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互聯網時代,沒有什麼比一手消息更值錢了,所以他們才不辭辛苦地從全國各地趕來,還特意起了個大早就為了能逮到獨家新聞。
現在看這姑娘的反應,怎麼好像和那人描述得完全不一樣?
非但沒有絲毫慌張害怕,竟還顯得他們這群人急哄哄的架勢跟無頭蒼蠅一樣可笑。
顏緋款款起身,居高臨下的位置讓她看上去像一個睥睨天下的女王,女孩本就豔麗的五官被穿透枝葉的光線勾勒得格外清冷,聲音也顯得異常冷靜。
“不好意思,要讓你們無功而返了,網上的那些猜測,我有權保持沉默,如果需要配合警方的調查,也應該是警察來找我,而不是和你們對峙,與你們解釋。”
“至於劇院裏究竟有沒有藏汙納垢,就更輪不到你們來下定義了,麻煩下山的時候幫我報個警,我也正好想問問,是不是現在真的隻能靠輿論來斷案,法律都成了擺設嗎?”
一群人頓時被問得啞口無言,按理說,對這種爆炸性的新聞的後續追蹤,確實是他們身為記者應該做的,可正如顏緋所說,這已經不隻是簡單的八卦,而是牽涉到更加敏感的犯罪問題,在警方都還沒有出動之前,他們卻能第一時間來這裏,說出去未免有點太不把國家律法放在眼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是收了錢辦事,不然哪兒能反應這麼快,還隱隱要把事情不斷放大的趨勢。
真要是鬧起來,他們恐怕也要被安一個“製造輿情,唯恐天下不亂”的罪名。
見這群人安靜了下來,顏緋往山下掃了一眼,就看到一輛車子無聲無息地停了下來,不一會兒,顧雍在保鏢的攙扶下,下了車。
巧了,她還正想去找他。
媒體們熱火朝天地來,又灰溜溜地離開,顏緋當然不認為是自己那番沒什麼分量的話把他們嚇跑了。
恰恰是顧雍故意演了這麼一出,嚇唬嚇唬她。
這個人,能精心策劃這麼久,按兵不動這麼久,直到今天才把當年壓著的事情一點一點地放出來,為的可絕對不是弄死一個小小的她。
所以當顧雍提議一起吃個午飯時,顏緋欣然點頭同意。
用餐時間定在中午十一點,顧雍看上去還算客氣,離開前,眼神在她身上停了停:“希望顏小姐是個聰明人,不要讓老夫失望。”
“顧老爺應該也知道我最喜歡貪小便宜了,免費的午餐不吃白不吃呀。”顏緋笑容可掬地揮揮手,“那中午見哦。”
顧雍微微怔了一下,眉頭不自覺皺了皺,這丫頭和小時候相比,倒是又有些不一樣了。
說不上來的一種變化,可到底還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折騰不出什麼水花來。
他沒有多想,轉身上了車,很快就離開了東郊。
山上恢複寧靜,仿佛剛才那些人的到來都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錯覺。
顏緋在風中站了會兒,半晌,輕笑一聲,回公寓換了套衣服,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劇院說一聲。
個個都是人精,她也不見得能瞞得住他們,或許,他們還知道不少事情,隻不過誰也沒有告訴過她而已。
劇院裏一如既往的清靜,除了演播廳,每個房間都是房門緊閉,清晨慷慨的曦光透過窗子落在走廊的地板上,化作一塊塊斑駁的亮色,顏緋踩上去,好似能聽見一聲聲蒼老的歎息。
在她的記憶裏,劇院並非一開始就是眼前這副衰敗的景象,那時候很熱鬧,到處都是一片生機,演員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主攻話劇,他們各有擅長,戲曲,歌劇,舞台劇……顏崇對他們要求很苛刻,但幾乎不會有人抱怨他的苛刻,他們對著顏崇更多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順從,顏緋一度覺得自己的養父很厲害,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個。
如今想來,或許並不是顏崇厲害,而是這群演員們有某些把柄落在了顏崇身上。
她必須承認,顏崇原本也不是什麼好人。
是她太想過上正常的人生,才會將顏崇當做好人。
“怎麼在這裏傻站著?”夏若葉拉開門,就看到顏緋站在走廊上,孤獨的身影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獸。
顏緋閉了閉眼,回頭看著她:“通知所有人開會吧。”
“現在?一大清早的……”夏若葉覺得驚訝,開起玩笑來,“你也是的,幾天不回來,一回來就突然要開會,不會是在外麵玩野了,回來要搞散夥吧?”
顏緋的目光掠過夏若葉的肩頭,看向不知名的一處,笑道:“今天以後,我可能養不住你們了,趁我還能站在這裏,就把欠的債都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