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戰局.移民(6)(2 / 3)

晚上在路上趕了大半夜車,困了就在大車上湊合眯了半宿,鄭佛兒第二天天剛亮就又趕著大車回到了屯子。

進了屯堡的寨門,大車從屯子中間的戲台街上過,再折向堆放打碾的打麥場,屯裏的小孩子就跟在車後麵跑,鄭佛兒樂嗬嗬的,也不管他們,這些孩童就是鄭官屯的未來了。

鄭官屯剛剛在這一帶圈地築堡的時候,是很艱苦的。

且不說番胡與野獸的侵襲,當初剛剛立屯,屯裏鑿井未成,水窖、雪窖、冰窖、雨窖又未竣工,用水隻能靠屯子裏的『露』天澇池。到了冬天,澇池常常就凝冰幹涸,屯戶便把澇池中的冰塊敲碎運回家,化成水做飯或者飲用。最後,當冰塊也沒有時,就得靠大車一趟又一趟的到很遠的地方去拉冰塊。冰塊碼在大車上,出太陽的天,冰塊表麵融出的水,就順著芨芨草編的席笆子流下來,在地上劃出一道一道的水痕。鄭佛兒的趕大車技藝在立屯之初便救了急,他與屯裏另外幾位車戶,輪流帶著人去拉冰塊,可是立了大功勞,也樹立了威信。

冬天,喂養牲口的事就主要由騾馬戶擔起來。羊群每日被吆喝著走向屯外的河灘,用細小的蹄子刨去積雪,刨去積雪下麵的浮土,覓食草根。牛、騾、驢、駱駝、馬這些大牲口,便都圈養起來,麥草是牲口最主要的吃食,間或喂些豆秸、穀草,給牲口們改善夥食。到了第二年春天,屯裏就得弄些豌豆,磨碾成碎粒,拌些油渣,用水泡了喂大牲口。

鄭佛兒還記得往年冬天,象囚犯一樣圈養的牲口們,每天一早一晚,有兩次飲水的時間。從各家各戶的牲口圈和屯裏共有的牲口欄裏趕出來的牲口,都聚在澇池。許多背著糞筐的男孩跟在牲口後麵,看那個牲口厥起尾巴,就搶著把糞筐接在牲口屁股後麵,看著牲口的糞便一骨碌一骨碌地落在糞筐中。大牲口中,牛極配合孩子們接糞,牛一邊拉一邊走,步子穩實,或者就站著不動,接糞容易。而馬和騾子,便不一定了,有時也會很配合地拉完那泡馬糞、騾糞,不高興的時候便猛地揚起後腿,給人一蹄子,接糞就得眼疾手快了。牛羊糞便都是肥田的好東西,開荒立屯的人們,各家各戶都把牛羊糞便當寶呢。窮人家孩子早當家,大多數屯戶家子弟本質上都是勤勞勇敢的,他們就是鄭官屯將來的頂梁柱,鄭佛兒閑著沒事的時候倒也常與他們說笑,屯裏小孩子倒也還不怕他。

西北幕府治下的村寨屯堡,都編有民壯鄉兵,他們與官府正式僉派的‘僉兵’又有不同,是村寨屯堡自身組織的守禦力量,絕大部分武器和口糧都是自籌自給,會『操』訓練則由軍府就近指派軍士督促指導。出於支持屯墾戍守安靖地方的目的,西域地方屯堡的民壯鄉兵,其農閑會『操』訓練口糧可以得到長史府的錢糧補貼,核銷相當大的一部分開銷,這是西北其他地方村寨屯堡難以享受的待遇。

鄭官屯的民壯鄉兵們每每議論,吃些甚麼才好呢?但他們除了想到會『操』訓練時從每日兩餐增加到每日早中晚三餐之外,訓練中間再來兩次點心之外也想不到其他什麼了。鄭官屯其實是個‘窮鄉僻壤’,主要依靠自給自足,那裏會買得到好的吃食?

恰巧鄭佛兒上縣述職,自然每次都要順便擔負采買的任務,這也是他趕著大車進城的原因,否則騎馬來回,可要比趕大車快多了。

鄭佛兒每次采辦回來,也都不運回倉庫,而是在打麥場上當眾公開點交再入倉庫,帳目則交付給鄉兵隊‘軍需’,這也是鄭佛兒自己想的一個辦法,免得落下口實,錢糧上麵還是小心為上——鄭佛兒常聽老人們說,‘手中無權,放屁不響;手中無錢,說話不靈’,這幾年屯官做下來,他倒也領會了這刀把子或者說印把子以及錢袋子的許多厲害,反有許多顧慮,這或者就是所謂的‘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了。俗話說‘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采買吃用的人難免不落下別人猜疑,如果自個處事再不小心,一旦遇上掰扯不清的事那就糟糕了,西北幕府行的可是軍法,別冤枉吃了小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