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紀湄憬然地搖頭道:“他停身在屋上而使我們一無所覺,這份功力果然了不起!”
杜念遠微微一笑道:“那倒沒什麼!他的一舉一動,仍是瞞不過我,雖然我是仗著器物布置,但足見武功並不足恃,重要的還是人……”
韋紀湄忽然道:“念遠,你這樣究竟還太冒險了,難道你不怕他對你施毒手嗎?尤其是你最後所說,要控製他心性的那些話,雖然你的空城計將他唬住了,假若他為了本身的安全,隻有除掉你才是最安善的方法……”
杜念遠微帶惆悵地道:“我相信他不至於如此的,他到北地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我,所以我才說那些話,使他嚇得連我的麵都不敢見,這一去之後,不到三個月後那場約會上,他是不會再來的了!”
韋紀湄聽了,臉色微微一動,也不禁默然無語了。
天龍穀中的武林人士越聚越多了,自從韋光在這兒指傷逍遙散人,驚退秦無極之後,此地成為大家心神向往的安樂土,受過至尊教淩辱壓迫的武林道,像潮水般湧到這兒來,每一個人都認為隻有這個地方,才可以受到托庇而逃過秦無極的毒手。
可是這一天忽然發生了一件意外,雖然很少人知道這意外的發生,然而這件事的確給天龍穀中以莫大的困擾。
那就是韋光從海外小島上攜來的孤女耿小紅,在昨夜離奇地失蹤了,她並不是個很重要的人物,她失蹤的消息自然也不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然而這件事卻大大地震動了天龍穀中一些主腦人物。
首先發覺她失蹤的是韋光,因為她每天一清早就要趕到韋光的屋子裏,用她豢養的毒蛇,榨出牙中的毒液來維持他異人的體質。
獨獨這一天她沒有來,韋光本來認為她是貪睡過了頭,一直還耐心地等待著,直到紅日高升,穀中的人都開始活動時,仍是不見她的蹤影,韋光忍不住了,趕到她的屋中一看,不禁大為恐慌……”
屋中十分淩亂,滿地蛇屍狼籍,小紅不見了。
這情形大不尋常了,在他的判斷中,小紅一定出了意外,否則這些毒蛇,小紅看得比生命還重,絕對不會輕易傷害的。
屋中略有一絲掙紮的跡象,卻沒有屍體,顯然她是被人挾持走了,是誰會對她那樣子呢?這島上住人雖雜,卻很少有人會這樣做。
懷著憂急與疑惑,他把這個消息通知了父親韋明遠與杜素瓊,果然也引起了他們的驚詫,於是大家都開始作種種的猜測搜索。
朱蘭與韋珊再加上淩寒冰等人也從梵淨山移居到此地會眾,他們也得到了這個消息、一起到小紅的屋中,在那些淩亂的蛇屍中間,杜素瓊首先發現一截古銅色的絲絛,乃撿了起來略加審視,不禁失聲道:“難道是他……這倒令人無法相信……”
韋光聽她的口氣,知道她已經認出那絲絛的所有者,連忙問道:“杜姨,你說的是誰?”
杜素瓊沉思片刻才搖頭道:“我不敢確定是誰,不過這絲絛的色質俱很怪異,隻有一個人曾經擊過,那便是上個月離去的逍遙散人。”
韋光也記起來了,跳起來叫道:“不錯!一定是他!這忘恩負義的畜生,早知如此,我真不該救他……”
韋明遠卻凝重地搖頭道:“逍遙散人怕不會做這種事吧,那個人恩怨分明,小紅姑娘對他有活命之德,卻毫無怨嫌,他實在沒有理由會這樣做……”
韋光固執地道:“這絕對是他,因為隻有他才知道聖王丹的功效,小紅一共隻剩下兩粒,一粒用來救了他的命,另一粒始終珍藏在身邊,他擄劫小紅的目的,也一定是為了那一粒聖王丹,一顆藥丸可抵二十年的勤修火候,他怎麼會不眼紅呢?”
韋明遠沉下臉來道:“光兒,你的理由似乎很充分,可是缺乏知人之明,我說這事絕不可能是他,因為我相信他,他在這兒養傷療治,住了一個月,我經常與他接觸,對他了解頗深。我再老實地告訴你們一聲,他臨走時曾經但白地跟我談過,他還是要回去輔助秦無極,雖然明知所遇非人,他仍然義無反顧,因為他的武功是秦無極傳授的,這樣一個節義分明的人物,絕不會做出那種卑劣的行徑。”
韋光怔了一怔才道:“那似乎更有可能了,他不但擄去了小紅,還殺死了這些毒蛇,因為這是秦無極惟一的克星,蛇毒是我特殊體質的來源,他如忠於秦無極,才會有這些舉動韋明遠微怒道:“胡說!你這樣想簡直是侮辱他,小紅雖然曾用聖王丹救活他的命,卻出諸你的授意,他心中對你的感激不下於對秦無極的忠誠,他一直對我表示要好好地報答你,怎會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你呢……”
韋光見父親生氣了,才囁嚅地道:“那爸爸對這截絲絛作何解釋呢?”
韋明遠深思有頃道:“絲絛的事我無法解釋,不過這證明了他的無辜,因為這一截斷絛好像是在爭執中被重力扯斷的,以他的能耐假若是對付小紅的話,何須如此費力……”
韋光不禁默然了,韋明遠最後的解釋非常有力,以逍遙散人的武功修為,對付小紅那樣一個弱女子,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這絲絛質地異常堅韌,也不是小紅的能力所扯得斷這一點遺留的線索反而導致更多的迷惑,乃使每一個人都陷人了沉思。
忽然淩寒冰一彎腰,在蛇屍中又翻出一枚古錢,擎在手中叫道:“端木方!”
這一叫立刻驚動了所有的人,韋明遠首先急問道:“你怎麼知道端木方也到這裏呢?”
淩寒冰遲疑地道:“這我倒不知道,但是這枚古錢卻屬於端木方無疑,這是百餘年前的通貨,端木方在第一次死亡時就帶在身邊了,複生後他把它掛在頸下作為紀念的,我在長白山曾經與端木方相處過一段時間,所以才認得出……”
杜素瓊立刻道:“假若這枚古錢的確是屬於端木方的話,事態就很明白了,這個老魅行事殘惡,此地的一切跡象都像他所為,而且他生前有毒天子之稱,對於用毒是大行家,光兒利用蛇毒增進體能之事,被他知道了,所以他才會前來竊取毒蛇,這地下的死蛇都是些通常的品種,小紅從島上攜來的一些奇種異屬,都跟著她失蹤了……”
韋光惶急地道:“小紅若是落在端木方手中就糟了。”
大家也不禁惻然無語,端木方狠毒之名,盡人皆知,誰都替那個可憐的女郎擔了無限心事。片刻之後,杜素瓊又緩緩地道:“小紅一定是被端木方挾持走了,但是她不會吃苦的!”
韋光淒惶地道:“怎麼可能呢!端木方……”
杜素瓊一舉手中的絲絛道:“端木方凶殘之性毋庸贅言,但是有逍遙散人在旁,必然能嗬護小紅不受其害!”
韋光神色一動道:“杜阿姨,您是說端木方與逍遙散人都到過這兒?”
杜素瓊點頭道:“這一點我絕對相信的,可能是端木方先到一步,可是逍遙散人也到得不太遲,兩個人也一定起過爭執,所以才留下這一截絲與那一枚古錢,至於真正的詳情,我卻無法預測,目前最重要的事,莫過於趕快找到小紅。”
韋光憂愁地道:“一點頭緒都沒有,到哪兒去找呢?”
杜素瓊望了他一眼道:“假若你對小紅確有一份真情的話,這並不成為問題,人們心靈之間,自有一種神奇的感應,哪怕迢迢千裏,你自然而然地會知道到哪兒去尋她,這並不是我空口亂說,不相信你可以問你爸爸。”
韋明遠深情地凝視著她,雖然沒有開口說話,卻已在眼神中證明了這件事。
韋光沉思片刻,才若有所覺地點點頭對韋明遠道:“爸爸,我想出去一趟。”
韋明遠也點點頭,不過卻莊重地關照他道:“你去吧!小紅對你的情深義重,你應該去找尋她的,不過我需要特別提醒你一聲,兒女私情並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韋光也莊重地道:“孩兒曉得,不管是否能找到小紅,在約期的那一天,我一定會趕到山海關!”
韋明遠欣慰地道:“那就是了,現在離那一天還有三個多月的期限,你不妨到處碰碰運氣。必要時可以跑一趟長白山,聽說神騎放又重張旗號了,你大嫂神機莫測,也許可以給你一點指示。”
韋光答應一聲,就匆匆地走了。
大家都沒有什麼表示,隻有朱蘭的眼角有點潤濕,杜素瓊輕輕一笑道:“蘭妹可是太替孩子擔心?”
朱蘭擦擦眼角苦笑道:“擔心也是白費的,孩子大了,就不再屬於母親了。”
杜素瓊爽朗地一笑道:“韋家的孩子恐怕不會屬於任何一個人,他們是屬於整個天下的,從明遠開始,他們就自然而然地擔負著武林的劫運,最不幸的是你,最幸運的也是你,因為你不但是個寂寞而光榮的妻子,同時也是個寂寞而光榮的母親!”
朱蘭剛擦幹的眼角上立刻又汪滿了淚水。
那眼淚中有著喜悅,也有著哀傷,有著欣慰,更有著惆悵!
韋光離開天龍穀有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他始終是匆匆趕著路,既無目的,也無方向,完全是憑著一種直覺在行進,一個月過去了,小紅依然是無蹤無影。
他開始懷疑杜素瓊的話了:“心有靈犀一點通!”世上真有這回事嗎?
“從父親與杜阿姨一生的種種遭遇,他們的確是到了這種境界,為什麼我就不能呢?甚至於在夢中,也沒有見到過小紅
“也許是我對小紅的感情,還沒深切到那種程度吧!”
他隻能替自己如此解答了。
這一天黃昏,他寄宿在一所山村的小店裏,草草地用過晚飯,店夥計替他送來了一壺苦茶,對著窗外的落日,心中掀起了千萬種思緒。
由滿天的晚霞,他想起小紅的臉頰,可是由天邊一顆早升的星星,他憶起了另一對清澈的明眸,那是屬於白紉珠的,再由那碧青的天幕,他又憶起一個女孩子幽怨的神色,那竟是屬於邢潔的。
“白紉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們也曾有過一段美麗的時光,我應該不會忘記她。可是邢潔呢,我們隻不過在長白山上有過片時的聚首,她也僅隻隱約地對我透露一絲情意,為什麼我會對她念念不忘呢?
“難怪我一直無法在心靈上與小紅取得感應,看來我對她的感情的確不夠深刻,在她危難的時候,我竟想著別人……”
他由心中浮起一陣歉疚的感覺,盡量去排除其他的思想,一意地追溯著與小紅種種的往事,她的笑語,她的溫柔,她替自己塑泥像時的癡情,每天一清早送蛇液時的殷勤,以及她現在可能遭受到的苦楚,漸漸地,他開始感到淚水在頰上爬動時,那種癢癢的和清涼的感覺……
忽然他的耳中傳來一陣低低的吟哦,起先是模糊不清的吃語,慢慢地可以聽清楚了,那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的對話:
“人生何處最消魂?荒唐!荒唐!空即是色色即空……”
“溫柔不住住何鄉?無聊!無聊!青衫紅顏俱作土……”
“舉酒欲飲無管弦!何必!何必!一滴幾曾到黃泉……”
“日暮鄉關何處是,算嘍!算嘍!此身如萍寄,此心隨葉飄,天為穹廬地為床,綠水青山俱可家,但得壺中酒長滿,仙不如,佛不堪……”
韋光聽了心中不覺一動,暗忖此人心胸曠恰,世情淡薄,端的是位大智大慧,人徹大悟的達人。這荒村野店中,居然會有這麼一個脫俗的雅士,倒不可以失之交臂,而且聽聲音就在隔壁,我倒不妨去找他聊聊。
想到這兒,他立刻站起身子,走出房門來到隔壁,看見門是關著的,他又有點猶疑了:
“也許人家喜歡孤獨,不願意我去打擾呢?”
因此他的手才伸到一半,卻沒有對門上敲去,屋中忽然又傳出一聲招呼道:“‘門外的朋友請進來吧,一人獨酌太無聊,我正想找個人來聊聊。”
韋光心中又是一動,不過並沒有太多的驚奇,因為自己出來時腳步放得很重,人家應該可以聽得見,略一停頓,他就推開了門,立刻就驚呼道:“原來是莊師兄,你怎麼也到這兒來了?”
屋中那個人麵窗而坐,把背對著門,韋光推門進去時,他也沒回頭,可是從那襲破敞的僧衣,滿頭泥垢的背影看來,分明就是莊寧的兒於莊泉,也是陪伴著他遠渡重洋,求藥歸來的那個窮和尚,所以他不自而然地叫了出來。
窮和尚在陪他到天龍穀後,立刻又離去雲遊四方,闊別數月,驟遇故人,難怪他會那樣高興了。
可是窮和尚聽了他的招呼後,居然一言不發,也沒有回頭,隻是自顧自地在舉杯飲酌,眼望窗外,好似完全沒聽見他的招呼。
韋光在熱烈的招呼後,見窮和尚居然毫不理睬,倒不禁任了一下,可是他知道窮和尚,有時喜歡故意作些怪事,遂毫不為意向桌旁走去,口中繼續道:“小弟出來時,令師與令尊都曾托小弟順便尋訪師兄,想不到真的會遇上師兄了!”
窮和尚這才回頭道:“朋友這是在開玩笑了!家師與家父去世都幾十年了,朋友在哪兒見到他們的?”
韋光聽了這活,又看到他的臉,不禁窘得滿臉飛紅,呐呐地道:“對不起,在下看錯人了,因為在下有個朋友,與大師背影太像了!”
原來那僧人的背影雖與莊泉相似,麵貌卻大不相同,不過這副麵貌也不陌生,韋光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了。
那僧人微微一笑道:“沒關係,能得相逢便是緣,閣下把我當做朋友也未嚐不可!”
韋光遂也道了聲打擾,點點頭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側頭,僧人將手中的葫蘆遞了過來道:“濁醒苦酒,差可忘憂,朋友喝一口澆澆塊壘吧!”
韋光接在手中,就覺得那葫蘆的質地十分特異,外表呈朱紅色,光澤潤潔,也不過才普通大小,分量卻比鐵的還沉重,不覺徽異道:“大師的酒器是頗不尋常。”
僧人微微一笑道:“朋友倒是很識貨,僧家一身無可取之物,惟獨這葫蘆還值幾兩銀子,朋友既能看出它的不尋常,想必一定知道它的來曆了!”
韋光原是信口的一句話,被僧人如此一說,倒不禁臉紅了,咖內地道:“在下實在不知道它有何可貴,隻……隻是覺得它與尋常的酒器不同罷了……二…”
僧人哦了一聲才道:“原來如此!不過這葫蘆頗具靈性,它能令朋友感到異常之處,則足證它與朋友有緣、唉,孽障!孽障!曆經塵劫千百度,怎麼還是那等塵心未盡!”
說時也伸出一手,摸在葫蘆上,好像是對它說話一般。
韋光頗感驚異地道:“一個葫蘆也會有靈性?”
僧人笑笑道:“朋友不要小看它了,此物大有來曆,甲年元月子時栽,癸年臘月亥時采,曾沐觀音瓶中露,曾貯佛祖足下台,雲中龍女遇失手,一跤跌到凡塵來……”
韋光曬然失笑道:“大師說笑了,哪有這回事?”
僧人依然笑道:“朋友信不信,關於此物的來曆,也許是僧家胡謅,不過它身具靈性,確是事實,朋友不妨喝一口酒,便知端的。”
韋光看他說得那麼嚴重,遂好奇地舉起葫蘆,就在嘴邊飲了一口,酒味香醇,入喉爽滑無比,等他放下葫蘆時,卻並不見有何出奇之處。
僧人把葫蘆接了回來,放在桌前用手摸擦著笑道:“朋友不必心急,少時自見分曉!”
韋光聽他這一說,乃把要問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靜靜地望著僧人,僧人不言不笑,雙手在葫蘆上不住地摸擦著,韋光等了片刻,突然想起來了,這僧人正是杜念遠召開群豪大會,宣布廣成子陵穴秘密時,以幾句似真似假的偈語通過測驗,進入墓穴的那個邋遢和尚,當時進去的人,大部分都有了下落,惟獨這僧人一直未見出現,想不到會在此時此地重見,興奮之下,不覺脫口急問道:“大師是怎麼在陵穴中脫身出來的?”
邋遢和尚笑笑道:“朋友終於想起來了,貧僧在陵穴洞口之際,於千百人中,惟獨發現朋友慧根夙厚,所以先進去替朋友鋪了一條路,其實那座陵穴,貧僧早已走了千百次,對一切都了如指掌,自然會找到出路。”
韋光大是驚疑地道:“什麼?我在洞中的一切遭遇,都是大師事先安排的……”
邋遢和尚點點頭道:“不錯!不僅是朋友一個人,連所有進洞之人,都由貧僧一一安排,使他們各人依照自己的命運,接受應得之遭遇。”
韋光將信將疑地道:“那大師對於秦無極早已盤踞洞中之事,也預先知道了?”
邋遢和尚大笑道:“當然了!秦無極入洞雖在貧僧之先,對洞中之情形卻遠不如貧僧熟悉,所以貧僧能在他毫無覺察之下,來去自如……”
韋光抽了一口冷氣道:“大師既有如此之能,因何不想個方法製裁秦無極,縱使他造下武林無比殺孽……而且大師既然知道洞中凶險,為何還聽任許多人在那兒喪失了生命……”
邋遢和尚笑笑道:“那是劫數當然,貧僧總不能逆數而行,洞中並未妄死一人,也未妄活一人,生死在數,早有前定,貧僧不過是上應天心,適成劫數而已……”
韋光憤然地道:“什麼劫數!你們佛家所謂劫數完全是欺人之談,拿著劫數做借口,你們才可以見死不救,見惡不理,坐視奸邪橫行……”
邋遢和尚輕輕一笑道:“朋友說得太過分了,善惡到頭終有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行不義者,自有遭譴之日,貧僧可以預知劫數,卻無法挽回劫數,可以知人命運,卻無法改變人的命運,惟有靜觀事態發展而已。”
韋光怔了一怔才道:“那麼大師今日與我見麵,也是事先的安排了?”
邋遢和尚笑笑道:“是的!一啄一聚俱是緣,貧僧合該於此日此地此時與朋友見麵,同時指點朋友心中未解之疑。”
韋光想了一下才道:“大師即有預知之明,能否預示一下此刻我心中第一個疑問是什麼?”
邋遢和尚望他一眼,才點點頭道:“朋友心胸磊落,公而忘私,確為貧僧僅見之俠土,不過朋友這個問題有關天機,貧僧不敢預泄,然而朋友盡管放心,天心既渺,絕不助邪人,隻要時間一到,凶人必將授首……”
韋光神色一動,暗中對邋遢和尚的前知能力漸漸開始相信了,因為他剛才心中掠過的第一個問題便是秦無極在何時可以伏誅,邋遢和尚在神色不動之間,一語道破,等了片刻,他才以較為尊敬的口吻問道:“既是如此,大師請指示第二個迷津吧!”
邋遢和尚笑了一笑,將葫蘆朝他麵前一放道:“此物與朋友有緣,它對朋友的事,比貧僧還要心急,朋友何不向它請教,它的答案,定比貧僧詳細得多!”
韋光莫名其妙地望著和尚,真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說正經話。
邋遢和尚又神秘地道:“朋友無須多疑,佛家的至諦在乎一個心字,心之所至,粟米中可藏大千世界,片刻間可曆百世滄桑,朋友何不把心放在這葫蘆上。”
韋光迷惑地道:“怎樣才能把心放上去呢?”
邋遢和尚神色莊嚴地喝道:“咄!朋友如此聰明,怎麼會問出這種笨話,色香味觸音五官之覺,形之於體,用之在心,聚五為一,乃生感應,謂之神道,心通於神,何事不能!”
韋光聞言如受棒喝,心神一動,乃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葫蘆上,片刻之後,他覺得自己與那個葫蘆已經成為一體,耳畔還隱約聽得和尚如夢如詩的聲音:“小小葫蘆腹內空,離人思婦盡包容,萬裏關山一線通……”
葫蘆光滑的表麵上慢慢地湧起一片輕霧,霧氣淡下去之後,隱隱現出一座山峰,綠樹蒼鬱,峰下有個石洞,洞口坐著一個神情抑鬱的女郎,赫然正是他久尋未遇的小紅!
洞口不遠的地方有兩個人對坐著,一個是逍遙散人,另一個卻是端木方,兩個人好似正在爭論著一件事,隻可惜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這山峰與石洞形狀十分熟悉,就在離此不遠的地方,自己白天還經過那兒。
看見小紅後,他的心神大是激動,本想出口招呼,猛然被人在頭上輕輕一拍,那一切的幻象都消失了,神智也跟著恢複了,發覺自己己不在室中,邋遢和尚也不見了,葫蘆也不見了,可是耳畔卻傳來了爭論的聲音……。
那聲音聽來已十分清晰,先是逍遙散人憤激的語音道:“端木方,隻要你敢動一下那個女孩子,我就跟你拚了……”
接著是端木方枯澀的喉嚨道:“逍遙子,你別那麼不懂事,我已經搜遍了她的身上,始終沒發現聖王丹的蹤跡,惟一的可能是被她吞到肚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