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父子之間(1 / 3)

姚小丹道:“胡說!雖說我其後也頗自負不凡,末必就配不上羅希羽,但事實是事實,當初我還隻是個黃毛丫頭,而他早已是翠華城主,也早就有了妻於,怎會與我發生曖昧關係?”

呼廷回道:“若然這話屬實,則我雖然錯怪你多年,也做了不少錯事。但終究還是非常值得欣慰高興之事。”

他緩緩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又道:“我至今還是獨身未娶,你可知道?”

姚小丹整個人投身在他懷中,和他熱烈地擁抱依偎。過了一陣,她飲是從沉醉中醒來,把他推開。呼延回發現她美眸中滿含淚求,當下長歎一聲,道:“別人不知道你的下落和情形,但我卻知道得很清楚,隻沒想到我們還會會麵而已,你可是想起了和我分手之後的事情麽?”

姚小丹點點頭,道:“我識得的男人可真不少,但如你這般善測我心的,卻一個也沒有,唉!想想看,人生真是乏味得很……”

呼廷回道:“我認為現在還不算太遲,你怎麽說?”

姚小丹一怔,道:“你這話可是出自真心?”

呼廷回道:“當然是真心話,你是才智過人的女人,應該看得出我並沒有需要利用借重你之處,因此,這話決不是基於利害關係而說的。”

姚小丹露出驚喜交集之色,再投入他懷中。然而,這隻是頃刻間之事而已,她馬上就推開了他。

呼延回道:“怎麽啦?”

姚小丹緩緩道:“我想巳經太遲了,有些事情很奇怪,我一方麵恨你。但另一方麵,我又深知自己目下已配不上你了。”

呼延回微微一笑,道:“沒有的事,隻要兩情相悅,那裏有什麽配得上配不上的?”

她深深歎息一聲,聲音有點乾澀,呼廷回為她斟了一杯香茗,自己也挈了一杯,悠閑地啜喝著。

姚小丹喝了幾□,潤潤嗓子,同時也生像是藉此振起勇氣,略略提高聲音,說道:“有一件事,我非告訴你不可了。”

呼延回雙眉暗暗皺了一下,□中卻發出坦然的笑聲,道:“莫非你要告訴我說,你生為孟家之人,死為盂家之鬼麽?”姚小丹道:“那倒不是,我要告訴你之事,比這一點重要得太多了。”

呼延回驚奇地望住她,道:“那麽你說吧,我已經在此洗耳恭聽了。”

姚小丹睜大雙眼,直視著他,道:“假如你不是對我很好,還要收留我,打算恢複昔日的感情的話,這個秘密,我永遠不會讓你知道的。”

呼延回道:“哦!照你的□氣,這個秘密對我竟是一件好事了?”

姚小丹道:“當然啦!”

呼延回有點迫不及待的樣子,似是渴欲得知好消息。不過若有別人在此,冷眼旁觀,必定可以瞧得出呼延回的眉宇間,睹睹透出了憂色。他道:“那麽你就快點說吧!”

姚小丹道:“你見過我的兒子沒有?”

呼延回道:“見過了,怎麽樣?”

姚小丹道:“他的名字叫什麽?”

呼廷回道:“他叫盂憶俠,對不對?”

姚小丹道:“對!但你可曾想到他為何名叫憶俠?這是我取的名字。”

呼延回麵色一變,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姚小丹美眸中透出了柔情,道:“我心中把你叫做“隱俠”,因此,他便叫做憶俠了。”

呼廷回深深吸一□氣,道:“這隻是你懷念我的意思而已,難道還有別的含意在內?”

姚小丹笑道:“當然有啦,他應該姓呼廷才對。”

呼延回愣住丁,因為他腦中已浮現那個已經殘廢了的青年。姚小丹眉頭輕蹙,道:“原來你並不感到歡喜,假使你有懷疑,可以滴血相認啊!”

呼廷回忙道:“不!我既不是不喜歡,也沒有一點不相信的意思。”他勉強擠出笑容,但腦海中仍然是那個殘廢青年的影於,無法驅散。

姚小丹道:“那麽你為何麵色不大好看呢?”

呼延回咬一咳牙,汲是下了決心,才道:“讓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姚小丹嬌軀一震,道:“莫非我們的兒於已經遇害了?是不是他發出信鴿文後,你們即下毒手?”

呼延回道:“他沒有被任何人殺死,宗旋非常庇護他,誰也動不得他。”

姚小丹放心地透一□大氣,道:“要知我這一輩子,隻肯為你養一個兒子,假如他遭遇不測,我活著也沒有一點意思了。”

呼延回道:“我的秘密,你還想不想知道?”

姚小丹道:“當然想啦,快告訴我。”

呼延回道:“憶俠的姓氏,不是呼延。”

她大大一愣,道:“什麽,那時候與我在一起的,不是你本人麽?”

呼延回也一怔,道:“這話怎說?”

姚小丹道:“難道白天是你賠我,晚上上床,你換了別人不成?”

呼延回大搖淇頭,道:“不是這樣,我意思是說,我原本不是姓呼延……”

姚小丹道:“你真厲害,那時候我們在一起,日子也不算短了,而你居然能一直瞞著我。”

她突然驚覺,忙又道:“你究竟姓什麽?”

呼延回道:“我姓嚴。”

姚小丹美眸睜得極大,道:“那麽你就是嚴無畏?”

呼延回點點頭,道:“是的!我就是無惡不作,心黑手毒的嚴無畏,天下之人,聽到我的名字,無不懾伏顫栗。”他說這話時,非但不是自誇自傲,反而似是感慨無窮,又含有自嘲的意味。

姚小丹駭然道:“你怎麽啦?就算你是嚴無畏,也用不著這麽沮喪啊!”

她當然感受得到對方這種□氣,乃是意味著有某種問題發生。她不但急於知道,並且內心中,已發現了矛盾,一個非常巨犬尖銳的矛盾,足以把她壓得粉身碎骨。困此,她的心直往下沉,自己覺得有如站在萬丈懸崖的邊緣,現在隻要一點點的力量,就能使她失足墜下,變為薺粉。

嚴無畏緩緩道:“小丹,說將出來,你一定非常的恨我。但請你相信,我自己受到的懲罰,已經超過任何外力了……”他停歇一下,又道:“咱們的孩子,由於我手段一向狠毒,他已經遭遇到殘廢之慘,假如調治不及,可能四肢全廢……”

姚小丹尖叫一聲,麵色煞白,囔道:“天呀!你的狠辣的手段,你明知是我的兒子。”

嚴無畏點點頭,道:“我雖然知道,但我受不了他的姓氏,我幾乎親手把他殺死!”姚小丹感到一陣昏眩,身軀搖擺了幾下,終於支持不住,暈了過去。放著嚴無畏這等絕代高手在場,姚小丹怎樣也不會捧在地上。她倒在他懷中,嚴無畏深深歎息一聲,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然後,自己點燃燈燭,因為這刻天色業已昏暗下來。

他回憶起前情,又想到將來,無限痛苦,湧上了心頭。他這一輩子早己決定不娶妻,也不生兒子。這是他之所以眼敢殺人無忌,積惡如山之故。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他忽然有了兒子,而這個唯一的兒子,竟是被他自己弄成殘廢,這是不是“惡有惡報”呢?外麵一片靜寂,因為他已下了嚴令,除非他招喚,任何人也不準進來打擾。而他的嚴令,那是任何人都不敢違犯的。

嚴無畏坐在床沿邊,靜靜的望著這個為他生了一個兒子的美婦,心中的滋味,真是難以言宣。他雖是從來不要有兒女之累,可是,目下他曉得有了兒子,頓時生出一種強烈的骨肉之情。也連帶的對兒子的母親,增加了另一種感情來。

姚小丹雖然在昏迷中,但雙眉兀自深鎖,一望而知,她心中憂深愁重,無法排除。因此,他伸手一點,把她送入了真正的睡鄉中。然後,迅速的拿出一些用具,其中包括胡發等,迅速化妝,轉眼之間,已恢複了原來的嚴無畏的容貌。

他這即狀貌,並非偽裝,隻不過眼下把胡須刮光,又將眉毛修過,頭發也變了樣子,所以瞧起來,有如變換了一個人似的。其實他給姚小丹所看的麵貌,乃是他年紀較輕時的打扮。其後因年紀地位及心情上的變化,才改變成如今的模樣而已。他舉步炭去,院外廊下的黑暗中,閃出一個宮裝美女,迎將上來。

嚴無畏道:“碧君!你到房間守護著盂夫人,假如她有醒轉跡象,立時飛報與我。”

宣碧君應了,迅即進去。嚴無畏穿過一些屋宇院落,處處守衛森嚴,不過皆是在黑暗中隱藏著,外人行過,絕難發覺。

來到一處,但見房門外有一個霜衣衛守著。見了嚴無畏,連忙躬身行禮。他道:“那孩子如何了?”

那霜衣衛道:“他沒有什麽,隻是嘴裏有時不乾不淨的罵街。”

嚴無畏點點頭,揮手道:“你到那邊守著,不許任何人通過,也不許任何人有偷聽的機會。”

這話無疑也暗示對方不可竊聽,這霜衣衛向來視嚴無畏如天人,豈敢有違,迅即依他指示,奔到那邊的位置上。嚴無畏這才掀簾入室,先把燈光挑亮了。隻見盂憶俠躺在床上,雙目灼灼,正望住他的舉動。

嚴無畏也留神打量他,發現對方的眉目神情,與自己果然很相肖。這是因為他已恢複了原麵目。當日他應訊之時,還是仆人的偽裝。假如他早點恢複本來麵目,也許他會動了疑心而不施予毒手。

嚴無畏先行開□,道:“孩子!你的傷勢如何了?”

盂憶俠冷冷道:“還好!死不了就是。”

嚴無畏道:“據我所知,你至少有兩肢不能複原,但這還是樂觀的說法,假如調醫不當,隻怕四肢皆將殘廢。”

盂憶俠道:“那也算不了什麽,人生自古誰無死?我倒不大放在心上。”

嚴無畏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細細打量這個從未相聚過的兒子,心中一時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把這個關係告訴他?盂憶俠道:“你為何老是瞪著我?”

嚴無畏道:“你使我記起了我的年輕時候。”

孟憶俠道:“奇怪?你不是沒宥徒弟,手下也不是完全係年老之人,為何是我才勾挑起你的回憶?”

嚴無畏道:“聰明得很,孩子,這裏麵當然有文章,隻不知我放了你之後,你還記不記恨我?”

盂憶俠想了一想,道:“我個人的仇恨,似乎微不足道,但梯作惡無數,積孽如山,隻怕世人無法饒恕得你,這是我的老實話,而你不論有多大的勢力,多響亮的聲名,但那隻是使人畏服而已,並不能令人敬慕尊仰。”

嚴無畏神色一變,冷冷道:“那麽你一定可以舉個例子,說出那一個人能受世人尊仰了?”

他看見這個清秀少年的眼中,閃耀著倔強的光芒,這使得他又氣惱、又歡喜。氣惱的是他居然不怕自己的威勢,而且他的話也很傷他的自尊心。歡喜的是這個少年不愧是自己的孩子,居然不畏死亡,極有骨氣,這叫做“虎父無犬子”。

他擺擺手,阻止盂憶俠開□,自己接下去道:“我知道你要說那一個,是不是羅希羽?”

盂憶俠點點頭,昂然道:“不錯!正是翠華城主羅大俠……”

他的神情和□氣中,已泄露出他內心的崇拜。這使嚴無畏好像心□被人重重擊了一拳似的,有點透不過氣來。

盂憶俠道:“我說的是老實話,大慨你會憤怒得殺了我,假如你這樣做,我並不覺得奇怪。反而你沒有任何舉動的話,我才覺得不可思議。”

嚴無畏道:“你一點也不怕死麽?”

盂憶俠道:“不是不怕,但我深知怕也沒有用,對不對?況且,以你的聲名和地位,總不能含含糊糊的殺死我吧?”

嚴無畏不覺訝然,道:“何之謂含含糊糊殺了你?難道我還要公告你的罪狀,方能下手不成?這倒是我平生第一次聽到的荒謬道理……”

他遲遲不敢道破與孟憶俠的關係,便是因為自己心狠手辣,誤傷了親生兒子,使他終身殘廢。假如他不知這一層關係,也許心裏還好過些。如果說穿了,而他不能原諒的話,這仇恨和痛苦,嚴無畏他也體會得出來。

孟憶俠高聲道:“公告倒不必,但我深信你若是被我觸怒而起殺心,你起碼也得向我證明一件事才行嚴無畏奇道:“什麽事?”

孟憶俠道:“你得說出羅城主那一點不值得天下英雄豪傑仰慕之處,對也不對?”

嚴無畏道:“這個想法幼稚得很。”

盂憶俠雙目一睜,又射出倔強的光芒來,雖然可使嚴無畏氣惱得生出殺機,但以“父子”的立場來看,卻又極長可愛,值得快慰。

那少年道:“你一定是說不出來。”

嚴無畏緩緩道:“你既然迫我非說不可,那麽我就告訴你,羅希羽誠然沒有做過為非作歹之事。但他也算不了什麽人豪英傑。他隻不過藉父親之餘蔭,當上翠華城主,由於家世關係,得到天下敬仰而已。”

盂憶俠搖頭道:“你這話不夠公正。”

嚴無畏道:“試問他有伺值得大書特書之事沒有?哼!他甚至疏忽得不大管翠華城之事,以致百年蓋業,毀於一旦,我告訴你,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個肯為他賣命的朋友來。當然他的部屬又另作別論。”

盂憶俠瞠目不言,嚴無畏又道:“假如你真的想知道,誰是值得仰慕尊崇的一代人傑?

那麽我告訴你,不是羅希羽,而是他的父親羅年。”

他停歇一下,又道:“羅年在世之時,的確無人可以與他抗衡。因為武林各家派的領袖,都是他的摯友,可以為他犧姓迷命。像他如此具有無比的潛勢力之人,縱然有人能暗算得他,亦是有所不敢。”

盂憶俠籲一□氣,道:“羅老城主當真這麽高明?”

嚴無畏道:“我說的是填話,至於我下毒手毀去翠華城之故,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那完全是為了你母親的緣故““盂憶俠果然為之愣住,張大了嘴巴,他當真做夢也想不到嚴無畏會把他母親扯上了,而他卻從末聽母母親提起過“嚴無畏”這個名字。

嚴無畏認為目下是說出雙方關係的好機會,當下淩厲的道:“孩子!你可知道我與你母親的關係?”

盂憶俠初時露出惶惑玄色,但旋即泛現怒容,厲聲道:“胡說!我母親根本不認識你。”

嚴無畏道:“別囔!這是因為我昔年不是用的這個姓名,在後又因為懷疑汝母愛慕羅希羽,一怒離開,這才種下了血洗翠華城的事件。”

盂憶俠大叫道:“胡說八道,你想把那滔天罪孽,強行加在我娘身上麽?”

嚴無畏冷冷道:“誰要把罪孽加諸她身上?你聽我說,血洗翠華城一案,就算不關妒忌,我仍然覺得很自豪,試問以羅希羽的武功,以他的基礎,誰能將此城毀去?當然我覺得值得自豪的。”

盂憶俠呆了一會,才道:“假如不問是非,不論正邪,我也得承視你此舉是值得自豪的,可惜血腥衝天,罪孽如山,變成遺臭萬年……”

嚴無畏用威嚴的聲音道:“孩於!你怎可以如此批評你的父親?”

盂憶俠早巳矚隱感到這種可能性,但當嚴無畏驀然喝破之時,他仍然禁不住全身發冷,僵住不動了。

他的確視為這是自己的大不幸,想想看,自己的生身之父,居然是個天下人切齒痛恨的一代魔王,而假如這真是事實的話,這種關係,他縱然用盡一切辦法,也沒有法子改變的?

他呆了一陣,才深深歎息一聲,道:“除非我娘親□承認,否則打死我也不能相信。”

嚴無畏道:“其實大可不必,你隻要想想看,憑我的地位和勢力,何須硬要認作你的父親呢?況且以目前的情況,我寧願你不是我的兒子。可是事實終是事實,你既然是我的骨肉,我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很柔和,滿含情意,這是父子骨肉之間的真感情,任他嚴無畏如何梟雄睥睨,也逃不過宇宙的規範律法——

他沒有法子拋去父子的“愛”。盂憶俠看了那眼光,頓時相信了,知道絕不會假,但這樣令他更為痛苦,因為自己一生的前途,竟是毀在生身之父的毒手之下。

嚴無畏又道:“孩於!你縱然不肯叫我一聲,我也不會怪你。因為我不但沒有盡到父親的職責,反而使汝母遭受顛沛流離之禍,而最後更使你變成殘廢……”他說到此處,心裏情緒十分複雜祚混亂,自覺這真是一輩子最軟弱可憐的時候了。

盂憶俠突然道:“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