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無血緣(1 / 3)

一白瓷缽盆內的清水中,兩條血痕猶如兩道血色絲帶飄向了兩邊,宇文煥卿錯愕的眼神落在兩條血痕中。

顧沛蕖看了看瑋元那滴著血的小手,還有宇文煥卿那傷口涔出的血珠,複又看了看那清水,轉而說:“皇上,你方才那手碰了羊肉,許是有油,油和水自然不融合,也就連帶著血不相融了!”

宇文煥卿回過神,點點頭,似乎對此答案頗為認同。

隻是他忽而想起自己寵幸莫芊兒那晚,白日醒來的他是睡在函恩殿的,而且他完全不記得自己與莫芊兒那晚的魚水之歡。

倒是莫芊兒第二日將自己寵幸她的事兒鬧得闔宮皆知,自己才勉強認下了那晚的一夜歡愉。而後,莫芊兒懷孕生下瑋元,自己便心甘情願的相信確實有那一夜傾情。

他寒涼莫名的眼睛看著顧沛蕖,聲音顫抖地說:“苒苒,你再去準備一缽盆清水,不要叫外人看見。”

顧沛蕖見宇文煥卿欲再次驗血,看了一眼懷中的瑋元,不禁有些疑惑:“皇上?你這是做什麼?你該不會是在懷疑瑋元的…”

宇文煥卿從顧沛蕖的懷中將瑋元抱了過來,看著瑋元哭得傷心的小臉,他親昵的將她的淚擦去,小心地哄著:“你去吧!朕隻是有點疑問,解開了,朕再解釋給你聽。”

顧沛蕖見宇文煥卿執意如此,心中雖然怨他多疑,但是卻不得不唯此行事。

她曳著長裙,將白瓷缽盆端了出去,準備換上清水。

宇文煥卿看著懷中粉嫩討喜的粉娃娃,這個自己寵了近三年的小公主,心中百感交集,他好怕這個可愛的孩子不是他的女兒。

瑋元是他在這皇宮中最珍視的人,隻有她與自己血脈相連,也隻有她能讓自己忘憂無憂。

顧沛蕖端著缽盆小心地出了函恩殿,迎麵居然碰到了一臉得意的綠蔻。

這幾日她在掌樂司得舞蹈教習悉心調教,屢屢得到誇讚,自然是喜上眉梢。

她見顧沛蕖親自端著白瓷缽盆出來,很是奇怪,趕緊走上來意圖接過那白瓷缽盆,卻見顧沛蕖手一躲將裏麵的水倒了出去。

綠蔻遲疑的問:“娘娘,您這是做什麼?”

顧沛蕖掩去慌張,一臉的風淡雲輕,繼而反問:“本宮如今在殿內與皇上吃爐鍋和烤羊腿,用來浣手的,就出來倒了一下!綠蔻,你怎麼來函恩殿了?此時你不是要在掌樂司練舞麼?”

綠蔻臉上難掩得色,自豪而嬌俏地說:“奴婢的舞跳得極好,教習姑姑覺得奴婢今日練習得不錯,所以便讓奴婢提前回來了。奴婢聽說娘娘在函恩殿便趕過來侍候。”

顧沛蕖見綠蔻眉眼張揚,很是得意,心中不喜:“原來是這樣,你練舞累了一天,早點回芷蘭宮歇著吧!本宮這有瓷青侍候便好。再有綠蔻,你既然得教習青眼就要格外的努力,不要給芷蘭宮丟了臉麵。但是你也要謹言慎行,不得張揚賣乖給自己惹禍端。”

本來誌得意滿的綠蔻以為顧沛蕖會誇讚自己,不成想不但不要她在函恩殿伺候,還警醒自己不要亂了分寸,自然心中很是不滿與氣憤。

但她臉上還是一團歡喜的模樣,她挑著眉眼笑得燦爛:“奴婢謝娘娘體恤與提點,奴婢記住了,絕不會給娘娘丟臉惹麻煩!”

顧沛蕖見綠蔻小臉笑得可掬,以為她長了記性,顧沛蕖自己最討厭因為一點小事就張揚得不可一世的人,而綠蔻有時便是這個樣子。

以前在家裏,念她年小,當她天真無邪的可愛也未多加約束,可是如今是在宮中,人心難測,怎可因這個性格上的瑕疵給別人留下話柄,所以她才提醒綠蔻罷了!

綠蔻臉上扯著笑意,俯身施禮一禮便向芷蘭宮的方向去了。

顧沛蕖見她走遠了,才走進了紫宸宮的小廚房準備親手盛了一缽盞的清水。

親自盛好水後,她掩著月色快步地向芷蘭宮而去,隻是她不知綠蔻因起了疑心早已折返,小心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踏進函恩殿,顧沛蕖小心的向外看了看,才放心地關上了門。

此時,她一回身便見宇文煥卿哄逗著懷裏的瑋元,隻是目光中有幾分哀涼。

那絲絲哀涼,讓顧沛蕖的手心不禁沁上了一層冷汗,她感覺到很不安。

她在祈求自己說得是對的,因為有油,所以兩血不相融,她更在祈求讓這本應美好的父女一直美好下去。

顧沛蕖曳著裙擺,小心翼翼的將那碗盛滿了清水的缽盆放在了宇文煥卿的麵前。

他的眼神有些許呆滯盯著眼前的缽盆裏的清水,仿若小小的水麵上生出了利刺紮地他的眼睛生疼。

他聲音有些沙啞,但足夠讓顧沛蕖聽得清晰:“苒苒,這件事隻有你我二人知曉,朕不容許其他人知道。朕不希望瑋元長大後,因為朕質疑過她的血統而傷心。所以,朕希望無論如何你都要將今日的事情爛在肚子裏。”

顧沛蕖聽著旁邊爐鍋裏燉的咕嚕作響的羊肉湯,直覺得十分聒噪,她此時的心異常的混亂:“皇上,既然你心向公主,又何必多次一舉呢?”

宇文煥卿淡然地說:“朕與莫芊兒到底有沒有過夫妻之實,朕自己都不清楚,自然生疑!”

顧沛蕖被宇文煥卿的這句話驚得目瞪口呆,因為在自己沒進宮之前,宮裏宮外所有的人幾乎都一致認為莫芊兒是宇文煥卿最寵愛的女子。

雖然身份低微,但是破格封為了賢妃,而且誕育了宇文煥卿唯一的後嗣——瑋元公主。

如今宇文煥卿居然對二人是否有過肌膚之親都搞得模棱兩可,這讓顧沛蕖覺得十分意外。

宇文煥卿拿過瑋元的小手,用力的擠了擠那個有些幹涸的針眼,幾滴鮮紅的雪伴隨著瑋元撕心裂肺的嚎哭墜落在缽盆的清水之中。

顧沛蕖著實心疼眼前的瑋元,趕緊將她抱了過來,拍著後背小心地哄著。

宇文煥卿則迅速的將幾滴鮮紅的血滴進了瑋元的血滴內,雖然他手有點顫抖。

他與顧沛蕖都切切地盯著那兩血的形態,隻見兩血得到水的稀釋,猶若兩條散落的血色絲帶,向兩旁分離,似隔著千山萬水,似隔著天涯海角,終究沒有相融,這一幕讓宇文煥卿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顧沛蕖被眼前的景象徹底的驚呆了,她癡癡地看著清水中分離漸遠,漸漸消失不見的血滴,她感覺自己的心如墮冰窟。

宇文煥卿再抬起頭看著顧沛蕖和瑋元的時候,早已紅了眼眶,他的表情哀傷而無奈,似受了很大的打擊,甚至可以說是頹喪。

顧沛蕖此時怕極了,她緊緊地抱著瑋元向後退去,她知道瑋元既然不是宇文煥卿的女兒,她便是混淆皇室血統、身份不明的孩子。

那莫芊兒自然犯得是殺頭的死罪,按照律例是必死無疑,可是瑋元也不能獨活,亦是死路一條。

她好怕身懷武功的宇文煥卿此時喪失了理智,會掐死這個用心嗬護疼愛了多年的小公主,她怯怯地抱著瑋元退回了內殿。

她嘴裏喃喃道:“皇上,不論瑋元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她都是你喜歡的孩子啊,你不能,你絕對不能……”

宇文煥卿此時雖然腦中一片空白,但是他的理智尚存,良知尚在,即便瑋元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也不會登時便殺了她泄憤。

瑋元拱著身體,揮舞著兩個肉嘟嘟的小手向宇文煥卿奔來,嘴裏喃喃呀呀地喊著:“父皇…父皇…抱抱…抱抱…。”

她看著自己的小手莫名其妙地多了出兩個小針孔,自然哭鬧了好一會兒,但是鬧了這麼久她自然是困乏了,她想讓宇文煥卿抱著她,哄她入睡。

宇文煥卿看著她剛剛被紮疼而殘留在她小臉上的淚痕,顯然她絲毫沒有記恨自己捏痛了她,因為她還是那樣可愛地奔著自己而來,她的一聲聲甜甜的‘父皇’早已叫化了他的本應剛硬的心。

或許從一開始自己就心軟了,他舍不得傷害瑋元,因為即便自己與她沒有血緣,他也做了她三年的父皇了。

隻是他的心很痛,很痛,他不知道怎樣排擠這快將其逼瘋的痛苦。

他起身走到顧沛蕖的身旁,示意抱過瑋元,卻見顧沛蕖將瑋元護在懷裏,聲嚴厲色地問:“皇上,你要幹什麼?你可千萬不要做糊塗事,讓自己後悔!”

宇文煥卿摸了摸顧沛蕖的腦袋,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淡淡地卻聲音有些顫抖說:“瑋元要朕抱她,朕…朕,怎麼能不抱著她呢!”

他從顧沛蕖的懷裏將瑋元接了過來,耐心而溫柔地說:“瑋元,父皇的好女兒,…你是不是餓了?…還是,還是困了?”

說話間,他蓄在眼中淚還是流了下來,之後便像斷了的雨線蕭蕭而下。

瑋元不知道眼前的父皇怎麼了,便不住地用小手為他將眼淚擦去,還奶聲奶氣地說:“父皇…不哭,父皇不哭…不哭!”

邊說還邊將肉嘟嘟的小嘴貼在宇文煥卿的臉頰上,親著他,安慰他。

宇文煥卿直覺喉嚨間酸澀難耐,隻是眼淚蓄不住,止不住地滴落下來。他將瑋元緊緊地抱在懷裏,輕輕地說:“瑋元永遠都是父皇的女兒,現在是,將來是,一直都是。永遠是朕的女兒。”

顧沛蕖看到這一幕早已無法抑製自己的情緒,亦是啜泣不止,她能體會宇文煥卿此刻的痛苦與矛盾,更心疼他的隱忍與傷心,當然她更感佩他的胸懷與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