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奇又奇小夫妻是雌(2 / 3)

說到這裏,朱玲白他一眼,道:“我知你武功高強,你不必自我介紹了。”

“我氣悶得很,咱們一塊兒走吧,我說,你唇上安的那一抹胡子,真是難看死了。”

上官蘭忽然插嘴道:“那個討厭的人追上來了。”

朱玲撇撇嘴,道:“我認得出蹄聲,早知是他。哼,蘭兒你要真是我的媳婦,那廝敢這樣直著眼睛看你,我不打死他才怪哩!”

隻聽蹄聲霎時來近,宮天撫轉頭一打量,來騎竟是個中年漢子。

他的眼光就像兩道閃電,那中年漢子為之一愣,但立刻抱拳堆笑道:“小可陳雷,這兩天都碰到諸位,敢情你們早已相識……”

宮天撫微哼一聲,沒有說話。朱玲見那陳雷衣領口扣住一個小金圈,暗自忖道:“好家夥,前兩天還沒有見到你露出玄陰教的標記,現在掛起來了,準是要鬧鬼。”

她微笑答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小弟石靈,這次攜眷湘南省親,想不到路上屢見這位宮兄。見得多了,也就攀談上了。我們是斯文一脈,倒也談得投契。”

宮天撫聽朱玲自報姓石,心如被刺了一下,眉頭皺鎖在一起。

陳雷道:“兩位都是讀書人,自然談得攏。如今天已昏暮,兩位如要投宿客店,倒不如到那邊方家在去。那位方莊主方恭,一身文武全才,平生最是喜客。任中房舍極多,十分方便。未知兩位意下如何?”他說完了,一雙眼隻管細察著宮天撫的表情。

宮天撫也發覺了,怒從心上起,傲然道:“我宮某本不輕易到人家裏作客,但今日衝著你陳雷兄,非得去方家在拜會方莊主不可。但願陳雷兄介紹之言名實相符,這世上盡多的是盜名欺世之徒呢!”

朱玲本不願去,隻因這個陳雷衣領綴著的小環乃是金色,已表示出他在玄陰教中的地位乃是個金字輩的人物。那玄明教中大略區分地位便從衣領上這個小環。若是烏金所裝的小環。那便是內三堂香主的地位。如是金色,便是總字輩地位,諸如各地總舵主,總巡查等。

如是銀色,則是舵主地位。如是紅色,則是頭目地位。若是白色,則乃一般教友。

她既知此人乃是總字輩人物,當年卻沒見過,大概是她離開後才投效玄明教的武林好手。這麼一想,那方家任最少也得是個分壇的舵主。不知莊中有沒有什麼出奇的埋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又關乎玄陰教,更不想惹。無奈宮天撫已經答應,同時抬目望著她,縱聲道:“石兄可要一齊走一趟?”

朱玲爽快地道:“既然聽聞有如此好客的朋友,小弟仰慕得很,豈會推辭不去。”

宮天撫聽了,忖道:“她到底還跟我來。”於是心中稍覺安慰。

那方家莊就在南麵五、六裏之遠,離湘潭也不過是數裏之遙。村莊甚大,人口稠密。他們繞到莊後,忽見黑壓壓一排房屋,俱是甚大。比起前麵村莊的低屋矮戶,不可同日而語。

宮天撫一看這形勢,也就明白不是善地。但他藝高人膽大,略略打量幾眼,已有悟於胸。

四人在大門下馬,早有家人來牽馬,那陳雷有如回到自家中般熟落,招呼三人進內。一直走進二道門,迎麵一座院子,乃是個四合房。南北各三間上房,東西各三間配房。當中的大天井中,植有許多花卉。

上房當中那間簾子掀處,出來一人。隻見他一副連腮胡子,身量高大,手中托著一支粗如鴨卵的镔鐵旱煙管,另一手抄著長衫叉子。他笑嗬嗬道:“是什麼好風把陳賢弟吹來了?

這幾位是誰?賢弟給我引見引見。”

朱玲在心中道:“原來是這廝,居然搖身一變,變成方莊主啦,我可認得你是昔日的副總舵主惡樵夫金穆。”

陳雷也敞聲笑道:“這三位都是人中龍鳳,小弟我好不容易才能請來和大哥相見。”他當下介紹了,大家到上房落座。

這房間一進去就令人起了異樣之感。朱玲左看右望,覺得除了有幾把圈手椅特別巨大,形式古樸之外,其他別無可異之處。於是暗笑自家膽子太小,滿肚鬼臉。

大家落座,他們三人都坐在圈手椅上。按說上官蘭乃是女人,不該拋頭露麵,但出門人哪顧得這麼多。而且朱玲乃是江湖習氣,並不忌諱這個,故此連想也沒想到。

那化身為方莊主的惡樵夫金穆首先粗礦地笑道:“三位都是斯文中人,但俱攜帶著寶劍,想來能文能武,方某最是欽佩。不敢動問三位可是同路?”

這句問話本該由陳雷作答,但陳雷含笑端坐,並不作聲。朱玲隻好道:“在下攜眷南來訪親,與這位宮兄也是萍水相逢而已。”

金穆頷首道:“很好,很好……”

大家都不知他這句很好是什麼意思,連朱玲這等老江湖,也暗自納悶。

宮天撫冷冷道:“敢問方莊主,這幾張椅子在哪裏買的?結實得很,回頭在下也買幾張回家。”

金穆神色微變,強笑道:“這是特別訂製的,的確十分牢固。”他忽然拍望著屋頂,那屋頂空空蕩蕩,並無絲毫可疑之處。

猛聽暴響一聲,宮天撫所坐之處方圓一丈,整塊坍下地去。

朱玲大吃一驚,還沒想定要不要露麵出手救他,猛覺四肢一緊。敢情這張特製的圈手椅機關精巧,竟然在四肢腕門處會伸出一圈鋼箍,把手足脈門箍住。端的靈巧無比,令人無法防備。這時她才明白以宮天撫的身手,怎會不能及時飛起來,反而連人帶椅掉到地下那一層去。

上官蘭驚叫一聲,玉臂一振,但椅子與及那四道鋼箍紋風不動。

朱玲明白那張圈手椅定是精鋼的所製,自己縱在功力十足之時,尚不知能否震裂。如今功力大減,自然不成,於是並不妄動。不過她心中的確十分緊張,隻因這裏乃是玄陰教的秘密巢穴。自己最怕的是讓玄陰教人撞破麵目,惹出鬼母親自出馬,那時有死無生。

惡樵夫金穆咦了一聲,道:“這位貴客功夫不錯呢!”當下轉眼打量朱玲,濃眉一皺,又道:“這姓石的,我們好像見過。”

陳雷道:“剛才那姓宮的本事可真大,咱們得下去瞧瞧。”

原來這時那一塊坍掉的地麵,已另有一層鋼板補住,隻要在上麵鋪上方磚,誰也瞧不出這裏有如此巧妙的機關。正因那塊甚厚的鋼板,使得朱玲十分擔心,心知下麵亦是堅牢無比的鋼板牢房。陷在其中的人,任你本領再大,也不中用了。

金穆道:“陳兄此言不錯,咱們瞧瞧去。”

朱玲忖道:“憑金穆在玄陰教的時間和地位,還得對這廝客客氣氣,這廝究竟是什麼職位來曆?”

陳、金兩人簡直沒理睬朱玲和上官蘭,一徑出房去了。上官蘭星眼連眨,張嘴欲叫。

朱玲搶著道:“娘子呀,你平常不是說你一身功夫,任什麼事碰上了也不怕。但你看,咱們如今如何是好?”她聲音中帶出驚俱欲哭之意。上官蘭為之一怔,莫名其妙。她正想問朱玲說這些是什麼意思,眼光一掃。隻見朱玲原本望差窗戶和房門簾子外麵,這時倏然收回眼光,嚴厲地瞪她一眼。

上官蘭這才恍然大悟,心知外麵大概有人,是以玲姑姑故意這樣說。她本是冰雪聰明的人兒,於是嬌滴滴道:“靈哥哥,你這時怎可埋怨我,我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呀?”

朱玲故意發出咕咕噥噥的埋怨聲,表示他心中的驚懼。上官蘭便直在勸慰他,兩人倒也裝得極像。隻聽簾子一響,惡樵夫金穆獨個兒進來。上官蘭這時對朱玲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金穆細細打量他們之後,才道:“你夫婦不必驚懼,我們和那姓宮的有點私人恩怨,故此非把他留下不可。現在我可要問這位堂客幾句話……”他的眼光嚴峻地盯住上官蘭,又道:“你得坦白點回答,我便放你夫婦上路。”

朱玲聽了登時那顆心直吊到喉嚨頭,同時明知金穆說得好聽,其實哪有輕易放人之理。

她倒是希望趕緊將她們囚禁起來,隻要脫出這張鋼椅的鋼箍,她便有辦法可想。如今隻要一問出破綻,她便連拚命的機會也沒有。

金穆問上官蘭道:“你練過武功,可聽過玄陰教的聲名?”

上官蘭點點頭,隻聽金穆又問道:“那麼請告訴我,玄陰教教主是哪一位?”

朱玲起初聽了這等問話,覺得大惑不解。但她何等聰明,眨眼間已想出其中道理。原來那金穆這刻倒沒有一定要扣住她們這對假夫婦之意,首先得明白上官蘭既然練過武功,那麼究竟是哪一派的?如果不是和玄陰教有怨隙的武林家派,而又震懾玄陰聲威的話,他便可以放走她們。正因此放,朱玲芳心暗驚,忖道:“蘭兒怎會回答自己是什麼家派的?這豈不是要露出馬腳?”

上官蘭回答道:“玄陰教主鬼母是天下武林第一人物,如何會不知道?”

金穆撫須一笑,道:“這就是了。小娘子你定是家傳武功啦,敢問你令尊高姓大名,是武林哪一派的?”

朱玲凝目看上官蘭如何回答,隻見她星目連眨,半晌答不出話來,不由得十分緊張。暗中趕快運集全身功力,準備事情迪到臨頭時,好歹也逞強一試。她之所以不敢妄試之故,便是因她沒有把握可以震斷四道鋼箍。假如妄試而隻斷了一道鋼箍,那時你既露出破綻而又逃跑不了,豈不糟糕?

惡樵夫金穆萬萬也想不到這個美女乃是玄陰教叛徒朱玲教出的徒弟,是以雖覺得奇怪,卻也沒有懷疑到這一點上去。他催問道:“小娘子別擔擱時候,快答我的話。”

朱玲一急,為之哼了一聲,金穆倏然回頭看她。

情勢緊迫,朱玲手心已沁出冷汗,但一身安危,係於這頃刻之間。正是人急智生,猛地一個念頭掠過心中,於是她沉下臉,溫聲道:“你為什麼不說呢?”她的話可是對上官蘭而說的,話中盡是不滿和斥責之意。

惡樵夫金穆本來覺出有異,這時一聽便糊塗了。其實不但是他,連上官蘭也糊塗得很。

朱玲大聲道:“好,你不說,你能把我瞞在穀裏麼?老實告訴你,我早就知道是誰教你武藝。方莊主,待小生告訴你。”

金穆唇邊露出一絲微笑,原來這時他已品出朱玲話中之意。

朱玲道:“她的武藝是她一個表哥教他的,我最討厭那家夥,一個人盡日不肯讀書,隻曉得舞刀弄槍,有什麼出息。哎……”她倏然住口,好像忽然醒悟此言會傷及別人,諸如金穆之類人。

金穆毫不以為意,道:“你說下去吧。”

“我們自從成了親,就不準她和表哥來往了。聽說她這個表哥是什麼太極派的……噢,不,是武當派的……”

要知在一般非武林人的印象中,差不多都隻知道太極、武當、少林這兩三派。故此朱玲這一含混,倒是裝得十二分像。

惡樵夫金穆嗯一聲,道:“今日之事,乃是一場凶險的江湖仇殺。你們如不想滾在渾水裏,日後便得永遠忘掉此事,兩位可記得我此言。”

朱玲和上官蘭都為之大喜,卻不敢露於形色。隻因金穆這幾句話,分明是要放掉她們。

上官蘭無限欽佩地瞧著朱玲,這時惡樵夫金穆大聲道:“來人”

一個家人雄壯地在院子裏應一聲,急步進來。

惡樵夫金穆吩咐道:“方武你等一會伴著這兩位一同起身,送他們到達目的地之後,才準回來。”那家人應了一聲,金穆又道:“先出去備馬。”方武銜命出去。

朱玲這時便希望金穆趕緊放她起身,那時節縱然露出破綻,也不怕了。但金穆卻不動彈,大馬金刀地坐在當中的太師椅上,直著眼睛瞅住朱玲。

朱玲直怕唇上那撇胡須掉下來,故此嘴唇連動也不敢動。

金穆並不再看上官蘭,隻瞅個朱玲。原來他這個綠林魔星覺得朱玲臉孔好熟,是以瞅著不休。他心中反複想道:真奇怪,這姓石的分明我曾見過,但卻忘了是誰。我可從來未發生過這種事。任是什麼人,隻要讓我看過一眼,終生也不會忘掉。但這廝我卻想不起來,真怪,難道我老了麼?

上官蘭憋不住,輕輕問道:“方莊主,你老不是說讓我們走麼?”

惡樵夫金穆道:“你們不必急,我雖做得主,但剛才那位陳雷兄還未回來。總得等他回來時說一聲,手續才算交待清楚。”

朱玲忖道:“夜長夢多,那廝老是疑惑地瞅住我,莫非記起了一點影子?”她正在心懷鬼胎,金穆已收回銳利的眼光,自顧自抽起旱煙來。

等了好一會兒,陳雷仍未回來。金穆奇怪地想一下,便道:“好吧,就先放你們走路,回頭太晚了,不能進城。”

朱玲、上官蘭齊齊大喜過望,隻見金穆站起來,一直走向暗間房門。朱玲便知機關樞紐一定是在暗間裏,心中直叫道:“走快些呀,我隻要恢複了自由,你再留我們多住幾日也不要緊。其實放了我們,還是要回來的。”

惡樵夫金穆忽然止步,回頭大聲問道:“院子裏是誰?”隻聽有人應適:“金兄,是我。”人隨聲進,原來是玄陰教湘楚兩省總巡查陳雷。那金穆雖是湘楚兩廣四省總壇的總舵主,但因陳雷乃是巡查直報碧雞山主壇的職位,故此彼此尊重,各不相犯。

金穆道:“我正要放他們上路哩!”

陳雷道:“金兄既然如此裁定,自然是不會錯的。”

但金穆並沒有立刻走進暗間,卻問道:“姓宮那廝怎樣了?”

朱玲聽他們一問一答,心中急得什麼似的,眼巴巴就希望他們快放了自己再談別的。

陳雷正要回答金穆關於宮天撫怎樣了,一轉眼忽見朱玲露出焦急之色,便疑惑地問道:

“石朋友你怎麼啦?你急什麼?”

他們一動疑心,麻煩可就大了。朱玲的心兒突地一跳,但不敢露出絲毫慌張之色,苦笑道:“陳兄你是在為難在下麼?在下哪敢心急。隻不過聽你老提起那姓宮的兄台,一時有點兒好奇……”陳雷一聽這解釋有理,任何人處此景況,也會想多聽一點兒消息。當下頷首道:“好吧,你們夫婦千萬記得出莊別多嘴多舌。”

金穆這時暫且不問宮天撫的情形,卻轉身走到桌子邊,探探她們的包袱,這兩個包袱中都包著一口寶劍,故此都是長方形。他道:“像你們夫婦,何必帶著兩把劍,啟人疑竇。下一趟隻帶一把也就夠了。”

朱玲又暗驚起來,想道:“我的太白劍不是凡品,他們要見到此劍,必定不肯放過我們。”隨即她又恨恨想道:“我這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憑你們這兩個東西,就把我弄得膽戰心驚。等你們放開機關,我不殺了你們,我就不是人。”

她暗自發狠,人家可不知道。陳雷卻道:“這些人便是這樣,老是在替自己找麻煩。”

惡樵夫金穆也搖頭道:“這一番不知是他們晦氣抑是我們?你看我們可不是也多了許多麻煩。”說著,忽然把包袱打開。朱玲大吃一驚,隻見金穆取起內中的長劍,道:“陳兄你看,這劍敢清真不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