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芙道:“敝莊之中,巾幗高手甚多,指不勝屈,奴家如何能知道是誰趕來?況且她是不是敝莊之人?也大成疑問。”
楊師道道:“據在下所知,這位女郎身罩披風,頭麵用黑布遮蔽,是以身材容貌,都看不出來。以在下的判斷,必是貴莊之人。”
端木芙沉吟不答,隻聽蹄聲越來越近,整個酒肆之中客人甚多,聽得他們對答之言,都意味到有事情,發生,人人都沉默不語,因此全肆一片寂靜,氣氛甚是奇異。
這一騎霎時已抵達酒肆門口,猛可停歇。隻見那是一匹栗色駿馬,矯健異常。鞍上果然是個女子,一身裝束,一如楊師道所形容。唯一未被提及的,便是鞍邊掛著一口長劍,劍鞘精美貴重,一望而知此劍縱然不是名器,也定是百煉精鋼的上佳之劍。
在那黑色麵幕之後,露出兩隻眼睛,黑白分明,神奕奕。她端坐馬上,目光向肆內探索。別人碰到她刀劍一般的目光,都不禁低頭避開,隻有羅秦這一批人,絲毫不肯相讓,與她對視。
那個全身都被黑色的披風和麵幕所包裹住的神秘女郎,就這樣子在肆外,一直向店內諸人掃視,既不言語,也不離開。
過了一會,楊師道輕歎一聲,高聲說道:“羅公子,咱們翠華城雖然不是黑道上的,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凡有形跡可疑之人,定須分清敵我,因此之故,在下認為本城人馬,不容形跡可疑之人凝視,意欲派人出去,弄個明白。”
據他所知,除了這個神秘女郎之外,別無他人跟來,因此,這個女郎的來意更加迷離莫測。他甚至大膽斷定連端木芙也測不透這個女郎的來意,所以打算出硬手,試她一試。隻要這女郎有了反應,他就可以加以判斷。
初步的猜測,這個女郎自然是有特殊才能,所以派來專門對付他。可能當著眾人麵前,就有狙殺他的力量。端木芙的思路也是往這方麵想,所以她很讚成楊師道派出人去試探之舉。不然的話,連她也弄不清楚此女的身份和來意是什麽?
羅廷玉緩緩收回投向店外的目光,凝視著手中的酒杯,對楊師道之言,不加表示,似是沒有聽見一般。楊師道大惑不解,心想羅廷玉莫非當真沒有聽明白?他目光一轉,恰好見到端木英美眸中,閃過了詫色。當即知道了她也和自己一般,測不透羅廷玉的奇怪態度。足足過了老大一會工潁酒肆內之人,既無動靜,門外的神秘女郎,也仍然保持著她的神秘性⊙釷Φ勞蝗揮值潰骸奧薰子,咱們可以動身了吧?”
他換一個題目,乃是試探之意。但見羅廷玉凝視酒杯如故,既不動彈,也沒有回答的跡象。
這時秦霜波忽然冷冷道:“師道兄,這一路上由我全權指揮,你們如有意見,可向我提出。”
此一變化,又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以吉祥大師而言,真個感到這局勢如波譎雲詭,變幻無方。楊師道雖然一時還弄不清內幕,但羅廷玉之緘默似金人,秦霜波的接掌大權,都無疑與這神秘女郎有關。
現在最使眾人大惑不解的是:就是這神秘女郎來意不善,可是羅廷玉憑什麽怕她?難道是曉得武功不如她麽?楊師道高聲道:“這是在下疏忽大意之罪,還望秦仙子原諒。”
他請罪之言,自然是指這全權指揮之事,話中暗示他一時大意,忘記了這個大權,已經交給了秦霜波。他接著又問道:“秦仙子,咱們時間寶貴,似是不宜在此處耽擱。”
秦霜波點點頭,道:“此言甚是。”
她雖然沒有下令立刻起程,但卻具有這等迫人的形勢。酒肆門外的那個神秘女郎,也感覺到了。
她似是知道不能再默爾無聲,當下說道:“羅廷玉公子,你何以裝聾作啞,詐作看不見我?”
她的話聲混濁不清,人人一聽而知她已換了口音。但問題是她麵貌身材盡皆在黑布籠罩之下,現在連口音也改變了,羅廷玉如何認得出她是誰?假如他認得她的話,則兩人之間的關係,大是耐人尋味。
秦霜波當然也想到這一點,假如她是普通的女孩子,一定妒意猛升,以致作出奇怪或不利羅廷玉的決定。然而她乃是“劍後”身份,睿智天生,撇開感情的反應,冷靜如常,一麵細細觀察對方,一麵提高聲音說道:“目下你們皆在我指揮之下,如不得我答允,不許向外人說話。”
這話表麵上是禁止己方之人出言,事實上卻是告訴那神秘女郎,要她向自己交涉,休想直接找上羅廷玉。
端木芙激賞地低聲道:“了不起,果然是劍後風度,才思過人。”
楊師道望她一眼,低聲道:“端木小姐,你可曾猜出了此女來曆?”
端木芙搖搖頭,道:“她這般裝扮,分明是不想別人認出了她,同時也一定有某種理由存在,使她深信不會被別人認出。”
楊師道點點頭,道:“小姐之言,使在下如撥雲霧而見青天………”
端木芙道:“楊先生好說了,其實咱們未解之處,正是其中最重要的關鍵。”
楊師道聞言會意,曉得她是指羅廷玉突然托庇於秦霜波之舉而言。
換言之,就是羅廷玉畏懼此女這一點,她們都感到不解,而這一點正是整個迷霧疑團的核心。
解得這一點,一切
那神秘女郎低哼一聲,又用那混濁不清的聲音說道:“秦仙子,這是我和羅公子一段私人瓜葛,隻須費時片刻,便可解決。”
秦霜波正式望著她,跟她發生接觸。她道:“姑娘得知賤姓,但你本人卻深藏不露,殊失公平。
何況我一向都是光明正大,從不藏頭縮尾,因此之故,我對姑娘懷有很深的成見。”
那神秘女郎擺擺手,道:“我無意與仙子結交,隻不知羅廷玉是不是定要托庇於姑娘的裙下?”
他的詞鋒犀利之極,假如羅廷玉再不開口,這話傳出了江湖,定然變成流傳很廣的話柄。
當此之時,秦霜波雖然可以堅稱羅廷玉不能向外人談話,除非是她的準許。但此言簡直是強辯,無人能信。楊師道等人,莫說無話可駁,就算有極堅強的理由,但這刻也不能接口說出,須得先請秦霜波準許。若是這樣一耽擱,謠言不翼而飛,定在數日之內,傳遍了江湖。
羅廷玉心中暗暗一歎,決心挺身開口,虎目無意之間掠過了端木芙,但見她微微含笑,望住自己。他目光掃過這一瞬間,端木芙彷佛見到他向自己哀求幫助,芳心中無端的一軟,但覺無法拒絕。然而這隻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已,羅廷玉事實上那曾求她?
在這眾籟俱寂之際,端木芙比羅廷玉快了一步,站起身子,高聲說道:“這位姑娘之言,實在不通之至,因此之故,我以局外人的身份,論幾句公平之言………”
秦霜波道:“端木小姐………”
叫了一聲,心中兀自疑惑她這次開口,會不會是她布下的陷阱?然而時勢迫人,她不得不立作決斷。隻聽她接著說道:“你身為貴賓,自是享有不受我約束之權,有何高見,便請說出,我們都在此洗耳恭聆。”
端木芙道:“秦仙子好說了,小妹隻是認為門外那位姑娘,故意裝出很神秘的樣子,究其用心,不過是故意著誣陷羅公子而已。”
她停歇一下,又道:“她此舉可使秦仙子或任何女子,都以為羅公子與她有何曖昧,因而生出了誤會!但以我看來,她此舉適足自露馬腳,她定是中年以上的婦人,假如以本來麵目出現,人人一望而知不能與羅公子匹配,便不會往她暗示方麵去想。”
她轉眼向門外的神秘女郎望去,冷冷道:“你可敢取下麵幕,一驗吾言麽?”
楊師道幾乎笑了出聲,但同時也充滿了敬佩之情。他深知端木芙此舉,正是攻向對方弱點,假如她不是有某種理由而見不得人的話,她何須作此裝束?正因如此,端木芙方敢信口說她是個中年婦人,又暗示她相貌甚醜,卻不必耽心她會拿下麵幕以否認。
羅廷玉感激地望了端木芙一眼,心想:“她本是聰慧無比之人,難道竟不知這是嚴無畏派來的麽?如若知道,她又何以助我?”
酒肆外那個神秘女郎眼睛連眨,接口道:“羅廷玉,別人的話我隻作聽不見,你心中一定明白,我此來要向你取回一件物事。你究竟還我不還?抑是存心吞沒?”
秦霜波心中一笑,暗念她這話雖是鋒利異常,但卻讓我抓住藉口了,當下站了起身,冷冷道:“姑娘如若隻作聽不見別人之言,那就大錯特錯了!我現下有幾句話,你愛聽不聽,悉聽尊便。”
她故意頓挫片刻,這才又道:“你到此擾鬧糾纏,行蹤神秘,斷斷不是正派之人。我限你立刻離開,除非你自信能在我劍下逃得一命。”
話聲方歇,頓時寒氣彌漫,直撲門外那神秘女郎。這一股淩厲劍氣,非同小可。
那神秘女郎登時感到其中的森森殺機,曉得她並非恫嚇之言,假如容得她掣劍出手,當真是死生立判之時。她大概自問不能抵擋秦霜波這一擊之威,當即催馬前馳。當她馳出七八丈之遠,仍然感到那一股劍氣,銜尾迫來,整個背脊都泛起寒意。因此,她不敢停頓,催馬疾馳而去。
秦霜波的精神一直貫注在那女郎身上,直到她已遠去,這才恢複如常,四顧一眼,緩緩落座。
當她發出劍氣之時,全肆似是突然被嚴寒所籠罩。許多食客,都凍得索索發抖,並且不由自主地覺得害怕。此一現象,直到秦霜波坐下,方始消失。是以再笨之人,也體會得出這是秦霜波所造傻南窒蟆B尥⒂襝蛩點點頭,低聲道謝《四拒較蜓釷Φ賴潰骸把釹壬,以你看來,秦仙子可知此事的隱情麽?”
楊師道微笑道:“秦仙子想必曉得,如若不然,豈能及時應付?”
端木芙道:“假如你這話乃是出自真心,我倒要跟你打個賭,我說秦仙子根本全不知情!既不知那位姑娘索取何物。亦不知她是誰。”
楊師道沉吟一下,道:“隻不知小姐可曾知道?”
端木芙搖搖頭,美眸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
秦霜波向眾人招呼一聲,率先離座走出。羅廷玉迅即跟上去,出得店外,四顧已不見那神秘的黑衣女郎蹤跡。
羅廷玉低聲道:“霜波,謝謝你了。”
秦霜波瞅他一眼,道:“謝倒不必,但你竟然不打算把內情告訴我麽?”
羅廷玉搖搖頭道:“我另有隱衷,暫時不便告你,望你別見怪生氣。”
秦霜波道:“生氣一定不會,但見怪難免,因為你居然不把這事告訴我,好像連我也不信任一般。”
羅廷玉苦笑一下,道:“並非不信任,而是立了誓言,不許告訴旁人。”
秦霜波更加感到奇怪,問道:“然則這個女子年青的呢?抑是年紀很大?”
羅廷玉道:“年紀很輕。”
秦霜波道:“長得可漂亮?”
羅廷玉道:“可以說是漂亮。”
蓁霜波道:“這就無怪不可告人了!原來與一個年青貌美的姑娘有關,可是我決不會呷醋,你放心好了。”
羅廷玉苦笑一下,搖著頭歎口氣,道:“以你的胸襟氣度,實是不該講這種話。”
秦霜波道:“我難道不是有血有肉的人麽?”
羅廷玉為之一怔,瞠目而視,心想:“是啊!她這話問得好,我似乎已不拿她當作有血有肉之人看待,而是當她是神,但事實她當然不是神………”
此念掠過腦際,頓時泛起了無限憐惜,柔聲道:“對不起,我有時太疏忽了………”
蓁霜波麵色霽朗了不少,笑一笑,道:“我可不是故意迫你道歉,你萬勿誤會才好。”
寥寥兩三句,已表達出心中的無限柔情。羅廷玉消受著這溫柔滋味,胸中壯誌頓時大見減弱。
眾人行了一程,但見前麵一片柳林邊,有許多匹長程健馬,鞍鞭皆備,兩個健壯的年輕人守在林邊。待得眾人走近,那兩個青年人牽馬迎上來,向羅廷玉行禮,隨即把馬匹分配與眾人,以便騎用。
於是一行變成十五騎,策馬疾馳,黃昏時已抵達徐州。這一幹人馬,在一家叫做“同慶樓”的酒家門前停下。其實恰是萬家燈火之際,大街上的人熙攘往來,十分熱鬧。但這一群人馬實在太惹眼了,許多人都佇足觀看。
羅廷玉領頭直上二樓,但見上麵空蕩蕩的,全然無人。大家都可以很舒服地散座各處。
端木芙冷眼旁觀,隻貝那潘大鈞等八人,分別踞坐在前後近窗以及樓梯口等位置,個個精神奕奕注意外麵的動靜。
當下暗暗佩服,忖道:“這些人個個武功高強,齊心合力,實在是極為強大難當的一股力量,嚴老莊主雖是一代梟雄,但這一回恐怕也看走了眼………”
她的目光轉向陪她同桌的楊師道,但見他神態冷峻,寬廣的前額,長長的眉毛,以及明朗的眼神,在在顯示出他過人的智慧。
她又想道:“這樓上之地,早已被楊師道命人包下,無怪如此清靜。由此可見得此人思慮周詳,手段細密,獨尊山莊如果想對付他們,除了明攻之法,別無他途,這人真是厲害不過………”
夥計已迅速送上酒菜,宗旋那邊與羅秦二人有說有笑,頗不寂寞。端木芙瞟那楊師道一眼,道:“楊先生,你的布置實是周密之極,隻不知可還有破隙沒有?”
楊師道體會她這話,似是沒有別的意思,當下道:“在下已盡其所能,使貴莊無法偷龔,實是想不出這等布置之中,有何破綻?”
端木芙道:“你在下麵的布置可有百人以上的實力麽?如若沒有,縱然多方設法,隻怕於事實上沒有什麽益處。”
楊師道微微一笑,道:“既蒙小姐下問,在下自然須從實奉告。在底下布防的人馬,超過兩百人以上的實力,因此在下不怕貴莊明攻,隻怕暗襲。”
端木芙搖搖頭,道:“貴城以前雖是天下武林重鎮,曆時甚久,根基十分深厚,但這次羅公子複出,並無足夠時間召集得力舊部,因此之故,你們最多也隻有二百餘人,然則樓下如何能有二百人布防之多?”
楊師道道:“既然小姐也認為我們有二百餘人,則樓下有二百人以上,何足為奇?”
端木芙一笑,道:“斷無此理,你一路上布置得如此嚴密,動用的人力,少說也超過百人,何況這兒不是終站,定然尚有不少人派在前麵的路上。因此之故,以我的判斷,你這兒能有個二三十人調遣,已經很不錯了。”
楊師道道:“假如隻有這麽少的人,一旦貴莊大舉來犯,以嚴無畏的勢力,可以調集二三千之眾,則我們豈不是隻有力戰而死的份兒?”
端木芙道:“看你很篤定的樣子,卻又可信真有二百以上的實力,足見楊先生才具不凡,能人之所不能,無怪羅公子如此倚重了。”
楊師道道:“小姐過獎之言,在下愧不敢當,假如不是小姐賜救,在下早就遭了毒手,由此可知在下比起了小姐,實是不可比擬。”
端木芙道:“隻不知嚴老莊主能不能算計得出你所布置的實力?我確實不願意這刻就展開了最後的決戰。”
楊師道趁機探詢道:“以小姐的人品才慧,何以要幫助嚴無畏呢?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假如小姐肯指點迷津,在下感激不盡。”
端木芙道:“我自有難言之隱,暫時還不能奉告。”
樓下擠滿了客人,嘩笑鬧酒之聲,透過樓板傅土來,使得這樓上也彷佛很熱鬧。這時忽然傳來一陣琵琶聲,接著有人走上樓來。
靠近樓梯口的兩人是謝輝和陳遂,乃是羅廷玉所訓練的部屬中,被稱為七大高手之二。
他們不但武功高強,兼且機警過人,極有頭腦。因此他們不作聲,楊師道也就一點都不加注意。
這時一共土來了兩個人,前麵的一個十三四歲的秀麗女孩子,卻拖著一個抱著琵琶的盲婦。她們走到中間,那盲婦身子靠著一隻方桌,站在羅廷玉身邊,開始撥動琵琶,那琮之聲,如珠走玉盤,流暢悅耳。
大家都側耳而聽,楊師道忽然說道:“喂!你們到樓下賣唱,這兒有點事情………”
此言一出,連端木芙也怪這楊師道心腸太硬,人家一對母女流露江湖,鬻藝賣唱以糊口,無論如何,也得讓她們唱上一段,才叫她們走不遲。
但別人都沒有做聲,羅廷玉擺手道:“其實也不要緊,就讓她們唱吧!”
那盲婦聽得此言,才停下的琵琶又繼續彈奏,楊師道高聲道:“慢著,你們會唱什麽?”
他一邊說,一邊轉眼迅速地掃視過端木芙和秦霜波麵上,隻見她們都沒有疑惑之色,心想:“我莫非判斷錯誤了?但這分明是我們唯一的破綻,那就是嚴無畏利用我們的俠義心腸,讓這兩女得以進入我們的腹地………”
方在想時,那盲婦已道:“我什麽都不會唱,羅公子,請把我托你保管之物交回。”
端木芙頓時目瞪口呆,方知楊師道剛才的冷酷表現敢情是已感到不妥,要知她一則毫不介意有人滲入之事,所以粗疏大意。二則她又把心思隻用在考慮這盲婦和少女會不會對楊師道不利?是以遺漏了她們對付羅廷玉的可能性。
那盲婦已接著道:“這一回羅公子已證明有發號施令之權,但願秦仙子不要恃強包攬,天下之事,不外一個理字,是也不是?”
假如秦霜波的身份不是“劍後”,自然可以不管對方這一套。而羅廷玉身為翠華城少城主,負天下之重望,更是不可留下一點話柄。因此之故,秦霜波不能胡來亂幹,羅廷玉不能推諉退縮,乃是必然之理。
當然假如不是具備這種因素,對方豈敢這般大膽,輕身闖入虎穴?莫說此地高手如雲,即使隻有秦霜波一個人,也不難一舉搏殺了這個盲婦。
現在那個盲婦雙目已睜,與常人無殊,但話聲仍然十分含混,使人無法聽得出她原來的口音。
端木芙雖是看得見這盲婦大半邊麵龐,但因為她分明曾得巧手之人化妝過,輪廓全變,難以辨認。隻有那一對眸子,黑白分明,卻是沒有法子改變得的。她迅快的尋思道:“此女外貌既改,諒羅公子也識不得她,如此必是她一提討回物件之言,羅公子就能曉得她是誰。”
這是第一個結論,她按著推究下去,想道:“既然羅公子已知她是誰,則她就算不想讓人家得見真麵目,亦無須繼續改變口音。因為從口音認人,終究是極為困難之事!由此可知她改變口音之舉,決非提防日後被人識出,而是恐怕目下有別人認出了她。”
這是第二個結論,根據第二個結論,她繼續推測下去:“假如此女怕的是秦仙子,或者是羅公子手下之人,認出她是誰,她難道不會考慮到羅公子自己也會透露這一點麽?由此可以相信她是怕被我認出,隻有我是與羅公子站在敵對地位,故而羅公子不會把內幕透露給我知道。對了,她一定是要瞞過我,可知她如是以本來麵目出現,或者用她本來的口音,一定會被我認出………”
她推想的內容雖多,但隻不過是瞬息間之事而已。由於此一結論,她已恍然大悟此女必是因索還之物,不想被自己所知,才會這麽鬼祟神秘!因此,她第一步必須先阻止她索回那件物事,第二步才談得到如何刺探此一秘密。
羅廷玉目光掠過秦霜波,隻見她泛起了愛莫能助的苦笑。他本是大丈夫胸襟,事到臨頭,也就處之泰然,不把得失成敗放在心上,迅即挺身站了起來。
端木芙格格一笑,道:“阿伯,有煩你出手,擒下此女。”
崔阿伯響亮地應一聲,猛一縱身,淩空飛去。人未到,手中九曲拐已發出一大片淩厲勁風,疾卷那盲婦。
他的拐勢向以陽剛為主,隨便出手,也威猛之極。若然碰上一下,縱然護身功夫極為高明,也很難禁受。那盲婦琵琶一揚,“當”的一聲,磕開了敵拐,她的人已借勢躍開丈許,恰好落在窗邊。
崔阿伯厲聲道:“敢情真有兩手,再接老夫一拐瞧瞧………”
話聲中直追上去,掄拐橫掃。這一拐風聲震耳,比之第一招又威猛淩厲得多了。要知他第一拐出手之時,隻是試探性質,不料對方懷中的琵琶,竟是鋼鐵之質,而且身手高妙,非比尋常。
因此崔阿伯方敢使出全力的一擊。
他這一拐掃出,那盲婦想是自知無法硬接,猛一擰身飛躍,穿窗而去。那個小女孩十分滑溜精靈,趁這時機,閃下樓梯。其時守在樓梯邊的謝輝、陳遂都不加理會,反而是吉祥大師和支林僧挺身而起,打算攔阻這個小女孩,誰知端木芙竟搖搖手,製止他們的動作。
她自己嫋嫋走到窗邊,向街上望去,但貝那盲婦站在街道中心,許多人眼見她從空中飛落,無不驚詫注視,但她卻毫不理會,一逕仰頭上望。
端木芙與她的目光相觸,笑著高聲說道:“你倒底是誰?如若妄想瞞過天下之人眼目以行事,包管你徒勞無功,枉費心機。”
那盲婦一跺腳,撥頭就走。端木芙回到自己的桌上,繼續飲食,神色自如,似是從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情。羅廷玉向端木芙道謝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楊師道暗自想了一會,才低聲問端木笑道:“端木小姐,這個神秘女人所作所為,對你有利無害。假如在下是你的話,決計不肯出手打擾她。”
端木芙道:“你是你,我是我,自然有不同的反應。”
楊師道沉吟片刻,才道:“小姐這話有理,在下忽然想到,以小姐的才華與為人,何必與獨尊山莊混在一起?假如你有借重獨尊山莊之處,隻要敝城重建成功,亦有這等力量可供小姐運用………”
端木芙道:“楊先生想說服我脫離獨尊山莊,投到你們這一邊來,是也不是?”
楊師道道:“不敢相瞞小姐,在下實有此心。”
端木芙道:“隻不知道這是你的意思?抑是羅公子的意思?”
楊師道道:“隻要小姐有得商量,這等大事,自然得由敝上親自與小姐懇談。”
他答得非常巧妙從字麵上,根木沒有回答出這是誰的意見的問題。
端木芙道:“這件事日後再談,我疲倦得很,你已準備好歇息的地方沒有?”
楊師道忙道:“當然有啦!就在城外七八裏一個村莊,名叫側塘。”
端木芙道:“哦!不是在城裏,而是在田野間的村莊,這是什麽緣故?敢莫是你們很有把握可以對付獨尊山莊的圍攻,才選擇了那等平曠之地?”
楊師道道:“小姐想想看,獨尊山莊單是霜衣隊以及五大幫派之人,數目就可比敝城多上幾倍,如若他們全力圍攻,縱然是由小姐來指揮拒敵,也生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之歎。”
端木芙道:“那麽你是錦囊中另有妙計了?但我不妨警告你,假如老莊主認為情勢危迫,再也不能任令你們坐大的話,他可能毫不顧忌,率眾來攻的。”
楊師道笑道:“別的人他當然不用顧忌,但你身份不同,在我們兩軍之中,有舉足輕重之勢,所以在下敢信獨尊山莊一定不敢輕率行事。”
端木芙道:“我已經警告過你,信不信便在你了。”
羅廷玉三人已起身過來,請端木芙起程前往歇宿。他們落得樓下,一輛馬車駛過來,端木芙和秦霜波一同登車,自然少不了崔阿伯。駕車之人,竟是獨尊山莊霜衣兩大高手之一的奚午南,此外,倘有青霞羽士,推山手關彤,癩僧晏明以及一個侍婢,便是那聰黠伶俐的紫玉。這些人都算喬廝波的人,換句話說,秦霜波已不複是獨來獨往之身,而是已結集了一股力量∫恍惺餘騎,簇擁著這輛馬車,馳出了城外。不數裏,便轉入另一條岔道,這條岔道甚是平坦廣闊,長達六七裏,一直抵達一個很大的莊院。莊院內火炬處處,不少健壯悍的年輕人,都佩帶兵刃,出現於莊內的寬大曠場上。這一隊車馬,一直抵達大廳門口,方始停了下來。
端木芙下車之後,站在台階上,好像有所發現地四麵眺望,竟不立刻入廳。羅廷玉等人都陪著她,看她有何動靜。
端不芙道:“我遠遠望見此地燈火甚多,可知這莊內很多屋宇之內,都點上了燈燭,這等情形,落在別人眼中,定必認定是疑兵之計。”
羅廷玉道:“何以見得呢?”
端木芙道:“公子與獨尊山莊勢分明暗,你們既在明處,縱是實力強大,也必將極力隱藏起一部份。但眼下滿莊燈火通明,不是疑兵之計,又是什麽?”
宗旋大感興趣,道:“小姐卻說這隻是別人的猜測,可知你一定不是這等想法了?那麽你可是認為羅兄並沒有隱藏實力,亦非疑兵之計麽?”
她隻聽了一下,便徼微含笑,向屋內走去。眾人一同入內,都察覺她這種神情,但誰也不明其故。
大廳內燈燭輝煌,幾個壯健少年端茶上來,端木芙落坐在一張靠背椅中,以嬌憊無力的姿態坐著。崔阿伯關心地問道:“小姐,你一定很疲倦了?”
端木芙道:“那倒沒有什麽關係,我正在想,我們使個什麽法子,通知老莊主一聲,叫他不要中計來攻。”
崔阿伯哼了一聲,道:“假如他們敢揮軍來犯的話,老奴第一個與他拚命。”
端木芙訝道:“這卻是因何緣故?”
崔阿伯道:“小姐你現下身在此地,他們竟不顧及你的安危而加以攻擊,可知全然不把小姐你的安危放在心上,老奴豈肯放過了他們?”
端木芙道:“但老莊主深信羅公子乃是當世的英雄,決計不會出手對付我,又認為羅公子因有人質在手,一定疏於防備,這等良機,豈能輕易放過?”
崔阿伯道:“難道這等理由就可以寬恕他們不成?”
端木芙道:“你放一百個心好了,假如老莊主率眾來犯,勢必鬧個灰頭土臉,鍛羽而歸,總輪不到你出手。”
楊師道插口道:“端木小姐未免把敝城估計得太高了。”
端木芙道:“在我麵前,你們休想裝模作樣。我先前一直猜測不出你們的實力,直到剛才入屋之時,始行得知………”
宗旋道:“端本小姐剛才聆聽了一下,敢情就是那時弄明白了羅兄的實力麽?”
端木芙道:“正是如此。”
宗旋道:“你別說笑了,剛才除了風聲之外,別無其他聲響。兄弟縱然才智有所不及於你,但這聽覺上,總不會比小姐為差。”
端木芙道:“我如果不說出來,你們一定以為我是胡言亂語。”
崔阿伯插咀道:“假如小姐當真是聽到了某種聲響,何必說出來呢?”
端木芙道:“不妨事,我說出來他們也學不去這一門學問。”
楊師道道:“莫非小姐從風聲中,便聽出了消息?”
端木芙道:“你也許難以置信,但事實正是如此。”
宗旋道:“端木小姐這話玄之又玄,實是使人不敢相信。”
端木芙道:“在太乙神術之中,有一種『觀風察將』之術,剛才那一陣風聲,我聽在耳中,登時曉得了主將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因此之故,便不難猜出是誰了。”
羅廷玉也不禁生出好奇之心,問道:“端木小姐心中所猜之人,能不能說出來聽聽?”
端木芙道:“經上說:風勢如奔馬,巽巽然者,謂之徵風,其將必勇猛而難與之爭鋒。我知道了這一點,遍想天下高手,登時曉得是誰了,這話可有點道理麽?”
羅廷玉不漏一點口風,淡淡道:“倒底是誰呢?”
端木芙道:“除了西域疏勒國師之外,尚有何人?”
羅廷玉初時不動聲色,凝視端木芙片刻,才道:“端木小姐果然有蓋世之智,在下深感佩服。”
端木芙笑道:“羅公子過獎了,其實這也不難猜到,試想除了西域這一路人馬,加上你翠華城的力量,孰能與獨尊山莊爭鋒?所以假如我真的是才智絕世的話,早就該猜出來了。”
眾人聽了她的分析,覺得果然有理。不過大家也知道這隻是有人點破之後,才覺著很合理。如是全無線索,憑空猜測,如何能猜得到西域這一路人馬上麵去?
端木芙又道:“以奴家管見,那疏勒國師應該在附近窺聽。如若我猜得不錯,疏勒國師何不乾脆出來見麵?”
話聲方歇,側門處一人跨了入來,口中發出響亮的笑聲。眾人轉眼望去,隻見來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頭上纏著布帛。裝束雖是古怪,卻凜凜生威,一望而知不是凡俗之士。人人都認得此人正是疏勒國師,假如中原方麵,不是有羅廷玉擋住他,恐怕已被他席卷了天下。
疏勒國師走過來,坐在端木小姐對麵,道:“中原武林人才輩出,論武功有羅公子,論智謀有端木小姐。本國師至此真是深悔孟浪,竟作此萬裏之行。”
他的漢語不但流利準確,同時措詞文雅,宛如飽讀詩書,這就使人不能不對他另眼相看,生出肅然起敬之心。
端木芙道:“國師如此謙懷,適足顯示高明。”
她的目光轉到羅廷玉麵上,注視了半晌,才又道:“羅公子得此一支雄厚無倫的力量相助,自然已相信可以抵擋獨尊山莊而有餘了,對也不對?”
羅廷玉微微一笑,道:“端木小姐這一問,似是含有深意。”
端木芙接口道:“當然含有深意啦!例如我若是指出疏勒國師這一路人馬,並不可靠的話,這個形勢立時可以大變特變,你說是也不是?”
羅廷玉聽了這話,神情雖末變,但楊師道卻不禁露出憂疑之色,雙眉緊皺,用心尋思。
他當初並非沒有考慮到疏勒國師倒戈的可能性。但經過詳盡的設想之後,短期間內,應無這等事情發生。可是端木芙這話豈有輕發之理?所以他心頭一凜,忙又用心尋思。
羅廷玉緩緩道:“不錯,假如疏勒國師幫助獨尊山莊,在下自是難以力敵。”
端木芙道:“這樣說來,疏勒國師竟然具有了舉足輕重的力量,這等形勢真是可怕得很,他隻要一念轉移,就有一方慘遭覆亡的命運了。”
疏勒國師道:“端木小姐不厭其詳地告訴我目前的地位和情勢,用心使人殊為不解?”
端木芙道:“我隻是實告羅公子,不可過於倚賴你這一股力量而已別無他意。”
突然間一個少年奔了入來,走到楊師道身邊,低低說了幾句話。楊師道點點頭,那少年迅即退下。但旋即又有另一個少年進來,也是在楊師道耳邊報告,然後退下。如此一連三人先後進來報告,大廳中的空氣頓時呈現緊張。
端木芙淡淡道:“照這等情形看來,獨尊山莊竟是分兵三路,有進襲此地之意了?”
楊師道還未開口,崔阿伯已憤然道:“好!那個老匹夫居然膽敢如此。小姐,咱們從此脫離獨尊山莊。”
端木芙道:“這也末嚐不可,但我們人孤勢單,定須依附某一股力量不可,不然的話,憑我們兩個人,不須多久,就被獨尊山莊殺死了。”
崔阿伯道:“咱們投入翠華城這一邊,看那老匹夫如何是好?”
羅廷玉道:“假如端木小姐肯脫離獨尊山莊,在下歡迎之至。”
端木芙道:“我如若能投靠你的話,何須等到今日?”
楊師道訝道:“敝城理應比獨尊山莊更適合小姐才對,如何反而行不通呢?”
端木芙道:“這內情暫時末便奉告,我目下已不必投靠你翠華城或獨尊山莊,大可網羅了西域這一股力量,自成一派,國師意下如何?”
她此言一出,羅廷玉也不由得一震。心想:她若是網羅去疏勒國師這一幫西域高手,果然是足以與獨尊山莊和翠華城鼎足分立的一股力量。
疏勒國師仰天大笑,道:“小姐別找本座的開心,你有何理由要自立一派?”
端木芙道:“我當然有莫大的理由,但這內情告訴你雖不妨,卻不便在此公開說出,這一點國師務須原諒。”
疏勒國師道:“這倒是很有趣的事情,你不代嚴無畏找我,卻是打算自成一派,這等雄心壯誌,本座深感敬佩。不過,本座還不敢輕率答應。因為本座雖然膽敢萬裏長征,向中原英雄挑戰,但那是堂堂之陣,正正之師,不虞中原英雄會背地施展暗箭。如若變成助你爭逐中原名位權勢,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端木芙淡淡道:“我隻不過順口一提而已,國師既然有這許多顧慮,那麽我就收回剛才的話。”
她們是有意結束這個話題,疏勒國師那麽梟雄多智的人物,卻反而被她撩撥得心癢癢的,兀自尋思此事。突然間又有兩個雄健少年奔入來,在楊師道耳邊低語數言。
端木芙站起身子,向羅廷玉說道:“貴城定必已設好觀戰之地,現在該是前往的時候了。”
楊師道道:“端木小姐洞矚一切,在下實是自歎弗如,請往這邊走吧!”
端木芙向疏勒國師道:“國師如果有意三分天下,那就記住不可全力擊潰獨尊山莊。如若不然,你這一股力量,麵對的就是整個中原武林了。”
秦霜波突然說道:“端木芙,我本來很敬重你,但如今看了你的所作所為,便不禁懷疑我以前的看法了。”
端木芙向她投以一瞥,道:“是麽?但秦仙子你請記著一點,你是普陀山潮音閣的傳人,一出道就具有『劍後』身份,在武林中,地位超然崇高。可能不大明白世間一些須得掙紮求存之人的處境,尤其是一個弱女子如小妹,請你記住這一點。”
她舉步走去,崔阿伯是一定跟著她的,此時又多了吉祥大師師徒二人,隨著一個雄健少年,走向後麵。不久,她已置身在一座剛剛搭好的木台上,這座木台高達三丈以上,不但全莊的屋宇,俱在眼底。
並且能看清莊外平曠的田野。假如是在白天的話,一定可以把附近數裏之地的情形,盡收眼底。隻見東西北三方,都有火炬移動,獨尊山莊動員來襲之人,每一麵都超過兩百人以上。這是武林中罕見的場麵,錯非獨尊山莊這等號令天下的黑道霸主,如何能在短短時間之內,調遣如許多娜聳鄭端木芙瞧了一會,輕輕歎息一聲。崔阿伯道:“小姐,以你看來,這一戰結果如何?”
端木芙道:“羅公子這一方人手雖然比獨尊山莊少幾倍,但實力卻一點也不弱於獨尊山莊,因此之故,這一仗須得看雙方戰略及種種手法,方能分出高下。”
崔阿伯道:“咱們居高臨下,觀看這一場廝殺,倒也有趣。”
端木芙點點頭,目光四掠,掃過吉祥大師師徒之時,隻見他們都很平靜地向四周觀望,有如是置身事外之人。
她雙眉一皺,忖道:“假如他們是獨尊山莊的得力高手,麵臨這等局勢,豈能這般的沉靜自若?因此,這對師徒的來曆,實在不能教人無疑。”
她立刻想出了相試之計,說道:“阿伯,你可知道,以嚴老莊主和楊師道兩人的才智,在行軍布陣方麵,都不相上下,可說是旗鼓相當,棋逢對手。因此,他們雙方有一方得我之助,就穩可取勝。”
崔阿伯道:“以小姐之能,老奴全不懷疑這話。”
端木芙道:“但我卻不能不擔心了,因為雙方鏖戰起來,如果相持不下,我勢必被迫作一選擇,決計無法再袖手旁觀。”
崔阿伯很認真的道:“那麽小姐打算幫那一方?”
他詢問之時,也感到有危險存在,是以橫杖作勢,護住端木芙。萬一她說要幫助翠華城,則吉祥大師師徒二人,突然出手攻擊,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他接著又道:“小姐也該表明態度才是,似你這樣子一忽兒向東,一忽兒向西,又要自立一派,弄得老奴頭昏腦脹,摸不清你的立場,這等情況最是危險,因為老奴不曉得應該防範什麽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