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啊。
這個詞語仿佛天生就帶著一種血淋淋的色彩,每默念一遍,心口就被一把鈍刀割上一次。
最後進來的夏若葉和尉遲湛坐在了顏緋的對麵,兩人和顏緋最熟稔,自然也看出顏緋的神色不大好,夏若葉的《流年》試水推薦的效果還不錯,正等著正式上映的分紅,這段時間和尉遲湛商量過了,都決定繼續留在劇院裏。
不等顏緋開口,夏若葉就率先表明立場:“我不差錢,你要是有經濟上的困難,不用考慮我的那部分費用,盡管拿去補貼劇院就是了。”
顏緋笑問:“誰說是因為錢的原因?”
夏若葉古怪地瞪她一眼:“不是為了錢?那你召集大家開會做什麼?難道不是因為窮得揭不開鍋準備裁員?還是說要開批鬥大會?”
這丫頭平時智商不在線,今天倒是一語中的了,顏緋險些笑出聲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其他人,但她忽然記起,這些都是最優秀的演員,所以也最擅長掩蓋真實的情緒。
顏緋伸了個懶腰,麵上笑容不減,卻意外掃到程豔在桌下焦灼地揉著手指,她眼底笑意微斂,果然還是嫩了些,同樣是背叛者,秦千和秦萬就要鎮定得多。
“緋緋,你把我們叫來到底是要做什麼呀?是不是真的遇到什麼困難了?你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吧,千萬不要一個人擔著,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情肯定要互相幫助的。”會議室裏太過沉寂,誰也沒有說話,程豔沉不住氣了,主動詢問的時候,還朝男友曲岩一個勁兒地使眼色。
曲岩先是沉默幾秒,推推眼鏡,附和道:“顏導,如果真的是資金不夠,我們幾個的工資可以拖欠的,反正大家都相處這麼久了,並不是為了錢才合作的,這幾年你對劇院的付出和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裏。”
場麵話總是格外動聽,加上二人真摯的神色,不知情的還真以為他們和劇院是一條心的。
可顏緋卻清楚地記得,程豔的母親重病在床,需要每日進藥治療,每月光是付給醫院的錢就不是一筆小數目,曲岩家境不好,念書的時候半工半讀,吃喝花銷都是靠程豔,性格懦弱的他被程豔吃得死死的,兩人綁在一起這麼多年,大事小事幾乎都是程豔說了算。
為了給程豔的母親治病,他們當初簽給劇院二十年,所謂的工資酬勞也是直接從劇院的賬戶上劃給醫院的。
顏緋之所以對程豔印象不好,是因為在劇院最入不敷出的時候,程豔就為了錢還帶頭吵過,當時那副嘴臉才不像現在這麼和和氣氣,哪怕顏緋努力解釋了情況,程豔還是不依不饒,即使理解她救母心切,可兩個好手好腳的成年人非要把一個十來歲的女孩逼得無處可退,也未免太過分了些,他們甚至還教唆其他演員一起討薪,場麵一度鬧得很難看。
最後還是詹東明在中間做和事老,好歹是給勸回來了,但顏緋這麼小心眼兒的人,才不會那麼容易忘記。
那時候,廖東明是劇院資曆最老的人,也正因為詹東明待顏緋視如己出,其他人才能安安分分地沒有折騰,而隨著詹東明的離開,一些人也開始暗地裏起賊心了。
顏緋不說話,隻拿一雙盈盈帶笑的眼睛看著他們,直把程豔和曲岩看得有些心虛,兩人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想到那人的再三保證,便更加挺直了腰板。
嗬,看來還真的有恃無恐了,顏緋心底冷笑。
其實她隻是出於某種直覺,才會一時心血來潮去查這些人的,沒想到還真給查出了點東西來——醫院那邊說,已經有人一口氣墊付了程豔母親三年的治療費。
出手還挺闊綽,一下子就抓住了程豔的軟肋,足以見得,顧雍對這間劇院前前後後了解得有多透徹。
顏緋低頭喝了口水,水已經涼了的,滑過舌尖,刺激著她的神經,以至於說出的話也泛著冷意:“的確,我無父無母,劇院就是我的家,既然你們叫我一聲顏導,我也自認這些年對你們也夠仁至義盡,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每個人的合同都完完整整地保存著,該怎麼履行就怎麼履行,我從來沒有推脫逃避過。”
“隻不過,醜話說在,我可也不是什麼天生天養的爛好人,有些虧吃著吃著也就不想再吃了。”
老鴉嗅出她話裏的火藥味,下意識靠近顏緋,繃緊的肌肉呈現作戰狀態。
顏緋卻懶洋洋地往後一靠,挽起紅唇,鳳眼笑意清冷:“各位,咱們這個家啊,該清理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