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作三路,獨有鐵臂熊羅曆叩尾而追。廣場上的人紛紛湧下來,他們盡皆以為玄陰教三魔乃是追趕宮天撫和張鹹兩人。估料必有好戲看,因此都潮湧下來追趕。
宮天撫和張鹹的腳程不在鐵臂熊羅曆之下,故此兩下先後急瀉而下,距離毫未縮短。無情公子張鹹起步較早,因此比之宮天撫領先兩尺。
正在星拋丸擲般急馳下山時,無情公子張鹹回頭一瞥,隻見豐裏之外,鐵臂熊羅曆緊緊追來。他眉毛一攢,突然停步,宮天撫頓時搶過數丈之遠。
宮天撫傲笑一聲,收步回頭道:“你的腳程雖快,但仍難與我相比。”
無情公子張鹹怒聲道:“本公子如不停步,你追到天邊也休想追得上。”
宮天撫玉簫一指,喝道:“不服氣的話,咱們在兵器上比一比。”
無情公子張鹹也掣出毒龍棒,宮天撫疾若飄風般撲過來,玉蕭方自舉起。無情公子張鹹退了幾步,道:“且慢,我得先對付那鐵臂熊羅曆。反正我們終有一天要分出死活,不忙在這一時。”宮天撫傲然一笑,收簫佇立。
但見鐵臂熊羅曆如風馳電掣般奔到,氣勢凶急。宮天撫念頭一轉,驀然縱上迎住。青玉簫一抖,化出七八點青芒,迎麵罩去。鐵臂熊羅曆不敢輕視,腳下懸崖勒馬,硬生生刹住去勢,同時之間,呼呼兩聲連擊兩拳,擋住宮天撫這一招。
張鹹陰笑一聲,突然揮棒撲上,口中大聲喝道:“這廝是我的,宮天撫你且退下,莫要反為所傷。”他手中的毒龍棒招數毒辣淩厲,一上手便滔滔不絕,連綿使出。鐵臂熊羅曆連擊七八拳,方始抵禦住他的攻勢,趕快尋隙躍開一旁,正要開口,宮天撫不容分說,大喝一聲,運簫如風,化出一片青光,急射攻襲而至。羅曆被迫無奈,雙掌齊飛,好不容易地脫出青玉簫攻勢所罩的圈子。無情公子張鹹複又攻上,口中仍然激宮天撫道:“我說宮天撫你別管這閑事,這廝是衝著我來的,你若和他纏上,提防小命難保。”
鐵臂熊羅曆擋住毒龍棒的攻勢之後,又躍升一旁。他是何等人物,這時已推想出張鹹必定和早先腳程特快的兩人有密切關係。因此故意歪纏不休。一麵又激令宮天撫出手。本想喝明底蘊,好叫宮天撫別受利用。這樣一個對一個的話,他以一雙鐵臂絕技,也許能贏得無情公子張鹹。
才不過片刻工夫,張鹹和宮天撫兩人,已輪流進攻了五次之多。每一次都是盡出全力,銳不可擋。而鐵臂熊羅曆則連著被攻十次,每次招架都吃力萬分。這樣打下去,雖然不在招數上落敗,也得活活累死。
東海碧螺島主於叔初和移山手鐵夏辰兩人當先趕到。於叔初和玄陰教主鬼母甚有交情,一見鐵臂熊羅曆大為吃虧,形勢不妙,便大聲道:“宮天撫、張鹹你們都自命不凡,何故用這車輪戰法?日後豈不見笑於天下武林。”
宮天撫一聽有道理,便按簫不動,鐵臂熊羅曆趁機躍開,大聲道:“張鹹你故意攔阻本座去路,可是與本教聖壇凶案有關?”
無情公子張鹹怒聲道:“哪個知道你們發生凶案?本公子如不看在碧螺島主金麵上,肯和你幹休才怪哩。”他又轉向於叔初道:“他一直追著我們,我才會和他打起來,但現在他又說出另一番道理,何以早先地不說呢?島主你老想想,這不是遁詞麼?”
碧螺島主於叔初此時麵子十足,洋洋自得地道:“算啦,你們走吧,我還要和他談談。”
無情公子張鹹道:“既然島主有命,自當聽從。”轉而對宮天撫道:“怎樣,我們再比比麼?”宮天撫傲然道:“當然要比”忽見張鹹又搶先動身,不覺怒罵一聲:“無恥小輩。”也即施展輕功,疾趕上去,但已落後尋丈之多。
鐵臂熊羅曆冷笑一聲,並不追趕,縱入路邊一塊大石之後。晃眼工夫,一朵菌形烏雲浮升起來,約有兩丈方圓。這朵菌形烏雲升起五丈之高,便自停住上升之勢,但也不被山風吹散。
且說宮天撫放盡腳程,如流星趕月般疾追無情公子張鹹,大約已去了十裏之遠,再過便是玄陰教設在碧雞山下的總舵,正當碧雞山主峰必經之路。
無情公子張鹹突然停住,宮天撫頓時掠過,張鹹叫道:“喂,宮天撫慢走”
宮天撫忽然縱回來,冷傲迫人地看他一眼,問道:“我說過比到天涯海角,也得分個勝負,你怎的又臨陣退縮?”
“此腳程算得什麼,咱們總有一天要比性命哩。現在我且問你,朱玲的事你管不管?”
宮天撫星然動容,半晌才道:“我怎能不管。”
“那就好,剛才鐵臂熊羅曆追下來,內中另有蹊蹺。不滿你說,玄陰教聖壇內十餘條人命的血案,是我手下人所為,目的自然是為了查探朱玲的下落。”
“他們沒有查出來麼?”
無情公子張鹹搖搖頭,道:“沒有,不過已發現可疑之點。”
他尋思片刻,接著道:“他們報告說,玄陰教聖壇布置均按照九宮方位,八卦門戶。但卻瞧不出生死門何在,又似是門門俱生。當他們闖到西北角時,有四名玄陰教徒把守住去路。在四名教徒身後,乃是一麵高逾兩丈的白石高牆,開了一扇月洞門。可以窺見其內花木扶疏,景物清幽,占地頗廣。有一座三層高的圓塔形石樓矗立其中。我那兩個手下要闖進去瞧瞧,那四名教徒可不像外麵那麼容易打發。苦戰一場,雖然大獲全勝,但時間已耽擱太多,便退出來。”
宮天撫心如火焚,但他卻饒有智謀,勉強耐住性子,細想一會兒,道:“你可是十分懷疑那個地方麼?”
“不錯,而且看來朱玲可能尚未遭毒手,不過危在旦夕,卻無可否認。”
宮天撫很恨道:“隻要證實朱玲死在碧雞山上,我宮天撫再不講究什麼江湖過節,誓以各種手段,將玄陰教的混蛋完全宰光。”
無情公子張鹹擊節讚賞此言,也道:“這些該死的狗腿們,犯不上分江湖過節。朱玲如遭不幸,我要他玄陰教數千人陪葬。”
這兩個人氣味相投,都是憤世嫉俗,漠視人命的脾氣,談了幾句,居然甚是愜意。
他們何嚐不知對方的功夫和自己不相上下,故此目下以救朱玲為大前題之時,宜合不宜分。稍為商議一下之後,便齊齊縱入荒林之中。
地啞星君蔣青山和獨臂野豺呂聲早已落荒而走,到了一個山穀中,便停住腳步。
此處地勢狹窄,岩石起伏,僅有出口及入口,兩麵則是插天石壁,無石可攀。獨臂野豺呂聲歇了片刻,才道:“我不喜歡這裏,好像自投羅網似的。”地啞星君蔣青山悶聲不響,事實也無法作聲。
等了好一會兒,陡聽穀中傳來一聲冷笑。兩人齊齊一怔神,向穀口望去,隻見一條人影,疾縱入來,此人年在六旬之間,麵色紅潤,腳下迅疾之極,兩手空空,背後卻插著兩支判官筆。
呂聲啞聲道:“這人是玄陰教內三堂香主之一的火判官秦昆山。”來人離他們尚有七八丈之遠,居然已經聽見。長笑一聲道:“你們既知本座威名,如能見機,悔罪自縛,本座自當在教主麵前,替你們緩頰。”
獨臂野豺呂聲縱聲大笑,道:“秦昆山你看錯人啦,我們既敢出手,豈是省事的麼。”
地啞星君蔣青山不悅地微哼一聲,心中頗怪呂聲魯莽,不分皂白便將敵人所疑之事,全盤托出。念頭一轉,便暗自運功準備。
火判官秦昆山喝問過兩人姓名之後,因從未聽過他們的聲名,不免托大。本想等候九指神魔褚莫邪趕到,兩邊攔截住,以免敵人漏網。這一托大,便改變主意。緩步過去,冷笑一聲,倏然使個身法,搶到目聲身邊,施展大擒拿手法,分抓呂聲雙臂。
地啞星君蔣青山睹狀大喜,趁對方大意之際,倏然左手一揚,一團青光電射而出。跟著身形疾如飄風般縱上去,右手利劍連環遁出。頓時劍光如虹,氣勢極盛。目聲也在同時發動,身軀微側,讓開右臂不讓敵人抓著。跟著迅捷無倫地撤出狼牙棒,迎頭砸去。
火判官秦昆山不料敵人閃得又快又穩,功力之佳,出乎意料之外。但他仍未慌亂,右手到處,撈住軟蕩蕩的衣袖。這一下方始凜然,敢情對方隻有一臂,故此不怕他右邊的擒拿手法。敵袖人手之時,另一個啞口無聲的敵人,已發動攻勢。暗器與利劍一齊攻到,來勢淩厲得出奇。
火判官秦昆山終是久經大敵的高手,在這刹那間,已衡情度勢,避重就輕。忽然斜縱而起,腳底風聲響處,那團青光勁射而過。但對方兩股兵器可更厲害,任他使了兩個身法,也險些閃避不開。隻聽裂帛一聲,秦昆山上半身衣服掛破數處,地啞星君蔣青山毫不放鬆,如影隨形般追上去,左盾右劍,如狂風驟雨般攻去。呂聲睹狀知道蔣青山急於取敵性命必有深意,便拍狼牙棒猛攻力砸,一時風聲大作,勁烈驚心。
火判官秦昆山已掣出雙筆,運足全力對拆。但他因衣服掛破,唯恐九指神魔褚莫邪趕到,太不好看。這一來心有二用,便不能發揮雙筆的十成威力。三十招過去,火判官秦昆山一身大汗,手忙腳亂。
地啞星君蔣青山心思慎密,推想對方想施發訊號求援,是以一上手便盡全力。如能當場收拾下秦昆山,則消息不致立刻泄露,於是殺手連施。火判官秦昆山已支持數十招,突見劍光一閃,兜心射入,閃之無及,身形側處,劍尖插入肩胸之間。
獨臂野豺呂聲本是舍命攻出一招,才迫得秦昆山露出破綻。忽見敵人受傷之際,翻碗一招砸到獨臂上。大大一駭,風車般轉開去,卻已遲了一步,被對方判官筆掃在左邊斷臂之處。一陣奇痛攻心,差點兒便叫出聲。但呂聲一身粗皮厚肉,隻要不傷筋拆骨,疼疼也就沒事。此時奮勇再戰,手中狼牙棒凶猛無濤,光是這股氣勢,便能壓倒秦昆山。
火判官秦昆山看著情形實在不妙,便生出逃走之念,忽聽穀口那邊傳來一聲斷喝,認出是九指神魔褚莫邪的口音,心中突然一沉。
九指神魔褚莫邪和他分頭包抄,因方向不同,是以如今才能趕到。這個魔頭練就舉世聞名的白骨掌力,一向不用兵器。但見他迅捷如飛鳥飛縱而至。呼地劈出一掌,居然把沉重力猛的狼牙棒劈開。火判官秦昆山頓時顯出有氣無力的樣子,雙筆雖然不停,但蔣、呂兩個攻勢重心已移指九指神魔褚莫邪。
九指神魔褚莫邪一則是生力軍,內力充沛。二則有秦昆山在一旁牽製,到底好得多。故此一雙肉掌指東打西,力敵對方兩人毫無遜色。他早已看到秦昆山狼狽的模樣,偷空問道:
“老秦你怎會傷在這兩人手下?”
火判官秦昆山麵色一沉,雙目露出凶光,要知他最怕問就是這句話。日後由豬莫邪口中傳出,江湖皆知他秦昆山居然敗在兩個無名之輩手底。
九指神魔指莫邪以神力著名一時,猛可劈出六七掌,硬生生把敵人迫退數步。然後回頭道:“老秦你的狼煙彈呢?”一眼瞥見秦昆山臉色陰陰暗暗,微微一凜,大聲問道:“你的傷嚴重麼?”
火判官秦昆山道:“沒相幹,咱們非拾下這兩個小子不可。”
四人戰做一團,蔣、呂兩人因秦昆山攻勢不強,故此尚能打個平分秋色的局勢。
地啞星君蔣青山暗付道:“秦昆山那一劍傷得不重,何以顯出快要倒斃的神氣?”
他因是個啞巴,故此眼耳特靈。忽然發現主人無情公子張鹹已匿在穀中,另一邊穀口,也有人影。仔細看時,才知竟是宮天撫。不由精神大振,奮力進攻,頓時戰況慘烈異常。
火判官秦昆山一筆掃出,砸在盾上,突然蕩回來,筆尖疾奔九指神魔褚莫邪身上。
褚莫邪大駭,趕緊閃開,敵方狼牙棒過處,大腿上鮮血直冒。
火判官秦昆山大喝道:“老褚我乏力啦!”說時雙筆齊飛,硬擋橫掃而來的狼牙棒。
九指神魔措莫邪強忍腿傷,雙掌連環疾擊,迅捷如風地和蔣青山的劍盾拆了數招。
秦昆山雙筆擋不住狼牙棒之力,其中之一突然反震回來,筆尖又直取九指神魔褚莫邪。
地啞星君蔣青山陡然靈機一動,舍下轉攻秦昆山的機會,劍盾齊施,和身撲向九指神魔措莫邪。恰好獨臂野豺呂聲也在攻完秦昆山之後,揮棒攻砸褚莫邪。
九指神魔褚莫邪三麵受攻,急得厲嘯一聲,這時他知道一定要被這三般兵器之中,挨上一樣,暗念秦昆山到底是自己人,縱然無力收住判官筆,但也一定會盡可能留手。於是兩掌運足白骨掌力,硬拆蔣、呂兩人的辣招。
火判官秦昆山雙目中凶光一閃,筆尖到處,九指神魔褚莫邪突然倒下。
地啞星君落青山和獨臂野豺呂聲都為之一怔。火判官秦昆山乘這個空隙,突然向穀口飛縱疾馳,其快無比。呂聲舉步欲追,地啞星君蔣青山笑一下,伸手拉住他。
呂聲低頭一看,發覺九指神魔褚莫邪未死,不加思索,掄棒砸向他腦袋。蔣青山連忙振臂一推,獨臂野豺呂聲身形一側,狼牙棒落處,僅僅砸在九指神魔褚莫邪脛骨上。哢喳一響,那條小腿血肉模糊,下半截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火判官秦昆山晃眼已縱到穀口,忽見人影一閃,擋住去路。隻見那人麵如冠玉,一身儒服,俊逸瀟灑,兼而有之。認得是宮天撫,不覺暗暗驚心。
宮天撫橫簫胸前,傲然長笑道:“秦昆山你要逃出此穀,比登天還難。”
秦昆山忖道:“看他早先和刑堂西門香主較藝時,身手超卓不凡,我絕勝不了他。唯有趁他動手時,掉轉位置之後,出其不意逃出穀去。”
宮天撫將玉簫一揮,震出數點青光,分取他上中下三盤。秦昆山向左邊躍開,宮天撫屹立原地,冷笑道:“你想逃麼?”秦昆山暗叫不妙,雙筆交互一擊,嗆啷啷的一聲,宛如龍吟虎嘯。身形一晃,已欺到宮天撫身前,左筆“彩雲飄空”,右筆“探囊取物”,筆尖射出勁風,功力十足,那似早先欲死模樣。
宮天撫喝聲:“來得好。”青玉簫使出“空穀遺響”之式,簫尖快如星火般點在對方左筆上,跟著身形微側,健腕一沉,簫身壓向敵人右筆。秦昆山右手判官筆不改招式,全身功力潛運至右筆,尖端斜舉便待振腕射出。這一式脫手飛筆的招數,乃他平生功力所聚,非同小可。若不深悉底細,極難避開。以宮天撫的身手,雖然不至喪命穀中,但受傷則斷不能免。
火判官秦昆山聚集一身功力,正要出手時,忽見人影一閃,穀口又多出一人,卻是那無情公子張鹹。心中一驚,方想這兩人本是對頭,怎的會跑到一塊兒?這還不打緊,最要命的是他如擊傷宮天撫,空自結下不解之仇,仍然無法奪路出穀。一念之轉,立刻回收欲發的真力。宮天撫哪知這頃刻間,已發生不少的變化,青玉簫沉處,脆響一聲,敵人右手判官筆已脫手墜地。
火判官秦昆山到底是稱霸一時的人物,武功不比等閑,隻見他抽身疾退時,腳尖一挑,墜地的判官筆向後飛起,恰好和他後退的身形同時飛到。秦昆山伸手綽住鐵筆,四顧形勢。
無情公子張鹹大聲發令道:“蔣青山、呂聲嚴守那邊,如讓敵人闖過,自取頸上人頭來見我。”蔣、呂兩人聞言立即凶悍地攔住去路。
宮天撫傲然笑道:“秦昆山你今日算得上倒黴,碰上硬手。哼,你不要變顏變色,縱然你沒有暗算九指神魔褚莫邪,但憑你們兩人,也難逃出此穀。”
無請公子張鹹接口道:“這廝手段真夠毒辣,唯恐九指神魔褚莫邪對外傳出他受挫辱之事,便不惜暗算夥伴以保全名聲。”
火判官秦昆山的心事,被人看穿,臉上不由得一陣紅一陣白。
獨臂野豺呂聲忽然叫道:“公子請到這邊來,那邊有宮爺守著,已可無虞。”
宮天撫傲然道:“貴介此言不差,你可過去看看有什麼事。”
無情公子張鹹疾掠過秦昆山身邊,縱到呂聲等人站處。呂聲低低道:“蔣青山剛剛想到一個好主意,如要得知朱姑娘下落,可從秦昆山身上設法。”
張鹹大喜道:“蔣青山不愧是我的智囊,但用什麼法子呢?”
蔣青山用手比著喉嚨,作出欲割之狀,然手又搖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