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不知道的?”
“歐陽長老曾叮囑小人,除了小人,不必讓其他人知道。”
甘伶說:“看來,你們這個什麼教的,行動神秘哩!好了,既然這樣,你可以回秀山,沒有什麼危險了。”
廖堂主有些茫然:“女俠擔心小人的安全?”
“你現在是我甘家的人,又怎不擔心你回秀山的安危?現在黑鷹不知道你們今夜的行動,你手下的弟兄也不清楚歐陽一哨的身份,你回秀山就沒有什麼危險了,你放心做你的堂主吧。”甘伶又對甘驥說,“大哥,你既然叫他回去,不如幹脆再派一個精細的人跟他去,一切聯係由這個人負責。這樣萬一出了事,廖堂主也可以推得幹幹淨淨,隻承認自己用人不當,不更好嗎?”
甘驥一笑:“三妹,想不到你也善於搞這門工作。”
“大哥,別取笑,小妹這是跟你學的。”
甘氏三煞,過去是錦衣衛湖廣地區的總負責人,以現在的話來說,極善於搞地下工作,就是甘伶不說,甘驥也準備派一個精細的人跟廖堂主回秀山。但這一次,他不是為錦衣衛,而是為了自身的安全。想不到這樣一來,今後對撲滅這夥神秘集團卻起了意外的作用。
甘驥朝內喊了一聲:“夏候總管!”
“有!”隨著應聲,進來的是一位精明而又彪悍的中年漢子,燕額深目,雙目有神,身段均勻,行動敏捷,使人想起了山中敏捷的豹子。廖堂主一看,不由得愕住了,這不是在江湖上聲銷跡杳多年的婁山黑豹嗎?他怎麼成了甘氏三煞的總管了?
婁山黑豹,原名夏侯彪,是黑道上一位有名的人物,一條鋼鞭,橫行在大婁山一帶,打敗了不少高手。由於他為人機警,行動敏捷,才得了黑豹這一綽號。廖堂主與他原是黑道上的朋友。可以說,廖堂主出道,還是黑豹帶出來的,他一直尊稱黑豹為大哥,五年多前,不知什麼原因,黑豹一下在大婁山消失了,從此在江湖上再也不見黑豹的蹤影。有人認為,他給俠義人士中的—位高手幹掉了,廖堂主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在浮雲山莊的,不禁脫口而說:“夏侯大哥,是你?”
夏侯彪望望他,略帶驚訝問:“廖老弟,是你?你來闖浮雲山莊?”
“這……”
夏侯彪帶埋怨地說:“廖老弟,你怎麼不打聽打聽,什麼地方不好闖,來闖這裏。”
甘驥微笑問:“你們認識?”
夏侯彪說:“大爺,廖老弟是我多年的朋友,望大爺看在下屬的份上,饒過了他。”
甘驥笑道:“總管,你放心,你廖老弟也成了我們一家人了。”
“真的?那我多謝大爺了。”
甘伶說:“好了,好了!既然你們是兄弟,就更好辦了。總管,今夜裏你就隨他回秀山,相助他的行動。以後這個秘密幫會有什麼行動,你要及時告訴我們。”
“是,三小姐。”
甘伶又問廖堂主:“今夜的事,你打算怎樣向你手下的弟兄們解釋?”
廖堂主想了一下說:“小人隻好說,今夜的行動是場誤會,現在沒事了,我們回去。”
甘伶點點頭:“看來你這個堂主不是混飯吃的,有一定的才幹。”
“三小姐過獎。”這時,廖堂主已跟隨夏侯彪,改變對甘伶、甘驥的稱呼。
甘伶說:“好,你就這樣對你手下的弟兄們說,今夜是場誤會,現在誤會消除,那個什麼歐陽長老的也走了,並且叮囑他們,今夜的事,不得對任何人說出去,更不能讓總堂的人知道,不然,總堂主怪罪下來,大家都不好受,也連累了歐陽長老。”
“是,小人省得。”
“好!你們可以走了。”
黑豹夏侯彪將一麵銀牌交給甘驥,說:“大爺,這是從歐陽一哨身上搜到的,不知有什麼作用。”
廖堂主說:“這是本教長老的信物,也是他的身份證明。”
甘驥和甘伶在燈下看了一下這麵銀牌,正麵鑄有一個帶火焰的太陽,背麵是輪明月,月中有一把利劍,下麵有“護法”兩字。甘驥和甘伶雖然不明白太陽、月亮是什麼意思,這可能是這夥神秘集團的標記。至於“護法”兩字,說明歐陽一哨是這夥集團的護法長老而已。甘伶問廖堂主:“你就憑這麵銀牌,聽從他調遣?要是我也持有這麵銀牌,你聽不聽我的調遣?”
“三小姐,我們接頭,還有兩句暗語。單是這麵銀牌,我不會聽他的。”
“哦,什麼暗語?”
“他說一句‘春風化雨’,我便說一句‘滋長萬物’。他再說句‘日月齊明’,我應一句‘光照神州’。答對了,知道對方的確是自己人,我才聽他調遣,他才將行動告訴我。”
“你身上有沒有銀牌的?”
“小人身上有麵銅牌,模樣相同。”廖堂主說著,從自己身上將銅牌交了出來。甘伶,甘驥一看,果然是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月下鑄有“秀山”兩字和銅質的而已。
“你手下的弟兄都有這麼一麵錒牌?”
“沒有,隻有小人才有。”
“那麼說,隻有堂主才有了?”
“是這樣。”
“你們總堂主呢?”
“他有一麵銀牌,月下鑄著‘五月’兩個字。”
“五月?這是什麼意思?”
廖堂主搖搖頭:“小人不清楚,恐怕這是總堂主的標記。”
甘伶驀然想起一件事來,問:“巴東的吳堂主,是不是你們的人?”
廖堂主搖搖頭:“恐怕不是,據小人所知,總堂下屬的一百一十個堂口,沒有巴東。就是一百一十個堂口的堂主,小人也不完全認識,隻有總堂主才知道。”
甘伶心想:看來,巴東的吳堂主,是另—個幫會的堂口了,不屬於這夥神秘集團。甘伶怎麼也沒想到,巴東堂的吳堂主,是屬於湖廣總堂的,同是這夥神秘組織的人,更想不到這個神秘組織,野心這麼大,分布那麼廣,在全國十三個布政使司中,都設有總堂口。要是她知道,一定會大為驚駭,因為武林中,從來沒有任何一個門派或幫會,會有這麼大的野心,想統領全國。她以為這個神秘組織,隻不過是一個地方的邪派組織,要是名門正派,用不著這麼詭詭祟祟行動而不敢先亮出自己的名稱來。就是一些邪派幫會,也亮出了自已的字號,像河北的青竹幫,貴州的九龍門,江南的黑衣社,它們何嚐不是邪派組織?
甘伶想了一會,感到沒有話要再問了,便將銅牌交回給廖堂主,說:“天不早了,你們走吧。小心,以後你們行動,別叫你那個什麼教發覺了。”
“三小姐放心,小人自會小心謹慎。”
於是,廖堂主和夏侯彪,帶了秀山堂投死的—百零幾名手下,連夜離開了死亡嶺,轉回秀山。
他們一走,甘伶說:“大哥,這個神秘組織的出現,恐怕武林中有一場是是非非了,說不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這事我們可不能不管了,我一定想辦法查出他們的教主是誰,有什麼企圖和野心?”
甘驥笑了笑:“三妹,你怎麼有這樣的閑情去理江湖上的恩怨仇殺?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我看誰也理不了。”
“大哥,你難道看見一些惡人凶徒在為非作歹,胡亂殺人也不理麼?”
“三妹,看來你是屬於武林中的所謂俠義人士了,愚兄可不是什麼俠義人士,也不想去幹這些愚蠢的事,隻要武林中人不惹到我甘家來,不在我眼前行凶殺人,我是不想理也不想去管,隻求平平靜靜過我的晚年就行了。”
“大哥,你認為行俠仗義的人都是在幹些愚蠢的事?”
“不錯,在一些人的目光中,他們是在行俠仗義,為人間除暴安良,但愚兄認為他們是在幹些傻事,解決不了事情。有時反而將事情弄得越來越糟,引起更大的恩怨仇殺來。就像武功極高的奇俠一枝梅慕容子寧和小魔女白燕燕,他們千辛萬苦,不顧個人的安危,想化解江湖上的恩怨仇殺,最後爭得了一個“武當會盟”,可是,他們平息了江湖,上的恩怨仇殺嗎?沒有。不錯,他們是化解了碧雲峰人和中原武林人士的仇怨,但各地小的恩怨仇殺仍不時發生。武當會盟到現在不過十一年,江湖上大的恩怨仇殺又再次掀起,中州大俠楊宇庭為人所殺,山西雙俠也在一夜間死於非命。最近,武陵派的掌門鍾飛雲也身中毒鏢,生死不明。就算再多出幾個一枝梅和小魔女,恐怕也解決不了武林中的是非和恩怨仇殺。
甘伶搖搖頭,不想去反駁,卻突然問:“大哥,你看那個小和尚是不是也在幹傻事了?”
甘驥一時感到莫明其妙,問:“小和尚?你是說小蛟兒?”
“小蛟兒不是小和尚麼?”
“他幹什麼傻事了?”
“他跑來告訴我們,有人前來要殺害全莊的人啦。”
“這……”
“大哥,要是小蛟兒像你一樣,一定不會去理,由人來血洗浮雲山莊,但他卻理了,這在你看來,不是幹傻事嗎?”
“三妹,這可不同。”
“怎麼不同的?歐陽一哨要血洗浮雲山莊,不算是江湖上的恩怨仇殺?”
“我與歐陽一哨毫無怨仇,是他要奪取浮雲山莊。小蛟兒一片好心前來相告,誌在救人,與那些俠義人士所謂消除、化解江湖恩怨仇殺有所不同。”
“大哥,要是歐陽一哨是我們過去所殺掉一些人的親屬和朋友,他前來報仇,血洗山莊,小蛟兒又知道這一原因,你想,小蛟兒會不會跑來告訴我們?”
甘驥明白了妹妹問話的用意,一笑說:“三妹,我知道你是責怪、反駁我所說行俠仗義是件蠢事。不錯,行俠仗義和幹好事、誌在救人往往是分不開的,有時行俠仗義是幹好事,救了弱者,殺了歹人,有時卻又是幹了蠢事,將事情弄得更糟糕。”
“大哥,你說清楚。怎麼有時是幹傻事,將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三妹,愚兄了解你們,這些俠道上的人物,看見一個歹徒凶漢殺害善良,便義憤填胸,一定將他殺了才痛快。”
“這不好嗎?”
“三妹,萬一這個歹徒凶漢是朝廷追捕或者故意放長線、釣大魚的人,要從他身上追查更大的線索或更重要的事情,你們—時快意將他殺了,這不斷了線索,將事情弄糟?這是不是幹了傻事?當然,你們這些俠道上的英雄,是不會想到這一點的。”
甘伶一時沒想到這一點,不由啞口,半晌問:“大哥,你的意思是叫我們不去理?”
“最好你們別憑情感用事,協助朝廷,將他送到官府去處理。”
“哎!大哥,小妹一時忘記你曾是官家的人了,我們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三妹,其實除暴安良,保障天下黎民百姓安居樂業,這是朝廷的事,各地官府的職責。隻有朝廷,才能真正製止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一切繩之以法,公正無私處理雙方的恩恩怨怨和其他糾紛,使一切奸詐行凶的歹徒難逃法網,根本用不了你們這些俠道人物出來闖道,而且你們也沒這樣的能力來安撫天下黎民百姓,將所有凶漢暴徒、謀財害命的不法之徒關起來或者殺掉。我不否認,你們這些俠義人物,的確也幹了一些好事,殺掉了一些十惡不赦之徒,解救了一些人,但殺不了所有的凶徒,救不了天下所有的弱者。另一方麵,你們不是神仙,樣樣都知,事事明曉,而且不以王法為依據,憑自己一時之氣用事,難免不會誤傷好人,殺掉了一些不該殺的人,救了—些不該救的人。這不但幹蠢事,也幹了糊塗之事,引起了更大的恩怨仇殺來。”
正在這時,神龍怪丐東方望闖了進來。拍手笑道:“妙哉!妙哉!聽了甘老兄這番話。勝過我叫化在江湖上闖蕩了十年的經驗教訓,看來我們這些所謂俠義之人,是要冷靜地想想,別再幹糊塗事了!”
甘伶瞅著他問:“你這怪物,不是說反話吧?”
“不,不,我叫化說的是真心話,而且甘老兄的話,的確有理,令人不能不服。的確,我們俠道上是有些人,仗著武功,目空一切,跑出來行俠仗義,—言不合,就出手教訓別人,或者將人殺掉,這樣,天下不亂才怪哩!”
甘伶笑問:“那麼說,我們這些學武的人,練武來幹什麼?行俠仗義也沒什麼意思了?”
甘驥說:“三妹,要是朝廷廉明,各地官府公正,你們這些俠義人士,根本就不必多此一舉。”甘驥說到這裏,歎了一聲說,“可惜曆代各朝廷都沒有做到廉明公正這一點,沒有視黎民百姓為親人。盡管有些朝代出了—兩個好皇帝,出了一些不畏權勢、大膽無私的廉明官員,但這也是曇花一現而已。絕大多數的皇帝都是為了自己的權勢和私利,有的窮侈極奢,有的胡作非為,再加上官吏的貪汙弄權,豪門貴族出橫行霸道,才出了你們這俠義人士,出來闖道,行俠江湖,仗義人間。黎民百姓也希望有這樣的一些俠義人士,出來為他們伸張正義,吐盡心聲,幹他們想幹而不能幹的事,說他想說而不敢說出的話,如嚴懲貪官汙吏,殺掉那些恃藝濫殺無辜的惡人以及殘害百姓,強奸婦女的豪門貴族。但單憑這些俠義人士,怎麼也救不了天下的弱者。”
“大哥,依你這麼說,是希望有個廉明的朝廷,而不希望有這些俠義人士了?”
“不錯,我是希望有個廉明朝廷。要不,我過去會投身於官府幹事嗎?受那錦衣衛的調遣!但我失望了,才不得不隱居在這窮山惡水之中,而且還結下了不少的恩怨。幾年來,我在這思過齋中思憶往事,廉明朝廷,廉明朝廷,隻要這個天下是一家一姓的,永遠就不可能廉明,除非是天下為公,人人不為已,推位讓國,舉賢任能。讓有德者居之,但這一點,又何時能達到?”
東方望說:“甘老兄,看來你雖然幽居深山,仍關心天下事嗬!”
甘驥苦笑說:“東方老弟,別取笑了,我心如死水,不想再卷入江湖恩怨之中,怎能說是關心天下?倒是我剛才說的話,有得罪你們的,請多原諒。”
“不,不,甘老兄剛才的話,使我叫化得益不淺,看來我叫化今後在江湖上行俠仗義,要多想想了,別幹了糊塗事。”
甘伶問:“你這叫化,聽了我大哥的話,還想在江湖上行俠仗義?”
東方望眨眨眼睛:“對不起,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況我叫化一向愛管閑事,不管不舒服。再說,現在的朝廷也不見什麼廉明公正,各地不少的貪官汙吏和土豪劣紳橫行鄉裏,不去戲弄戲弄他們,總好像對不住施飯給我叫化吃的那些黎民百姓嗬!不過,你大哥的話也有道理。在幹之前,我一定要謹慎,千萬別誤殺了好人,救了壞人。”
“哎!我還以為你這叫化會來個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哩!”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嘛!”
甘驥笑著說:“看來我是說不服你們了!”
“甘老兄,我看你未必能擺脫江湖的恩怨仇殺,你不想卷入,可是江湖上的風浪會卷到你。今夜裏你殺了歐陽一哨,你能保證他的那個教一些高手,不會找到你?何況你還放了那麼多的人回去,能保證其中沒一個人將今夜裏的事無意間露了出去?”
甘驥歎了口氣說:“到時,我甘某隻好與他們周旋了!我是抱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態度的。”
甘伶說:“大哥!這樣,你不是卷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殺麼?”
甘驥苦笑:“這可與你們行俠仗義有所不同。”
甘伶還想再說,甘驥一擺手說:“三妹,時間不早了,我們不睡,東方老弟可要睡,還有,小蛟兒怎樣了?他沒事吧?”
“秀山堂伏在四周山峰上的人,都給我和綺綺、東方叫化不聲不響地一下解決了,大多數人給封了穴,不能動,少數給無影劍殺了。沒一個跑進莊來,這小和尚有什麼事的?現在,恐怕綺綺早安排地方給他睡了。”
“這一次,我們真應該謝謝他才是,要不,我們事先沒有準備,這個山莊恐怕會毀在一片火海中,人也傷亡不少。”
“大哥,你多謝他幹什麼?他是在幹傻事嗬!”
甘驥一下沉了麵孔:“三妹,你……”
甘伶見他動怒,連忙說:“大哥,我跟你是說著玩的,你怎麼當真的了?大哥,我以後不說啦!”
甘驥對自己的妹妹,真是一時拿她沒辦法。怒又不是,笑又不是,何況還有東方望在旁。東方望卻也知趣,說:
“時間真的不早了,我叫化也該去睡了。”說時,便轉身要走。
甘伶問:“你知道住的地方了?”
“不知道不要緊,我叫化山頭、野廟、墳前睡慣了,隻要有一個背風的地方,隨便將腿一伸,就睡著了,再說這山莊這麼大,愁我找不到地方睡嗎?”
甘驥一聽便說:“東方老弟,你這像話嗎?來,我帶你去睡。”又對甘伶說,“三妹,你也該去睡了。”
“好的。大哥,這麵銀牌我拿走了。”
甘驥明白自己妹妹要拿這麵銀牌的用意,歎口氣說:“三妹,你既然一定要追查這夥神秘集團,這集團組織得這麼嚴密,連自己人也互不知道,看來不是一般黑道上的幫會,你應十分小心才是。”
“大哥,我知道。”
甘驥搖搖頭,對東方望說:“東方老弟,請跟我來。”他帶著東方望離開了思過齋。
第二天一早,東方望便告辭悄然而去。這位丐幫中的怪人,雖然在浮雲山莊住了一夜,但甘驥的話,卻深深印在他心中了,對他今後的行動起了極大的影響。一方麵,他淡泊名利,不與世爭。非不得已,不卷入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中去!另一方麵,他並沒有甘驥那麼消極,依然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但在他插手去管之前,一定將事情的前後經過、原因,了解調查得清清楚楚,絕不盲從附和與情感用事。就是丐幫幫主吩咐他幹的事,他也是如此。所以在他以後行俠仗義時,絕沒有殺錯一個好人,也沒放過一個壞人,該殺的就殺,該教訓的就教訓,無形中成了天理王法秉公無私的執行者。對於一些武林人士找他比武試劍分高下,對不起,他一笑置之,遠遠避開,由人笑他罵他是個弱者。他幾乎成了武林八仙中隱俠子君之後,又一位武林奇人。所不同的,隱俠子君為人嚴謹,不大喜歡言笑,深居山中,而他卻嘻怒笑罵,遊戲人間,放形鬧市之中,而令武林人士對他既敬又愛,此是後話,這裏不提。
再說小蛟兒在甘驥父女熱情挽留下,足足在浮雲山莊住了三日,正當他再次要向甘驥告辭前去梵淨山時,一個家人突然跑進來,向甘驥稟告說:“大爺,莊外有人求見。”
甘驥皺皺眉問:“誰?”
“大爺,來人說大爺見了他,自然認得。”
“來人幾位?”
“隻他一人。”
“哦,請他進來。小心注意,看有沒有其他人跟後。”
“是!”家人應聲而去。甘綺綺說:“爹,看來我們的山莊,再不是什麼世外桃源了。”
“綺綺,你帶小蛟兒先避開,我要看看來人是什麼人,竟敢獨自一人闖我山莊。”
“要是仇家呢?”
“那他就別想活著出去。”
甘綺綺拉著小蛟兒的手說:“小兄弟,我們到屏風後去坐。”
小蛟兒跟著甘綺綺轉到屏風後,問:“綺姐姐,大伯要殺人麼?”
“就看來的是不是仇家了。”
“綺姐姐,不殺不行麼?”
“哎!小兄弟,要是仇家,他敢闖山莊,就是我們不殺他,他也要殺我們的。小兄弟,我們總不會伸著脖子讓人殺吧?噓,別出聲,他來了。”
小蛟兒不由從屏風的縫隙中往外看,希望來的不是甘家的仇人就好了,可是他一見來人,輕輕“噫”了一聲。甘綺綺輕聲問:“小兄弟,你認識他?”
小蛟兒搖搖頭:“不認識。但好像曾經見過。”
原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上有名的笑麵殺手馬涼,那一夜,馬涼闖流雲山莊,與俏夜叉交手,小蛟兒擔心母親,曾從窗內往外窺看,在月下看到馬涼的麵孔和身形,由於是與自己母親交手的人,小蛟兒的印象特別深,所以認得出來,雖知人卻不知名。因為馬涼第二次闖流雲山莊時,小蛟兒與妹妹小玉和翠姨在內院,隨後便給怪影叔叔帶了出來……
外麵,甘驥以銳利的目光打量著來人。來人四十歲上下,生得目清眉秀,神韻清逸,一臉微笑,朝甘驥一揖說:“在下久聞甘大莊主的威名,特來拜訪。”
甘驥感到來人的麵孔似曾相識,但怎麼也想不起來,疑惑地問:“請坐。閣下是——”
馬涼坐下,笑著說:“大莊主,你雖然不認識在下,但在下卻與大莊主神交久了,說起來,在下應該稱大莊主為大人才是。”
“大人?你是——”
“在下是錦衣衛的馬涼,想大人曾經聽過在下賤名吧?”
“你就是馬涼?馬清的兄弟?”
“正是在下。”
甘驥頓時警惕起來:“你是奉命來捉老夫麼?”
甘驥雖然沒見過馬涼,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從王公公的口中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是錦衣衛派往西北道上一位秘密暗殺手,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行蹤莫測,為人殘忍無比,殺人快捷而不留半點痕跡,是錦衣衛中一個得力的人物。甘驥怎麼也沒想到,這樣一位神韻清逸,舉止斯文的人,竟然是個殘忍無比的暗殺手,這才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了。看來他的到來,浮雲山莊又有一場凶險的惡鬥了,想不到自己一家千方百計避開錦衣衛,到頭來還是為錦衣衛的人發覺而找上門來。
馬涼慌忙說:“大人請放心,在下也跟大人一樣,受不了那些閹人們的髒氣,早已不在錦衣衛中做事了。”
甘驥知道錦衣衛的人,為達目的,可以說是不擇任何手段。他半點也不相信馬涼的話,曬笑一下問:“是嗎?請問閣下不遠千裏,來見老夫有何賜教?”
“在下是為大人一家的安全而來。”
“請賜教!”
“大人和在下都清楚,要是我們一旦為錦衣衛捉去,就身受剝皮、抽腸、梟令和鏟頭會等等慘不忍見的酷刑。”馬涼為了使甘驥就範,有意隱瞞了錦衣衛行動的變化——不再挑動武林各派仇殺和卷入武林中去,以及王公公的倒台,不去追問背叛錦衣衛的一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