駟馬輕車在官馬大道上向前奔馳,到達河中府城內總還得一兩刻的時間。
棲雲凝清一雙明眸,一直落在雷瑾身上,不肯稍離。她與翠玄涵秋、倪法勝、倪淨淵等幾位峨眉坤流出身的妾侍一樣,退隱幕後已經有年頭了,近年極少公開『露』麵,除了遁跡深山潛修武道,一心一意磨練劍技之外,也是因為她們另有一重身分,時常以軍府秘諜或者內記室“外委”的麵目參預機要,外出公幹,她們所經手辦差的一些秘密亦都不能對外泄『露』——譬如,在棲雲凝清主持下的“棲雲道觀”,就一直在西域以及南方的緬地、莫臥兒等地傳道授法,收聚信徒,但事實上“棲雲道觀”除了致力於傳道法、收信徒以外,還直接聽命於平虜侯,時不時的執行一些秘密差使。棲雲凝清與翠玄涵秋、倪法勝、倪淨淵等妾侍所主持的“棲雲道觀”、“龍華觀”,與峨眉一脈雖有淵源,卻純屬平虜侯府的私人——這次棲雲凝清便是在南方莫臥兒帝國東部的“榜葛剌”有些秘密公幹,剛剛才回轉到河中府。
西北幕府在南方“緬邦甸”站穩腳跟之後,西北相關衙署所直屬的緬地官辦船廠,長史府特許的“緬地提舉市舶司”都已相繼開辦、設立,而緬地華埠各家大大小小的“在緬唐人商會”、“漢人商會”以及西北大族、西北各大商號也陸續在緬地開辦了不少私立船廠。
由於雲南經略府在“榜葛剌”的遠征戰事逐次推進,對莫臥兒的作戰和軍中輜重的輸運,都需要頻繁而經常地利用內河及海上水道,僅僅依靠臨時征用和采辦的船隻已經無法滿足東路平虜軍遠征的需要。要逐步添置大量河船和海船,這就地開辦船廠造辦新船,就是勢在必行之舉。
為著造船選料和備料的有序可控,除了長史府派出一批船政官吏到緬督辦以外,軍府也派出“船務觀察使”及其屬員駐緬督辦查察。軍府隸下的船務觀察使衙門,除了主要督辦查察緬地的造船事宜以外,還與秘諜總部、軍府秘諜司等秘密衙署一起協同辦差,從福建、嶺南等地船廠挖來了許多手藝熟練的船匠船工,加上四川、雲南本地的船匠船工,也大體上能夠撐起緬地以及“榜葛剌”前方交戰區的船隻造辦局麵了。
棲雲凝清此次前往南方的“榜葛剌”幹辦公事,就是以軍府船務觀察使衙門“戰船督造處”的名義。她有著戰船督造處主事的官銜告身、關防以及堪合,可以憑借公開的官方身分行走於緬地,甚至還深入到“榜葛剌”的敵我交戰區。
但不管怎麼說,刺探查察也好,突襲暗殺也罷,都不過是棲雲凝清的兼差職司。她若是出外遠行,一般還是以收聚信徒、傳道授法為本行,因為這是出自雷瑾的授意。
雷瑾的武技修行在直入先天秘境之後,已是“行到水窮處”,若想要“坐看雲起時”,就非得另辟蹊徑,從無路可走的盡頭之處硬是辟出一線狹縫窄門才成,不如此不能真正成就大道,否則他最多亦隻能止步於先天入門的修為,再無百尺竿頭更進步的可能。因此,雷瑾對玄學,對理法,對道德的深入體悟自是必然之事,窮理盡『性』,了道歸真,不外如是,因之種種怪力『亂』神、荒誕不經、一般常人難以理解的“靈異”“怪僻”“神秘”“玄妙”之舉也是在所多為,隻是一向務為隱秘,不使人知,外間之人難以知曉此類事情,就更不可能知道雷瑾授意棲雲凝清等人致力於收信眾傳道法的真正意圖了。不過,棲雲凝清作為雷瑾的枕邊人之一,又是多年侍奉左右的貼身心腹之人,本身學理見識皆師出峨眉,也是一等一的精深廣博,她對雷瑾如此這般授意的真實意圖雖不能完全領會看透,但也能猜估個六七分的模樣出來,可謂是雖不中亦不遠矣——
出自“邪宗”傳承的“邪種”等一類精神元靈秘法,既有開辟無量智慧心識,傳承無數知識經驗之神妙,但也有潛移默化掌控人心、收割忠誠同化信念之霸道。在雷瑾而言,此法固然很邪門,固然很強大,也非常好用,但是需要他費時費力將
“精血”、“元炁”、“靈神”、“智胚”、“慧根”、“識器”、“秘音”、“鏡魄”、“影魂”、“密引”、“心契”等諸多“原種”
一一凝聚,然後再抽離溫養,煉化合一為“種子”,不僅難度頗大,而且對雷瑾本人來說也是個不小的修行負擔,哪怕雷瑾已臻先天秘境,成功凝煉出一粒“邪種”的精氣神損耗也是非常之驚人的,當然關鍵是雷瑾除了日理萬機之外,種種修行功課也相當之繁重,閑暇無多的他,根本就耗不起太多時間,時間便是最大的難題。何況,修行之人都極重因果,講究機緣,雷瑾贈人“邪種”也是無因果不予,無機緣亦不得予,因此“邪種”乃是絕不可輕言饋贈的“無上智慧心識秘寶”,向來非至親、至信、至愛、至重之人不予,這也大大製約了“邪種”的適用,這或者也是天道均衡使然,如此邪門的“邪種”哪可能象吃飯喝水一般尋常易得?有大限製、有大製約才是天經地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