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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走就是青海了,”杜懷殊往手心裏哈了一口氣,“要不咱先回亞希?黃阿姨在那裏等了你三個月,好歹一起過個年?”

沈應知將腦袋從寬厚的圍巾裏鑽出來,雙眼凹陷滿是血絲,搖了搖頭,嗓子已經啞到說不出話。

“服氣!”杜懷殊歎息。

對於這趟沒有頭緒的找尋,杜懷殊能做的就是陪著她將希望一點一點熬幹耗完。

三個月,挨著呐牧山周邊的川地藏區凡是有人的地方基本上都找過一遍了,再往上走就是青海了。

若還是找不到的話,按照沈應知的秉性,應該會把範圍擴大到全中國,不,或許是全世界。

但杜懷殊能陪著她的時間有限,青海可以說是最後一站。

因為這趟行程在杜懷殊心裏的作用,與其說是去尋找死不見屍活不見人的周盡城,倒不如說是為了轉移沈應知過度悲傷的情緒。

包裹在衣物中隻露出了一雙眼的沈應知靠在車窗上,外麵冰天雪地、鵝毛大雪紛飛的景象在她眼中掠過,什麼都沒有留下。

因為這山山水水在她眼中已然沒有了意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成了橫在她與周盡城之間的障礙。若是沒有它們,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一眼望到盡頭,他在那裏或者不在那裏,都將一目了然。

之前和他重逢後,他曾經告訴她,他之所以在沒有她的日子裏選擇成為一名軍人,就是因為知道將來會用生命去守護腳下的河山,而河山上站著的有她。哪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他和她也不是毫無關係的。

愛一個人的方式有千種萬種,他選擇的是沒有退路的那一種。

所以最終將自己逼上了末路,順帶也把她逼得無路可走。

米隱第四次將飯菜推到周盡城麵前:“吃。”

周盡城頭一偏:“除非你告訴我這是哪裏。”

“是哪裏你現在也走不了啊,別說外麵大雪封山沒有車載你過去。就算能出去,你覺得我憑什麼白白讓你走啊?”

周盡城想跟她講道理:“你也知道我是個軍人,我得跟我組織彙報情況對吧?還有,我沒說會白白走啊……”

“這麼說,你是同意跟我結婚了?”

“我說了我有老婆,我很愛她,而且隻愛她。但我會回報你,錢也好、車也好、房子也行,國內你想在哪裏住,我就給你買到哪裏。”

米隱不屑地輕哼:“喲,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有錢人啊!”

“還行,不窮就是了。”

“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這年頭像你這樣的不好找,我也是等了二十多年才等到。軍人什麼的,你就放棄那個念頭吧,你這條腿能不能好還另說。再說了,全國十多億人口,誰去保衛國家都行,不缺你一個。”

“米小姐,”周盡城耐著性子,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如果你脖子上的那塊軍牌不是你撿來的或那個啥來的,那你就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就算我這條腿廢了,沒退伍我也還是個軍人,是個軍人就得找到自己的組織,你何必為難我呢!再說了,強扭的瓜也不甜。”

米隱臉一熱,說話磕磕巴巴:“甜……甜不甜的是個瓜就行。而且房子什麼的我沒興趣,我就想要你。你趕緊吃飯吧,吃了東西才能恢複,恢複了才能跟我結婚。”

得,沒法兒交流。

周盡城歎了口氣,準備另想辦法。

天黑之前進了青海省內,開了一天的車,杜懷殊有些吃不消,隨便找了個路邊旅館,準備暫時休息一晚。

這是個家庭旅館,沒正經執照,又因為是大年三十,老板娘坐地起價,伸出四根指頭:“愛住不住,反正往上你再走一百公裏才有下家,隨便你們。”

杜懷殊翻了翻錢包,帶出來的現金餘額總共還不到四百塊,一路走過來也沒見個取錢的地方。明明知道對方是在宰她們,但她實在是疲憊得開不了了,於是隻好拉下臉跟老板娘商量:“老板娘您看啊,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我也不是覺得大姐您要價太高,主要是我真沒那麼多現金了。您看,不行咱少一點?”

老板娘“嘁”了一聲,滿臉不屑:“有錢就是父母朋友,沒錢啥都不是。不行你們就自己在車裏湊合著睡一夜唄。”

杜懷殊還想說什麼,身後的大門突然被推開,風雪裹著寒風毫無征兆地吹進來,兩人背上一涼,沈應知打了個噴嚏。

接著一個男人喘著粗氣小跑過來,對老板娘說:“快,阿喜剛吃魚卡刺了,現在都咯血了。”

“哎喲,那可怎麼辦啊?”老板娘扔下瓜子慌忙起身,“那可怎麼辦啊?這冰天雪地的,醫院又遠……”

杜懷殊看了一眼沈應知,腦子靈光一現,一把抓住正要出門的老板娘:“大姐,去什麼醫院啊,我家妹妹就是醫生。”

老板娘剛才還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聽到這話,轉眼就低了頭,抓著沈應知的胳膊哀求著:“你看我這大過年的幹的都是什麼事,酒喝多了,小妹妹你別介意。房費我給二位免了,房間隨便挑。相逢是緣,我家阿喜是唱歌的,嗓子寶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