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笙一襲月白男裝閃身進來,迎麵便見南宮清坐在那裏,她臉上一驚複又低著眉眼,恭聲行禮:“微臣拜見皇上,拜見敬王殿下。”
宇文煥卿覷了一眼南宮清和淺笙二人,微微一笑質問道:“淺笙,朕不是說了,最近這段時間白日裏你不可以擅自出來走動麼?”
淺笙麵上一熱,局促地說:“今日,是娘娘特命微臣前來的。”
宇文煥卿眉心微微一蹙,切切地問:“她叫你來何事?”
“是這樣的,今早晨豫王殿下來芷蘭宮將豫王妃接回了豫王府,因皇上當時在早朝,所以沒有來向皇上通稟,隻是向太後和陳太妃辭了行。所以,娘娘她差遣微臣將此事回稟皇上,另外娘娘說她今日…今日…宿在芷蘭宮中了!”
淺笙不想這樣細枝末節的事,景妃娘娘居然讓她來回稟,這讓她很是不自在。
宇文煥卿聽到這麵上一冷,如此小事,顧沛蕖居然讓淺笙來回稟,顯然有意支開淺笙,怕此時她已經偷溜出宮去了:“就這些?”
淺笙不善言談,說了這麼長一段話,委實有些難為她,她趕緊應承道:“是,就這些!”
宇文煥卿的臉龐越發的冷峻,他不禁在心中暗歎:顧沛蕖,你難道就這樣急不可耐的想見到南宮澈麼?再過幾日便是春節了,你就這麼想出去麼?
想起昨日自己與她推心置腹的一番懇談,居然隻有她的同情,難道自己就這樣不值得她愛?不值得她真心相待麼?
他慌亂地看著眼前的奏折,隻見上麵寫著數行甚是醒目的字:
近日,錦陵周邊郡縣多有流民流竄,其中有部分流民到京門提督府鳴冤,稱家鄉良田被皇族權貴所圈占,致使他們狀告無門,紛紛湧向錦陵伸冤。
臣認為此事應該徹查,既然有流民湧入錦陵,那麼其他大的城、州又豈能無流民?況且而今大梁初現盛世,絕不可因此事而失民心。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勝之所往。
宇文煥卿急急地將奏本翻了過來,隻見乘稟首頁赫然寫著:內政宰相——陳稟之。
他憤然地將奏折甩在龍案上,此舉驚動了南宮清等人。忽而,他抬起頭對淺笙說:“你先下去吧!南宮清,你也暫且退下,回府去吧!還有淺笙,沒有朕的吩咐你不要擅自出來。”
淺笙自是被宇文煥卿的震怒而嚇到了,因為她認為宇文煥卿是因景妃獨自留宿芷蘭宮而不悅。
南宮清卻覺得此事沒有那麼簡單,皇上讓他回府,難道景妃又私自出宮去了?
想到這,他恨不得即刻跑回南宮暗影府將南宮澈按在他的水月閣內。
二人步履匆匆地告退,出了函恩殿。
唯留宇文煥淵一臉蒙圈地看著龍顏大怒的宇文煥卿。
宇文煥卿近乎咆哮地說道:“簡嚴,你給朕滾進來!”
簡嚴站在門外,聽到皇上龍顏大怒,自是頭也不敢抬的小跑了進來,一進門便跪了下來。
宇文煥卿將手裏的奏本扔在了地上,大聲的責問:“你給朕說說,這本折子是什麼時候呈上來的?為何朕今日才看到?”
簡嚴雙手顫抖的將其打開,隻見上麵寫著:內政宰相——陳稟之奏於朝元三年農曆十一月二十四。
而今日則是農曆臘月二十一,也就是說這本折子被壓了近一個月了。
簡嚴此時早已汗流浹背:“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沒有見到這本奏折啊,您就算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私自扣留奏折!”
宇文煥淵聽得不甚明白但是也大概知曉了其意,他趕緊過去將奏折撿了起來,一看呈奏的日期便恍然大悟,顯然有人故意將此奏折壓了一個月,今日怕也是陰差陽錯才將此折子呈了上來。
“皇兄,簡嚴做事向來謹慎,何況就像他自己所說,他確實沒有這個膽子!此事怕是他人所為!”
宇文煥淵將奏折裏的內容看了一遍,也覺得十分的震驚,不成想在皇帝宇文煥卿大力推行‘還地於民’政策的當口,居然還有人敢違逆皇令擅自圈占農民土地,導致民不聊生,流民奔向京都錦陵城。
他將奏折小心地放回了龍案之上,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宇文煥卿雖然臉色陰鬱,頭疼欲裂但是他依舊睿智,冷靜:“這折子危害了誰的利益便是誰主張壓下來的,嗬,好大的膽子啊!”
他將奏折再次拾了起來,細細地看了一遍,嘴角現出一抹冷凜的笑意:“朕還奇怪,陳稟之怎麼好端端的病了快一個月,還不見好!原來他以為朕看到了這本奏折,默許了這權貴圈地營私的事情。可是,何人會嚇得他一個內政府宰相稱病不朝?”
宇文煥淵拱手而言:“皇兄,此事要徹查才好!”
宇文煥卿此時青筋暴突,顯然很是氣憤,他不能坐以待斃,他要親自徹查此事,殺一儆百:“不僅要徹查,朕還要親自查。朕施行還地於民的策令,就是希望普通百姓興耕種得以富裕,民既富,何愁國不強?”
他用力的合上這奏折,眼中寒光凜凜似有寒星射了出來:“不成想,總有些世家貴族仗著自己先祖有些戰功就越發的放肆,居然敢公開違逆朕的禦令,他們的貪心便是國之碩鼠,朕是一日都不想養這些老鼠了!”
宇文煥淵聽此為之一振,但是隨即又十分擔憂:“皇兄,世家貴族存在了近百年。從乾朝至今,有的大族都不下三百年了。如今,想要將他們連根撥起,勢必會觸動他們的利益,那麼他們會不會生出…?”
宇文煥卿見煥淵的眼界越發的深遠,心生安慰,他微微一笑:“生出不臣之心?換掉朕這個皇帝?你是不是想說這個?”
宇文煥淵點頭不語卻滿臉擔憂。
“所以朕才要建立禦信軍才想收回顧玉章的雀焰軍,隻有兵強馬壯,才能震懾那些貴族世家。門閥百年輕易不得撼動,朕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為了大梁,為了大梁的億兆黎民,朕願意冒這個險!”
宇文煥卿似看到了一片曙光,眼中熠熠生光,轉而他又輕描淡寫的說:“若是朕敗了,真的做不得這個皇帝了!煥淵,你就要完成朕的這個遺誌。務必要將皇權集中,將世家門閥連根拔起。”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宇文煥淵,篤定而澄明:“當然,你若有生之年不能完成,就要你的子孫接著去完成此事。隻有如此,大梁才能真正的四海升平,國泰民安。”
宇文煥淵聽完宇文煥卿的話,除了愕然便是撲通地跪在了地上:“皇兄,臣弟決然沒有不臣之心,更做不了皇帝!請皇兄務必帶領大梁臣民共享太平盛世。臣弟,願意為皇兄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說罷,他便行了叩拜大禮,鄭重而認真。
宇文煥卿見煥淵如此模樣,知道自己剛才的慷慨陳詞顯然嚇到了他,不過那確實是自己的治世理想,更何況自己尚無子嗣。
自己又是個清冷到不願意將就的人,若是此生無她,許是子嗣也是無以為繼了吧,到那時,這皇位自然要傳給煥淵的!
“你起來吧,看你嚇的!簡嚴你也起來,你現在就去給朕查,是誰扣了陳宰相的折子!”
宇文煥淵得以起身,而簡嚴更是跪得腿腳發麻,他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趕緊應承:“奴才一定查個水落石出還奴才的清白。”
宇文煥卿端起茶盞,輕輕地啄了一口茶:“朕相信你的清白,方才是朕氣急了。不過你身為內侍總管,怎麼如此大意?當日為何不清點奏折數目?”
簡嚴趕緊回話:“奴才知罪!奴才以後定當萬分小心,絕不讓皇上再操心奏折之事!”
“簡嚴,你現在就去給朕查,一層一層的查,朕要把這個扣押奏折的人揪出來!”
簡嚴領了旨便退了出去。
“煥淵,這幾日你辛苦一些,去走訪一下城外的流民,了解一下他們從哪裏來,被什麼人趕出了自己的家園。馬上就要過年了,至少要讓流民把這個年過去,你先從國庫領二十萬兩銀子。”
說話間,他為宇文煥淵寫了一個領銀子的手令:“要先將錦陵周邊的流民安撫下去,等到朕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朕要親自去看看他們。”
宇文煥淵見皇兄懷容天下,自然感佩,他俯身施禮:“臣弟遵旨,皇兄憂國憂民乃是曠世明君。”
“曠世明君?嗬,朕才當了幾年皇帝,怎敢擔當此名號?隻是要你受累了,一會兒朕就將掌錦司的繡官多派去幾人,盡快將宮中興風作浪的人揪出來,前朝不寧,不能再讓後宮不安了!”
宇文煥卿想到後宮中的薑懷蕊和上官映波之流,直覺很是疲憊,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自己殺她們容易,但是要鏟除她們背後的勢力就尤為困難。
所以,他現在還得忍,總有一天他會得償所願的。
他將手令遞給了宇文煥淵,複又補了一句:“對了,日前母後說要給你和煥朗遴選正妃,朕覺得你和煥朗是到了該婚嫁的年齡了。早日成家立室也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你們,便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