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七章 雙龍番外(1 / 3)

揚州城東一個雜草蔓生的廢棄莊園中,大部分建築物早因年久失修,風侵雨蝕、蟻蛀蟲齧下而頹敗傾塌,唯隻有一間小石屋孤零零瑟縮一角,穿了洞的瓦頂被木板封著,勉強可作棲身之所。

在屋內的暗黑裏,發出一聲呻呤,接著是身體轉動的摩擦的響聲。

一把乃帶有童音的聲音響起,低喚道:“小陵!小陵!還痛嗎?”

再一聲呻呤後,另一把少年的聲音應道:“他娘的言老大,拳拳都是要命的!唉,大家都是揚州孤兒院出來的同門,有必要這麼狠嗎?

下趟若有正貨,千萬不要再去算死草那處換錢了,既刻薄又壓價,還要告訴言老大那狗賊,想藏起半個子都要吃盡拳打腳踢的苦頭。”

說話的是住宿在這破屋的兩名小混混,他們自記事起便父母不明,成為流浪到揚州的廣大孤兒群的一員,被吳王府所開辦的兒童福利院收養直至十五歲。

兩名小子湊巧碰在一起,意氣相投,就此相依為命,情逾兄弟。

年紀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歲,小的一個叫徐子陵,剛滿十六歲。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來,到了徐子陵旁,安慰地道:“我還好啦,從小就耐揍,甭管什麼傷,睡一覺就會自動痊愈。隻要你沒給他打得手足殘廢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們,嘿!喝我們揚州雙龍的洗腳水,隻要我們再抓多兩把銀子,就可夠盤川去棄暗投明,參與義軍了。”

“真羨慕你那妖怪體質!”徐子陵頹然躺在地上,撫著仍火燒般痛楚的下顎,問道:“究竟還差多少銀子?我真不想再見到言老賊的那副奸樣了。”

寇仲有點尷尬地道:“嘿!還差兩塊半銀圓外加二十五銅圓才行。”

徐子陵愕然坐了起來,失聲道:“你不是說過還差一塊半嗎?為何突然變成二塊半?”

寇仲唉聲歎氣道:“其實這銀圓欠多少還不算重要,最要命的是那彭孝不爭氣,隻兩三下就被官兵收拾了。”

接著又興奮起來,攬緊徐子陵的肩頭道:“不用擔心,我昨晚到春風樓偷東西吃時,聽到人說現在勢力最大的是李子通,他手下猛將如雲,其中的白信和秦超文均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最近又收服了由左孝友率領的另一支起義軍,聲勢更盛。”

徐子陵懷疑地道:“你以前不是說最厲害的是彭孝才,接著便輪到那曾突襲楊廣軍隊的楊公卿嗎?為何突然又鑽了個李子通出來。其它你說過的還有什麼李弘芝、胡劉苗、王德仁等等,他們又算什麼腳色呢?”

寇仲顯然答不了他的問題,支支吾吾一番後,賠笑道:“一世人兩兄弟,你不信我信誰?我怎會指一條黑路你走呢,以我的眼光,定可揀得最有前途的起義軍,異日得了天下,憑我哥兒倆的德望才幹,我寇仲至小的都可當個丞相,而你則定是大將軍。”

徐子陵慘笑道;“隻是個言老大,就打得我們爬不起來,何來德能才幹當大將軍呢?”

寇仲歎氣道:“可惜邪王他老人家懶得爭天下,否則揚州和江都近在咫尺,邪王大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天下唾手可得!我們這些孤兒院出來的兄弟全都投入他老人家麾下,豈不個個都身家清白,比外人更有機會獲得重用?聽說邪王的獨子出家做了道士,還是一方教主,多半不會再繼承邪王的基業,那麼將來我們未必沒機會接邪王的班……”

頓了頓,又奮然道:“所以從孤兒院出來這一年,我每天迫你去第一中學窗外旁聽,又到石龍的習武場旁的大樹下偷看和偷學功夫。德望才幹都是培養出來的,我們定會出人頭地,至少要回揚州當個州官,那時言老大就有難了。”

徐子陵眉頭大皺道:“我現在傷得那麼厲害,白老夫子那使人悶出鳥蛋來的早課明天可否勉了?”

寇仲咕噤兩聲後,讓步道;“明天就放你一馬,但晨早那一餐卻得你去張羅,我想吃老馮包子鋪的菜包子,當然,肉包子更好!”

徐子陵呻呤了一聲,躺回地席上去。

寇仲也隨之躺下,忍不住又一次反手撫摸著背後的龍紋胎記。

那是一頭猙獰蒼龍,盤踞了大半個背部,全須全尾,鱗爪畢現,予人的感覺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凶獸,而非單純的胎記!

寇仲總覺得,自己與生俱來的筋骨堅韌、氣血活躍且恢複力超強的奇特體質與這龍紋胎記脫不開幹係。

可惜他既不知這龍紋胎記的來曆,亦不知應用之法,坐擁寶山卻窮困潦倒。

畢竟他雖上過孤兒院內辦的小學,但小學的知識量相對於這個以武為尊的廣袤世界來說隻不過是滄海一粟,更何況龍紋胎記這種明顯超乎武學範疇的神秘力量?

……

次日一早。

寇仲和徐子陵揉著咕咕叫的肚子,磨磨蹭蹭來到城南。

南門的繕食檔口中,又以老馮的菜肉包子最是有名。可惜他那又胖又凶的婆娘人緣太差,使得本該火爆的生意丟份兒不少。

當老馮由內進的廚房托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菜肉包放到鋪前售賣時,等得不耐煩的顧客紛紛搶著遞錢。

驀地人堆裏鑽了個少年的大頭出來,眉開眼笑道:“八個菜肉包子,老馮你好!”

此子正是徐子陵,由於他怕給老馮的婆娘看到,故意弓著身子,比其它人都矮了半截,形態惹人發笑。

幸好他的長相非常討人喜歡,雙目長而精靈,鼻正梁高,額角寬闊,嘴角掛著一絲陽光般的笑意。若非臉帶油汙,衣衫襤褸,兼之被言老大打得臉得臉青唇腫,長相實在不俗。現在嘛!就教人不大敢恭維了。

忽地身邊傳來一個熟悉的嬌嗔聲:“沒錢學人家買什麼包子?”

徐子陵扭頭一看,卻是一個花容月貌的少婦,淡妝輕抹、手拿皮包的姿態又洋溢著職場精英的獨特氣質。

連忙陪笑道:“貞嫂好,周末不是放假嘛,貞嫂還去孤兒院上班?”

貞嫂白了他一眼,“哪能不去?現在孤兒院的小孩子雖然沒有你和寇仲以前那麼調皮,可也都不是省油的燈,我不去怎麼放心?”

貞嫂說著,接過老馮遞過來的四個菜包子,猶豫片刻又多要了四個肉包子,一齊塞到訕笑的徐子陵手上,低罵道:“你們從孤兒院出來已有一年多了,為何還不找個正經工作,難道還做著參加義軍的白日夢?這是最後一趟,唉!看你給人打成了什麼樣子。”

徐子陵一聲歡呼,“多謝貞嫂!寇仲說等他當了大丞相、大將軍,定會還你錢!”退出人堆外,腰肢一挺,立即神氣多了。

原來他年紀雖輕,但已長得和成年漢子般高大,肩寬腰窄,隻是因營養不良,比較瘦削。

擠過了一排蔬果檔,橫裏寇仲搶了出來,探手抓起一個包子,往口裏塞去,含糊不清道:“是否又是最後一趟呢?”

寇仲比他大上一歲,但卻矮了他半寸,肩寬膊厚,頗為粗壯。

他雖欠了徐子陵的俊秀,但方麵大耳,輪廓有種充滿男兒氣概的強悍味道,神態漫不在乎的,非常引人;眼神深邃靈動,更決不遜於徐子陵,使人感到此子他日定非池中之物。

不過他的衣衫東補西綴,比徐子陵更汙穢,比小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徐子陵已在吃著第三個包子,皺眉道:“不要說貞嫂長短好嗎?現在揚州有多少個像她那種好心腸的人呢?隻可惜她娘家欠了銀兩,老爹又視財如命,才把她賣了給邪王府作婢女,還好她得到邪王的寵幸,讓她出來管理孤兒院,救活了不知多少孤兒……老天爺總算不是徹底盲眼的!”

寇仲嘴裏塞滿肉包子,嘟囔道:“生當做邪王,死亦為鬼雄!哎,聽說邪王都快七十歲了,大半截身子都已經入土了,還霸占著包括貞嫂在內的一大堆年輕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