個仇不能不報,改天咱們多找幾個兄弟去好好收拾他一頓,教他……”

忽然,門鈴突兀地響了起來,一聲接一聲,急促猛烈。

四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外,張凡踢了一腳最近的那個小子:“老四,你去開門。”

“哦,大半夜的誰tm不停地按門鈴啊,叫魂啊!”老四趿著拖鞋罵罵咧咧地走過去拉開了門,等看清門外的人後,他的聲音陡然停止,僵硬地站在那兒。

見他沒動靜,老三丟了一粒花生米在嘴裏,邊嚼邊揚起頭喊道:“老四,誰啊?”

下一瞬,看清進來的人,老三也失了聲。

隻見一個穿著黑『色』襯衣,麵『色』剛毅,肌肉緊繃,看起來就非常有力量的大個兒男人推開了老四,然後兩手交握於腹前往旁邊一杵,緊接著張凡幾人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出現在門口。

司徒燕安換了一身寬鬆的t恤長褲,發絲淩『亂』,像是剛從被窩裏爬出來的青年,可卻給張凡四人無比大的壓力。

不到一個晚上就查出他的住址,並在這大半夜的找上門來,可見對方不一般。張凡是混,但他不傻,今天是真的踢到鐵板了。

他站了起來,挺起胸膛,走到司徒燕安麵前,自以為豪氣地說:“兄弟,哪條道上的?”

可惜頭上那一圈白『色』的紗布減弱了他的氣勢,看起來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不倫不類的。

司徒燕安沒理會他,將右手往後一伸,跟在後頭的林四會意,馬上遞上一瓶未打開的啤酒瓶。

“哪隻手?”司徒燕安接過酒瓶,眉眼鋒利地掃了一眼張凡的兩隻手。

張凡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怕又惱,氣急敗壞地說:“你還講不講道理,不就是砸了那女人一下嗎?看她是個女人,我還減輕了力道……啊……”

司徒燕安沒跟他任何的廢話,直接一瓶子砸了過去,狠狠砸在張凡的手上,玻璃渣和啤酒濺了一地。

不等張凡反應過來,他又一瓶子砸過去,直接把張凡的另外一隻手也給砸了。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等張凡那三個兄弟圍上來時,張凡已經痛得滿頭大汗,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老三幾個想給張凡討回公道,可一對上司徒燕安冷冰冰的視線和門口一動不動的幾個黑衣人,三人都萎了,一個個靜得像鵪鶉。

司徒燕安輕蔑地瞥了幾人一眼,扔下餘下的半截啤酒瓶:“我司徒燕安平生最不喜欠人恩情,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張凡的房子。

到了樓下,上車前,司徒燕安回頭看了林四一眼:“他們不是喜歡在道上混嗎?把他們送到瓦壟那裏,請他給我好好招待這四個人!”

他刻意在“好好”兩字上加重了語氣。

薑潞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小a躺在浴室的門口,脖子上的小鈴鐺瘋狂地搖晃,可惜那鈴鐺隻比米粒大一點點,任它怎麼晃,聲音都跟『奶』貓叫差不多。

看到薑潞出來,小a搖得更歡了:“薑潞,你紅了!”

薑潞擦頭發的動作一頓,挑眉笑道:“看你的樣子,我不認為是什麼好事。”

“嘿嘿,你上學校論壇看看就知道了。”小a的聲音變成了中年大叔的猥瑣音。

薑潞拿起手機,打開了校內論壇,一眼就看到被頂在最上方,後麵還跟著個“hot”標簽的帖子,帖子的標題叫:金融學院那位公子也有女朋友了???

標題還好,可帖子的內容就有些耐人尋味了,樓主開門見山地說,她今天無意中路過xx酒店,看到了非常讓人意外的一對,絕對沒人會想到。底下一大群人喊著無圖無照片,樓主便順理成章地上了圖。

她總共發了兩張照片,第一張照片是薑潞拉著司徒燕安的照片,昏黃的燈光下,兩人的表情有些模糊,因為角度取得刁鑽,背後又是酒店招牌,看起來倒是極曖昧。第二張是司徒燕安在前台辦理入住的照片,樓主的旁白是:司徒燕安的笑容溫柔得令人心碎。

這個樓主聰明地將兩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抹去了,然後將照片的順序調換了一下,讓旁觀者先入為主地認為兩人是一起手拉手進的酒店開房。

這種伎倆不算高明,但壞在樓主所拍的照片都是真實的,今晚在學校下車和去酒店的路上,薑潞和司徒燕安又碰到過幾個同學。因此帖子一發出來,就有幾個同學匿名佐證此事的真偽。

這樣一來,再沒人懷疑這事的真實『性』了。

司徒燕安雖然因為身份太尷尬,嚇退了眾女,但不代表校園裏就真沒姑娘喜歡他。這些人基於種種考量,自己不敢接近司徒燕安,更不樂意別人接近司徒燕安,尤其是薑潞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身世被扒了出來,更是引來群嘲。

帖子下麵說什麼的都有,諷刺薑潞癩蛤蟆吃天鵝肉的,嘲笑司徒燕安饑不擇食的,也有說現在大學生素質低的,學不好好上,就知道濫、交,越說越難聽,最後還扯上了人身攻擊,連薑潞的父母都被扯出來問候了一番。

薑潞一開始還能保持冷靜,等看到後麵,她的臉都綠了。柿子都挑軟的捏,這些人倒是聰明,怕惹惱司徒家,所以對司徒燕安都隻是一筆帶過,集火攻擊她這個無名之輩。幾百樓蓋下來,簡直把她說成了一個不學無術,花枝招展,成天隻知道在學校裏勾男人的狐狸精。

一群白癡,有她腦瓜子這麼厲害的狐狸精嗎?

薑潞換了身衣服,拿起手機和房卡就往外走。

被遺忘在地上的小a急了,慌張地喊道:“薑潞,你去哪兒?快把我撿起來。”

薑潞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過去拾起掛件:“你這麼能,能從桌子上滾到浴室門口,那你自己從浴室門口滾回去啊。”

“薑潞,你不愛我了。”小a故作誇張地哀嚎道。

但薑潞已經見慣了它的各種抽風,理都不理它。

眼看要被拋棄,小a再不敢作怪,連忙賊兮兮地把自己的主意說了出來:“薑潞,這是一件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什麼意思?說清楚點。”薑潞敲桌子。

小a嘿嘿笑了起來:“你現在被全校同學誤會、攻擊,都是因為司徒燕安,他要負一大半的責任,你現在可以哭著去找他,他肯定又愧疚又憐惜……喂,薑潞,你不要走,聽我說完,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好好好,我再也不廢話了,你要去哪兒,帶上我……”

回答它的是啪的一道關門聲。

真是信了你的邪!薑潞順手關了門,隔絕了小a的魔音,覺得耳根子清淨多了。

***

這廂,娃娃臉也被論壇上驚人的走勢給駭了一跳。他推了推眼鏡,眯起眼查了一下在帖子下麵蹦得最歡的幾個id,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我說怎麼才半個小時就蓋起了幾百層的高樓呢,原來是有人帶節奏啊。”

大學生都是成年人了,大家你情我願開房的不要太多,每當情人節、聖誕節之類的,學校周圍的小酒店都爆滿,怎麼不見這些人出去主持正義?說到底,不管司徒燕安與薑潞配不配,兩人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是單身,就是開房又礙著誰了,至於被拖出來吊在道德的恥辱架上這麼羞辱,還辱及家人嗎?

娃娃臉搖搖頭,十指翻飛,很快找出幾人的資料,看到那張放大的照片,他吹了聲口哨,正想跟司徒燕安邀功,抬頭就看到司徒燕安已經下了車,往屋子裏走進。

他連忙屁顛顛的跟了過去,指著自己的掌上電腦說:“燕少,查出來了,是聞櫻在帶節奏,發照片的那個女生也是她們宿舍的,你看怎麼辦?”

司徒燕安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然後坐到沙發上,舉著高腳杯輕晃,杯中猩紅的酒『液』在『迷』離的燈光下顯得詭譎又妖嬈。

良久,司徒燕安瞅了不安的娃娃臉一眼:“薑潞給你發工資了?”

“沒有,這,這不是牽扯到了燕少嗎?我是替燕少你著急。”娃娃臉趕緊澄清。

嗬嗬,司徒燕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舉起玻璃杯,朝虛空中做個了敬酒的姿勢:“薑潞,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滿意嗎?”

他的聲音和深情都非常溫柔,像是在對深愛的情人傾訴衷腸,可話裏的內容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娃娃臉看得蛋疼,也不知薑潞怎麼招惹燕少了,竟被他惦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