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番外之鬼君夕鬱篇(必看,1萬+)
靈山很冷,而且很空。
偌大的一座山,隻有我一個。哦,不對,還有那個奉上屆之命負責看守我的天將。
關於那個天將,我問過他的名字,他叫綾羅。
對,就是那個綾羅綢緞的綾羅。
足足兩個月,我也就問出他一個名字罷了。
很顯然,他不大想和我說話。
可是我被拘著,動彈不得,日日閑得很,再加上也沒別的人可以說話,於是就厚著臉皮,閑閑地問他,“你有一個妹妹?”
他威嚴的麵孔一動,抬眼看我,明顯怔了一下。
我笑,“叫綢緞吧?”
他回過神來,白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我哼了一聲,低嗤,“玩笑都不能開?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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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趣的綾羅來給我送飯食的時候,我又逗他,“就這麼一條破鏈子,天帝不怕我跑了?”
綾羅威嚴的臉色絲毫未變,他一邊往我手裏塞筷子,一邊瞥了一下我被綁起來的手和腳,冷冷地說,“捆仙鏈重若千鈞,上界的神仙尚且需要動用真氣也未嚐可行,鬼君大人徒手若能掙開的話,那十道天雷可就白受了。”
動不動就提我受天雷的事,有意思麼!
抽了抽嘴角,我沒計較他的譏刺,還是笑嗬嗬的,“天雷怕什麼?想我鬼君……”
話沒說完,我瞥到綾羅臉色有變,不由地頓住了話頭,怔然看他,“怎的?”
他正目視南方,看了片刻,丟下我就疾掠了過去。
我抽了抽嘴角,意猶未盡,“本君還沒誇完自己,你,你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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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羅走了,可我的飯還是要吃的。
手腳統統被捆仙鏈綁著,我的行動不是那麼方便,費盡了力氣,幾次三番地堪堪將飯菜夾起來,還不及喂到嘴邊,手臂一抖,就又掉下去了。
我望菜興歎。
說天帝狠,他還真的是狠,當初削了我的神籍、讓我受天雷擊打也便罷了,還他媽非要把我綁在這靈山的岩石上,真他娘的是煞費心機。
我血口噴人汙蔑天帝?
真不是。
眾所周知,靈山乃是仙界關押罪臣的地方,在這裏,任何靈力都是受限製乃至屏蔽的——這也正是他們隻安排一個綾羅看守我的原因。
在靈力不能發揮卻又有著強大結界的靈山,且不說我是一個偷偷將靈力轉給別人的人了,就是一個法力通天的神仙,也不可能將那重重結界給破了,硬衝出去。
至於我,現在隻剩下一成靈力不足的我,就更是無計可施。
聽明白我的意思沒有?
我是說啊,天帝把我的神籍削了,又賞了我十道天雷,我已經幾乎掛了,靈山又有這麼強大的結界,我就是拚了這一輩子的道行,也絕對硬闖不出去。
閻王孟婆不可能來這裏救我,世間又再無其他人——包括她——知道我被拘之事,也就是說——
我隻能困死在這裏。
綜上可知,他真不該再用什麼捆仙鏈鎖著我的手腳,讓我連飯都不能吃得盡興開心。
真是討人嫌的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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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羅禦風回來時,我正在對著地上已然放涼的飯菜皺眉,沒能填飽肚子,我很是生氣。
綾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飯菜,威嚴的臉上帶著幾分哂笑,“鬼君大人還餓著?”
我攤一攤手,“可不。”
他哂笑徐徐加深,“鬼君休要騙人。仙界的大人們,哪一個不是飲風食露,怎會吃這些人間煙火的東西?”
他是在諷刺我,我又怎麼會聽不懂,隻是我這人一向好脾氣(然澈:……是如今受製於人,沒辦法把他弄死,隻好好脾氣吧?),就沒同他計較。
我挑挑眉毛,“他們吃不吃,那是他們的事,本君如今不是神,自然要吃的。”
綾羅看了看我,不接我話茬,就那麼目光古怪地將我打量了好半晌之後,忽然說了句,“為了一個凡人,鬼君淪落至此,可有過不甘的時候?”
我愣了愣。
他微微轉身,抬起手,朝我指了一下不遠處那片雲海,嗓音中帶著幾分唏噓之意,“太陽有升有墜,潮汐有漲有落,鬼君為了一個凡人,毀掉的,可是再也無法找回的成仙之路。”
轉過臉,他目光閃閃望我,“你不後悔?”
我聽了這半晌,總算聽出了眉目,遲疑,“你……是天帝派來的說客?”
綾羅眉角一抽。
我頓時了然,笑他,“既不是說客,說這些做什麼!”
他垮了那張一向威嚴的臉,目光灼灼地瞪著我,“冥界上蒼,誰人不知鬼君大人的名頭?早些年裏,聽說鬼君特立獨行,上下兩屆唯獨您不肯在凡間設立分身,當時我們這些小仙,可是著實將您當作了偶像一陣。隻是——”
我嬉笑著,截過他的話來,“隻是後來我隨波逐流,也有了分身,讓你們的偶像英名受損?”
綾羅白我一眼,嗓音裏不無鬱悶,“您知道就好。”
我咧著嘴角直笑。
他瞥我一眼,繼續方才被我截斷的話頭,“您立分身,也便罷了,想必是有苦衷或者打算。可,可您做什麼為了一個凡人,做到這種地步?”
我抿唇不言。
他神情激動,“悖天逆命,這可是觸犯天威的大罪!”
我盯著他看,半晌無聲。
足足相處兩月,他看守我,我被他看守,偌大的靈山之上隻有我們兩個人,我怕閑得發慌,故而總是有話沒話找話說上幾句,可這個品階不高的小神仙,對我的態度,卻是一直都冰冰冷冷。
先開始,我一直認為他是看不起我這罪臣,畢竟這也是人之常情,可如今看來,竟然是,竟然是——我曾經是他的偶像,而我的行為讓他對我產生了失望,所以他才會對我這般冷淡不成?!
我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心頭隻覺得好笑,嘴裏說出口的話,卻是不甚正經,“你崇拜本君?”
他那張平凡的臉孔先是一呆,下一秒,微微泛起了紅色。
我笑了一聲。
誰料,他先是點頭,再是搖了搖頭。
我笑容一垮,“不是?”
不會吧,別是我自戀才好。
“是,也不是。”繞口令似的話,他說起來也不嫌費勁,“我以前是崇拜您,可後來就不了……”
他抬起臉,一字字,“是我妹妹,她一直將您當做最好的天神。”
我怔了一怔,下一秒大樂,“你真有個妹妹?”
他正色點頭,“您有一次去天庭,曾經順手救過她。”
我不說話。
見我目露迷茫之色,他立刻補充,“她也是一個小仙。”
我很努力地想了又想,終是抱歉搖頭,“這個……”
“您不記得也正常。”他主動幫我解圍,一臉認真地說,“畢竟貴人多忘事。”
我笑,“我也不貴。”
垂下眼,我意味深長,慢悠悠地說,“現如今……你才是我的貴人。”
他愣了愣,下一秒,看到我的眼睛還在往地上瞟,他頓時失笑出聲,“您還是餓?”
我糾正他,“是更餓了。”
他彎下腰,撿起地上早就放涼了的飯菜,轉身就走,“我再去給您做一份。”
他走了幾步,我喚住他,戲謔,“你對我這樣,不怕上界知道麼?”
他先是沉默,再是眉眼深深看我,“上界前一段確實有靈鏡照著這裏,隻是……”
我笑著打斷,“如今撤了?”
“對。”
“為何?”
綾羅哂笑,“大約……是看您待得乖吧。”
我嘴角一抽,揚眉,“真當我跑不了嗎?!”
他嗤,拔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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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綾羅是我的粉絲之一,知道了上界前一段拿靈鏡照著這裏,我就理解了他之前對我不冷不熱的原因,兩個人相處起來,就沒以前那麼生硬了。
捆仙鏈的鑰匙並不在綾羅的手裏,所以他也無法將我解開,能做的,隻有他端著飯菜站在我跟前,我自己用筷子夾而已。
——不錯,他倒是有提議要喂我的,隻是被我拒絕了。
作為一個男人,被一個男人喂……
我想想就覺得渾身發麻,隻覺得惡心。
還是自力更生得好。
吃著熱噴噴的飯菜,我心情不錯,隨口問他,“你那妹妹,真叫綢緞嗎?”
他嘴角一抽。
抬眼看我一下,他作勢要將飯菜拿開,“您再逗我,我不給您吃了。”
我笑容僵住。
他一臉嚴肅地望著我,“我妹妹叫綺羅。”
我呆了一下。
我原本就隻是同他開玩笑,現如今見他竟然惱了,生怕他再將飯菜端走,忙不迭地附和,“好名字!”
他這才高興起來,歡歡喜喜將飯菜遞到我麵前,笑,“您多吃點兒。”
見他高興得很,我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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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東西,我繼續保持被掛在岩石上的苦逼姿態,吹冷風。
綾羅在我一旁坐著,眼睛不時會往南邊的方向望。
陡然想起之前的事情,我抬眼望他,“你那會兒去做什麼了?”
他臉色微變,“沒事。”
我狐疑,“沒事你去了那麼久?”
他垂下了眼,神色略微有些古怪,“我……去巡山。”
巡山?我禁不住皺起了眉,“你怕有人來救我不成?”
他抿著嘴唇。
我頓時就樂了,“誰會救我?”
抬眼眺望雲海,我笑容淡淡,“冥界有能耐救我的,統共兩個人,還統統被天帝下了禁足的命令。你還怕凡間的人不成?”
綾羅不說話。
畢竟有一飯之恩,我安慰他,“放心,不會有人來救我。知道的人尚且救不了,更何況那些不知道的。”
綾羅抬眼,眼神還是有些古怪地望著我,他有些詫異地說,“您救的那個凡人……”
我漫不經心,“她不知道。”
“她是女人?”
“嗯。”
“不會是……嫁了人吧?”
我心中一動,別開了眼,“多嘴。”
綾羅卻不肯住嘴,而且反倒越是猜測就越是深入,“她嫁了人,自己過上了好日子,卻忘了您!”
我轉過臉來,聲音轉冷,“多嘴!”
想來是因為我被鎖鏈拘著,他並不怕我,依舊是堅持,高聲喊道,“原本就是如此!凡間的人就是這樣,知恩不報,忘恩負義!”
我惱他如此說她,不由厲聲,“本君的事,幾時輪到你來置喙?!”
他倒是真的不怕我,直接就吼了回來,“我替您不甘!”
是為了我?
不由一頓。
他冷哼一聲,“我雖是小仙,但是好歹走過幾遭凡間,那裏太多的人都不知好歹恩怨不分!”
又繞回了凡間的人身上,我不由微微冷了臉孔,“那裏也有好人。”
他一副根本不信的模樣,抬起一隻手,信誓旦旦,“鬼君大人可敢與我打個賭?”
我微怔,“怎的?”
他轉手指向南方山下,似乎是想了一下,神色略微有些古怪,“今日巡山,我見到一個……男子,跪在山下,他懇求我能放他進靈山一趟。”
我皺眉打斷,“他進靈山作甚?”
“他……”綾羅略微遲疑,轉瞬神色變成自然,“他說自己的娘子被困山中,想入山尋她。”
我冷笑一聲,“靈山結界如此強大,凡人怎會誤入其中?”
綾羅麵色僵硬了一下,下一秒轉為自然,“凡事總會有例外,更何況,在鬼君來此之前,靈山並無結界,或許有凡人誤入其中也有可能。”
我抿了抿唇。
綾羅不失時機地勸,“鬼君可敢打賭?”
我冷哼一聲,“賭這個有何意義?”
綾羅笑,“賭凡間可有好人。”
他分明是在用激將法,我明知道,卻又礙於無事可做,不由地心動。
綾羅加上了賭注,“若是您贏,我日日為您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