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會如約舉行, 天下俊豪齊聚少林,一時風起雲湧,未知鹿死誰手。
你方唱罷我登場,各施手段。然而不管諸人如何紛紛擾擾, 青衣玉冠的公子卻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場外, 翹首期盼著什麼。
此等盛舉, 星宿派自然也來了。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星宿派已大不如前, 因為掌門人丁春秋一再受辱, 門徒也折損大半,囂張氣焰險些被屠滅, 見了那青衣玉冠的公子,更是條件反射地瑟瑟發抖。
丁春秋為了故弄玄虛, 特意吩咐人訂製了一座步輦,四周圍攏白紗,搖搖蕩蕩一路飄舉過來。眾人雖多少都聽了些江湖傳言,知道丁春秋可能受傷未愈, 但顧忌他平素狠辣名聲, 詭譎手段, 又未知消息真假,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邊靈鷲四姝護著阿紫來到人群中,段正淳與阮星竹看到, 連忙過去照應。段正淳不知上次石室被困, 放出迷煙之人就是阿紫, 隻道要引她與段譽兄妹相認。阮星竹卻心疼女兒雙目失明,哭嚷著讓段正淳想辦法。
段譽被四大家臣請到近前,他斯斯文文地同段正淳問好, 緊接著就逼問阿紫道:“他在哪?!”
阿紫:“我不知道。縱然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他厭惡你,你不知道嗎?”
段譽臉色一白,有些難堪,失魂落魄地低喃道:“他當真不願見我?”石室一夜,太過放縱,是他失了分寸,惹得白蘇避而不見。
朱丹臣等人對事情來龍去脈心知肚明,此等逆|倫背|德之事,實在讓人難以啟齒,不知如何勸解。
段正淳知曉段譽脾性執拗,恐不會回頭,僅僅長歎一聲,道:“譽兒,你可想好了?”
“爹爹,從小到大,我見了太多次你與娘親爭吵時的情景。那時候我就在想,愛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既然那麼痛苦,娘親怎麼還會一次次犯傻,一次次原諒你。現在有了他,我才懂得愛情根本不能以利益得失計算。隻不過我和你不同,爹爹,你的愛分成了十幾分,娘親即便做了你的正妻,卻從未完完整整地得到過你的心。可是,我的一顆心卻毫無遺漏地都給了他,從今以後他活我活,他死我死。”段譽平靜地,輕描淡寫地剖白心跡。
然而,正因這語氣神態太過平淡無奇,段正淳反而不得不重視,他比誰都清楚段譽沒有開玩笑。
算起來,自從譽兒五歲以上,被先生教導著知書明禮,就守著規矩尊稱他為父王,不知有多少年未曾叫過他爹爹了。
孩子大了,有些事不能強求。
沒人注意到,在段譽父子交談之時,那身形高挑其貌不揚,小心攙扶著阿紫的靈鷲宮侍女,微微抬頭,眼波流轉含著淡淡輕愁望了段譽一眼。
……
蕭峰帶著阿朱,在燕雲十八騎的護衛下奔騰而來。武林群豪知他契丹人身份,又因聚賢莊一役,損傷了許多親友,人人隻當他是奸詐狡猾,恩將仇報的卑鄙小人,又是忌憚又是怨恨,欲除之而後快。
唯有段正淳見了蕭峰與阿朱,開懷大笑,幾人敘說別後情由。
因丁春秋之前曾殺害玄痛、玄難二僧,乃少林派大仇。少林群僧聽說他到了少室山上,登時便鼓噪起來,誓要與之決一死戰。
虛竹擔心師叔幾人不是丁春秋對手,正要將其擒獲,冷不防見青衣玉冠的公子越眾而出,“丁老怪與我派恩怨頗深,閣下不若將他交給我。”
虛竹憨厚一笑,“原來是段公子,這有何不可,說來你我現下還是半個同門,本應同仇敵愾。不過,我聽說丁老怪上次被你重傷後,又煉製了些腐屍毒、逍遙三笑散之類的奇毒。若說明刀明槍的比鬥,咱自是不怵他,可要是比隱私無恥,怕要甘拜下風了。”
段譽見他身形功法,果然有逍遙派的影子,又想起白蘇對這小和尚頗為和善,難道兩人有什麼來往不成?心中老大不痛快,謙和一笑:“多謝指教。”
被白紗層層遮掩的座輦內,傳來一道渾濁沉悶的聲音,“小子猖狂,看我如何一雪前恥!”
那邊阮星竹與阿朱得知阿紫眼睛失明,全都是拜這丁老怪所賜,俱是憤恨不滿,又聽他對段譽出言不遜,均為段譽鼓勁道:“段公子你莫手下留情,快殺了這大壞蛋!”
一道人影從紗幔後激射而出,濃濃惡臭撲麵而來,待到那人在段譽麵前五步遠站定,眾人看清他容貌形態,頓時一個惡寒,駭得連連後退,驚恐道:“這、這是什麼怪物?”
眼前這坨奇形怪狀,血肉淋漓的東西,實在很難與“人類”發生聯係。隻見他披頭散發,赤|裸雙腳,手足臉頸等處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血泡,有的幾近潰爛,黃黃白白的膿液,混合著血絲流淌下來,單單看一眼就讓人作嘔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