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劍氣揚威(2 / 3)

秦霜波又道:“我這就要跟詹教主動手了,洪少莊主打算當公證人?抑是出手助陣?”

洪方毫不思索,應道:“當然是公證人。”

秦霜波道:“好極了,那麽你把兵器交給他們吧?”

洪方乖乖的把長劍扔過去,陡然感到對方劍氣已經消失,不再威脅著自己,於是也鬆弛下來,提杖走遠一點。詹氏夫婦對洪方這等反應自然大為不滿,但他們的地位還夠不上教訓洪方,隻好蹩在心中。

詹先生接過長劍,拽起長衫角,掖在腰間。詹夫人這時也從懷中掏出兵器,卻是兩條粉紅色尋丈長的綢帶,每條帶上綴有十餘枚小小金鈴,這一取出,登時發出陣陣悅耳的鈴響。

她這一對帶子稱為“天女帶”,每條帶上的小金鈴稱為“攝魂鈴”,乃是魔教異寶,具有迷亂心神的奇異魔力。

秦霜波淡淡的掃瞥過她的奇異兵器,別人全然不能從她麵上察看出任何意思,這正是她深不可測的地方,任何事情發生,她都隻是輕描淡寫地瞧上一眼就夠了。詹先生長劍出鞘,閃射出森寒光華,顯然又是一口上佳利劍,他抱劍道:“在姑娘麵前使劍,猶如夫子門前賣文章,可奈結習已深,不能遽改。”

秦霜波道:“詹先生言重了,劍道深不可測,門戶無數,我也不過初學乍練,略窺門徑而已。”

她微微向前傾側,陣陣劍氣湧撲過去,雖是未曾出手,但已足以令敵人心驚膽戰,忙著設法應付而不暇想到襲敵之舉。她一舉一動都含有深意,處處掌握住主動之勢,這一點使得詹氏夫婦覺得最難應付,而外人卻一點也瞧不出來,反而覺得她的對手太以張惶失措,好像已被駭破了膽子一般。

詹夫人雙臂一振,兩條長帶矯夭飛起,其中之一往身後掠過,碎澎連聲響處,那一排幾椅完全拋開老遠。此舉自然是騰出空間以便施展之意,但她雙帶方動,秦霜波已閃電般擎劍攻去,但見光華大盛,隱隱挾著風雷之勢,直取詹夫人。她這一劍完全是氣機感應之下,自然而然出的手,假使夫人一直不動,她可能也一直不向她進攻,正因此是自然而然發出的劍勢,比之用心駕馭的劍式竟要淩厲上千百倍。

詹夫人但覺劍氣森厲,平生尚未遭遇過如此威猛的攻擊,甚至已深信決計抵擋不住這石破天驚般的一擊,可以說是鬥誌全消,猛可向後一仰身,平穿出去。她雖是躲過了對方一劍,卻把禍劫完全推到丈夫頭上,秦霜波劍式一變,改攻詹先生,這一劍亦是自然不過之勢,大凡鋒銳之氣一發,定須有對象可施,詹夫人本是第一個目標,忽然失去,當然轉到詹先生身上。

這一來,劍勢更為淩厲森嚴,大有洞穿乾坤,刺透宇宙之概,莫說是詹先生,即使是昔年的七殺杖嚴無畏易身處地,也不敢封架她這一劍。當然若是嚴無畏與她對壘的話,便不會讓她輕易發揮得出長劍的全部威力。

詹先生怎樣地想不到對方劍術如此高強,當下百忙中揮劍疾挑,一招“雲封仙洞”身軀卻向相反方向斜旋。他在這口長劍之上已有數十年功力,這一出手,畢然淩厲之極。秦霜波雖是占盡了機先,但仍然被詹先生的長劍挑中了手中之劍,“鏘”一聲響處,人影倏分,詹先生已躍開了七八尺,喘息未定。

他們雖然隻交手一招,但俱是全身功力所聚,抵得上普通人的千百招。詹先生向以內功深厚見稱,但這刻也不由得微微氣喘,耗去極多的氣力。他方站穩身子,但覺手中長劍一輕,一大截劍尖掉下去,落在地上,發出嗆一陣清脆的響聲。詹氏夫婦固是一陣駭然,洪方亦為之目瞪口呆,暗暗測度她剛才那一劍的威力到底有多麽大?

秦霜波亭亭玉立,一如平常,她道:“詹教主可肯下達那個命令麽?”

詹先生定一定神,道:“姑娘劍術通神,鄙人極感佩服,至於貴友那件事,還須少莊主裁決。”

秦霜波明知必有這個結論,所以一點也不詫異,轉眼向洪方望去,說道:“貴莊劫走了我兩個朋友,他們都是讀書士子,與江湖全不關涉,我此來便是替他們向貴莊解釋誤會,請你們下令釋放。”

洪方頜首道:“區區已聽到姑娘先前所說的話了,關於這件事,區區可以作主。”

秦霜波微笑道:“這樣最好,你既能作主,那就給我一個肯定答覆吧!”

洪方道:“首先區區得弄明白一件事,便是貴友們是否真被敝莊之人帶走?如若不錯,他們定會迅即送到此地,區區想懇請姑娘稍留玉步,等一等看有沒有消息?假如已送到此間,區區大膽要求一事………”

秦霜波淡淡道:“想不到你竟如此拖泥帶水,不過你不妨說下去,讓我聽聽你的意見。”

近兩叁年來,幾曾有人膽敢在洪方麵前,如此放肆大膽地批評他?甚至連粗魯一點的態度也從未被他見過,因此,秦霜波可算得上是極特殊的人物了。

洪方道:“區區須得親自問問貴友,大概叁言兩語,即可斷定他們是否與江湖武林全不關涉,這一點要求合情合理,相信秦姑娘不敢堅拒?”

秦霜波道:“就這麽辦,但你們的態度得改變一下,人家都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你們務必找個堂皇的理由解釋這一宗事件。”

她收起長劍,在洪方的殷勤招呼下落座,侍僮們送上茶點細果,空氣頓時變得十分和緩融洽。詹氏夫婦陪著他們談笑,表麵上似是完全不把剛才之事放在心上,這一點使得秦霜波也十分佩服,一個人的修養到了這等地步,的確十分不易。詹夫人還帶她入內洗盥一番,然後在另一座暖廳中,擺下酒席,隻有他們四個人進食,秦霜波連夜奔馳,自然有點倦餓,所以她毫不客氣,盡量休息。

到了下午申牌時分,詹夫人親自到臥房中把她叫起來,說道:“敝莊主早已接到消息,貴友們果然已送來此地,其時姑娘睡得正好,所以不敢驚動,但現在貴友們快到了,故此請姑娘起來準備跟他們見麵。秦霜波道:“我見不見他們都沒關係,洪少莊主打算如何詢問他們。”

詹夫人道:“我們已預備好了,姑娘在鄰室可以親自見到和聽到他們的一切動靜。”

秦霜波離開床鋪,跟她出去,她第一次露出沉思的表情,似是在考慮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但由於她跟在詹夫人身後,所以對方並不曾發覺。

他們走入一重院宇,詹夫人打開一道房門,說道:“我們在這兒就可以視聽得到鄰室的一切動靜了。”

說時,跨入房門之內,秦霜波也跟入去,舉目一瞥,但見此室陳設華麗,床榻桌椅一應俱全,連梳妝台等物皆有,寬敞異常,裏麵還有一扇門,詹夫人說道:“裏麵的一間是盥洗的專設房間,相當新穎別致,一般的大戶人家盡管有錢,卻從來沒有這等設備。”

她含笑點點頭,竟沒有過去瞧瞧的意思,詹夫人又指看牆上的一幅帷幕,道:“等一會我們拉開帷幕,就可以見到鄰室的一切動靜了。”

秦霜波道:“你們這個辦法很好,我們就在這邊瞧著吧!”

她淡淡地又瞧了房間四周一眼,問道:“這個房間是誰居住的?”

詹夫人道:“這是貴客居室,平常並不使用。”

秦霜波頜首道:“我猜想亦是本無人住,怪不得我總是感到不對勁,敢情這個房間大有問題,證據在此,詹夫人過來瞧瞧。”

她指著那張紅木妝台,話聲中有一種使人不能不聽從的力量。詹夫人移步過去瞧看,她一則無法抗拒對方的要求,二則自己亦頗想瞧瞧這張梳妝台有何破綻,所以被她察破。以詹夫人所知這張梳妝台剛搬入來,從來無人使用過,不應有任何破綻才對。

她走近瞧了一會,還看不出一點頭緒,秦霜波伸手搭住台角,輕輕拉開兩尺之遠,道:

“瞧,這底下全無痕跡,可知剛剛搬入來的。”原來大凡家俱放置的時間稍久,縱是日日擦拭,但若然移開,地上仍會留下放置已久的痕跡。

詹夫人道:“是呀,這隻梳妝台是剛搬來的。”

秦霜波道:“也承認就好辦了,你們敬是想留我在這兒居住麽?”

此言一出,詹夫人不禁麵色微變。敢情除了她指穿了詭謀之外,還有一股森寒的劍氣籠罩到身上,使她曉得對方已然生出殺機,若然暴起逃走的話,決計躲不她一劍之危。

秦霜波又冷冷道:“洪少莊主太不高明了,若然是你們夫婦主持大局,一定不肯這麽做,對不對?”

詹夫人連連點頭,但眼中仍有畏怖之色,這是因為籠罩著她劍氣森寒無比,使她感覺到自己仍然是在死生一發的險境之中。

秦霜波慍聲道:“我念著敝閣閣主與嚴莊主有相當交情,是以兩叁年來都不肯對付你們獨尊山莊,洪方今日這等作,大概是想迫我作一抉擇,不許我置身事外了。”

詹夫人忙道:“秦姑娘切勿氣惱至此,叁爺決不會有這種意思,他……他實在是想找個機會多與姑娘接近。”秦霜波沒有作聲,心想:這個婦人實在老練狡猾不過,竟把這種莫大的陰謀,往男女之情上麵一推,以為這樣就可以騙得過我,嘿!嘿!她自從踏入江湖以來,不論碰到什麽,都保持著心平氣和,她一直用事實行動表示她的意見和情緒,決不當真忿惱,但隻有今日之事,令她十分惱火。

要知秦霜波雖然少有什麽表現,尤其是在收斂鋒芒這一方麵十分成功,誰也瞧不出她其實機警絕倫,智謀過人。而且由於她全心浸淫在劍道之中,竟具有不少超人的能力,例如她的感覺,特別是對於危險、凶殺一類的事情,極是奇怪超凡。當她踏入這個房間之時,心靈上頓現警兆。使她立刻警惕於心,而便一直不讓詹夫人離開她超過六尺,在這距離之內,她有把握能在任何情況之下一劍殺死她。然後,她便運慧眼觀察這個房間,發覺牆壁特別的堅厚,房門那兒也有點特別,好像有一扇暗門,隨時可以封鎖著這個房間。此外,尚有好些古怪的裝置,她猜想這些裝設一定是她被困在房內之後,才用來對付她的。不但可以殺死她,恐怕還可以使她陷入昏迷。

她舉步走出房外,迅快而又毫無聲響,目光一轉,已見到右方一柱後有人急急藏起來,她不動聲色的躍過丟,落在柱側,那後麵果然有個白衣壯漢,背插長劍,他露出驚訝之容,望住這個清冷的美女。

秦霜波道:“關閉門戶!”

說這話時,已集中了精神的力量,暗暗壓迫對方。那白衣大漢麵上露出茫然之色,伸手在柱上板動一根鋼支,房門上方突然墜下一扇鐵板,毫無聲響的把房門封死,白衣大漢做完之後,這才大吃一驚,連忙將鋼支向上推起,嚓一聲,那塊鐵板倏又升起,回複原狀。

秦霜波目光落在柱上,那兒有一個長方形的凹糟,糟內有叁根精鋼的扳手,隻有五寸長,可是剛才此人開閉門戶之時,卻足見這些機關裝做得十分巧妙。石柱凹糟內可以操縱叁種消息埋伏,由於位置遠距房間,可知定有特殊的理由,秦霜波再度運集精神的力量,貫注在對方身上,問道:“當中的鋼支有何作用?”

白衣大漢茫然道:“可以炸死由門口出來的人。”

秦霜波接著問道:“第叁根呢?”

他道:“這一根扳下來,全房起火。”

秦霜波雙眼發出奇異的光芒,迫視看那個白衣大漢,問道:“他們給你什麽命令?”

白衣大漢道:“關閉房門。”

秦霜波道:“沒有別的指令了麽?”

他搖頭道:“沒有。”

秦霜波哼了一聲,暗運功力把聲音傳入房內,道:“詹夫人還躲在房內幹什麽?”

詹夫人應聲出來,麵色煞白,凝視著石柱,她可瞧不見秦霜波的動作,是以生怕她扳動鋼支,把她炸死。

秦霜波伸手抓住一枚鋼支,往下一沉,“膨”地大響一聲,房間內冒出火焰,詹夫人急急躍到柱邊,原來她生怕房內的火焰會引發了房門外的炸藥,這柱後卻是唯一的安全地方,不怕爆炸。大股火焰不住地從房中冒出,濃煙陣陣,霎時間四麵出現了二十餘名白衣大漢,詹先生也出現了,他吩咐手下們多弄點水灌救,那些手下們迅即提水救火,動作十分敏捷而不淩亂,更沒有半點聲音。

詹先生走到柱後,趕走那白衣大漢,先向秦霜波施禮賠罪,道:“姑娘一定很難原諒敝莊了?”

秦霜波道:“那也不見得。”

她的答話大出詹先生意料之外,因此,他雖是準備好一番說詞,竟都派不上用場,還幸他極是老奸巨滑,心中不亂,迅即想了一下,道:“姑娘若肯原諒敝莊這一次無禮之舉,自是天大喜訊。”

秦霜波道:“也沒有這麽容易。”

詹先生但覺她處處製占機先,動手時如此,連說話也是如此,而且說話也不多,隻簡簡單單的一句,就足以使人疲於奔命的忙著應付,他審慎地道:“鄙人猜測不出姑娘話中玄機,還請明示?”

他本是一教教主身份,對外從無如此低聲下氣地說話,甚至現在他也不是被秦霜波的來頭,以及劍術欺壓成這等模樣,而是她的著著領先,使他心理上感到不是她的敵手而致。

秦霜波很滿意自己的成功,微微一笑,道:“今日之事,須由洪方負責,我要見一個管得住洪方之人說話。”

詹先生招架不住,脫口道:“雷大爺不在此地。”

秦霜波點點頭,道:“那麽叫洪方自己來吧!”

詹先生道:“他也走啦,叁爺自知無法交代,什麽也不管就跑了。”他聳聳肩,作出無可奈何的姿勢。

秦霜波道:“他倒是自在得很,留下爛攤子讓你們收拾,不過我聽說雷世雄一向長駐此地,如何竟也不在?”

詹先生不知對方倒底探知多少秘密,因為答話時異常小心,含糊道:“他剛好昨天有事走開了。”

秦霜波忖道:“假如雷世雄真的不住這兒,那一定是發生了極重大之事,才使他親自出馬處理,我且詐他一詐,便可以測驗出雷世雄是到遠處去抑是去得不遠。”

當下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在這兒耽上叁五天,等他回來處理洪方之事,當然你們夫婦得陪著我,不許離開。”

詹先生忙道:“雷大爺暫時不會回來,別教姑娘空等,更增罪孽。”

秦霜波道:“沒有關係,這是我自願等的,怪不到你們身上,你們若然有事,便不要陪我吧,不過,我那兩位朋友卻須交還給我。”

詹先生忙道:“貴友已抵達敝莊,正要奉告姑娘,假如姑娘肯瞧在貴友安然無恙份上,諒宥這一趟,鄙人無任感激。”他向後麵的人打個招呼,立刻有人奔出院外。

秦霜波道:“我向來不容易原諒別人的,定要等到雷世雄回來理論,你們有事盡管走,我也不怕洪方能怎樣我。”

她舉步走出院子,耳中還聽到詹先生說她愛在這兒住上多久都極表歡迎的話。現在,她已判斷出兩件事,一是雷世雄所往之處離此不遠,大概是在附近一二百裏的通都大邑,而且亦一定與最近傳說武林人物將結集反抗獨尊山莊之事有關,二是詹氏夫婦亦須趕去會合,所以一聽自己不扣住他們,立刻表示歡迎留她在此地。

如若不是她早一步說明任得詹氏夫婦走開,大概他會用羅、楊二人的性命來威脅自己,她禁不住默然忖道:“假如對方用羅文舉和楊師道的性命威脅我,我會不會讓步呢?奇了,我好像很關心他們的安危呢!”

一念及此,頓時大為警惕起來,因為她是向劍道至高無上境界邁進的人。她此生唯一的目的,便是達到劍道至高之境,成為真真正正的“劍後”,但若是心有所牽掛,便有如修道或向佛之士,倘有家室俗情絆礙,決計無法成功。

她淡淡地道:“請貴莊派人把敝友送返金陵,我不要跟他們見麵了。”

她避不見麵,當然是最好的方法,少見一次,印象就淺一點,這是一定不易之理,詹氏夫婦可就無法理解她的想法了,驚訝地應道:“姑娘愛怎麽辦都行。”

他指一指前麵的一道月洞門,又道:“貴友們就在那邊,鄙人本要引領姑娘前往會晤他們的。”

他停頓一下,又道:“假如姑娘你要放心不下,不妨在暗中瞧上一眼,敝莊隨即派人送他們到金陵去。”

秦霜波停下腳步,廊外的空地上種植著不少花卉,一叢茉莉有十餘朵白花開放著,隨風飄送來花香,她望著那叢茉莉,心中勾起了漂渺的思緒。她獻身“劍道”之心,再也沒有比近兩叁年真誠熱烈的了,事實上她自從被閣主挑中之後,便已決心拋棄俗世的一切,此生將獨身至老,不要任何男人及兒女等,其後,她從獨尊山莊麾下一個頗有地位之人口中,查出七殺杖嚴無畏曾經下過嚴令,不許屬下得罪於她,這道命令幾乎要屬下對秦霜波逆來順受。

因此,她更深信自己一定可以達到“劍道”至高無上之境,嚴無畏為此而不敢跟自己結罪,她從閣主口中得知,嚴無畏和羅希羽皆是一代之雄,尤其這嚴無畏的機謀智慧更是當世無匹,是以他既然如此推重自己,定必百分之百可以成功。她當然不曉得嚴無畏已把宗旋這一著棋子放在她身邊,為了使宗旋成功,所以下此嚴令。

那雙修教主詹氏夫婦正是在嚴無畏這道命令之下,向她服輸低頭,全然不敢使用其他的陰謀手段,今日的一切經過,俱是洪方所為,詹先生在莊中地位雖高,卻無法管束洪方,反而得聽他的話行事,才有種種事情發生,日下洪方嗟閉?拍拍屁股溜掉,他一向就是如此不負責任之人。

秦霜波在遐思中回憶起自己的生平,她本是名門世家出身,母親早亡,父親是個風流淡岩的名士,日日飲酒賦詩,不求上進,家中別的人都瞧不起她父親,認為他頹廢放縱,毫無用處,但秦霜波卻非常了解父親是個性情中人,為了看不起世俗的虛偽貪鄙,所以以詩酒自娛,不與那些自命達練人情,懂得如何飛黃騰達之人往返。她的父親也在她十叁歲時歿世,幸而其時被聽潮閣之主看中了,帶她返普陀聽潮閣學劍,直到今日。

這一段生平似乎很簡單,可是在她記憶之中卻十分豐富,還有一種淒涼的韻味,例如她時時想到有一天她已成為劍後,她卻沒有父母替她高興,此刻,她忽然感到有一件事非常重要,那就是她必須有人能分享她的悲哀和快樂。

詹先生一聲輕咳,這才使秦霜波回醒,她不假思索的道:“好,我去見見他們。”

他們穿過數重屋宇,在一排壽字間隔的空隙,見到了羅廷玉和楊師道兩人,他們分別坐在椅上,全無束縛或被點穴的痕跡,他們都現出納悶煩惱之容,沒有交談,卻不時互相安慰的對視幾眼。

秦霜波瞧了一會,便返到隔壁的房間內,向詹先生道:“你去帶羅文舉兄來見我。”

詹先生道:“隻帶他一個人來?”

她點點頭,詹先生便出去了。一會兒,他領著羅廷玉進來,便悄然退出,還順手掩住房門,他深知秦霜波之能,為了要使她相信自己的誠意,所以避得遠遠,不敢竊聽。

房內秦、羅二人默默相對,羅廷玉皺起眉頭,等她開口,這刻在他眼前之人仍是男子裝束,是以羅廷玉不須顧忌的畢直視看對方麵龐,過了一會,秦霜波才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羅廷玉心頭一震,忖道:“她的眼力居然如此高明?竟能識破我並非讀書士子?”轉念又想到自己這刻假如不坦白說出自己真正身份的話,將來總有機會碰頭,那時就不大好辦了,他苦笑一下,覺得有點氣沮,因為他花了不少心機才做成這個假身份,殊不料一下就被識破,可見得尚有極大破綻。

秦霜波察覺出他這一下苦笑乃是出自真心,便歉然道:“也許是我疑心太重了,剛才我在間格後麵瞧看之時,無端端覺得你不是普通書生,然而這種想法未免太過無稽,如若你的出身來曆有問題的話,獨尊山莊焉能查不出來呢?”

羅廷玉驚訝的望住她,心想原來我不是有破綻被她瞧出,而是她的感覺特別靈敏,生出疑心而已,一個人的感覺能夠靈敏至此,可見得內功何等精深,靈台何等的空明澄澈了。

他微微一笑,道:“人兄你又是什麽人呢?”

秦霜波道:“我不是壞人,但也算不上好人。”

羅廷玉真心驚訝道:“既非壞人,自然就是好人了,人兄這話怎說?令小弟大是費解。”

秦霜波道:“我隻求獨善其身,不理旁人之事,如此自私,豈能稱為好人?當然,我也不幹壞事,所以亦不是壞人,這個地方與我全無相幹,隻因你們受我連累,被此地之人劫走,我才到這兒來跟他們交涉,可惜此莊的主腦有事離開,否則我定要他親自向你們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