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掌櫃卻歎了口氣,道:
“震江堡老堡主是仗義豪爽的老英雄,卻偏生了個不肖兒子,叫江少堡,在杭州橫行霸道,常帶著一幫公子爺們來酒樓吃喝,吃完記賬,拍拍屁股就走。我可不敢開罪這位惡少爺,記賬就記賬,每月結一次,還能抗住。開始幾個月這江少堡主還按時結賬,後來便拖著,一月推一月,還天天照常來大吃大喝。我也隻好忍了,心想畢竟他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誰知道後來他那些朋友哥們來酒樓吃喝也把賬記到他身上,要是我不肯,就是不給他麵子。這樣我可吃不消,整整兩年,我沒有收到江少堡一文的銀子。整整兩年啊,望江樓幾乎要被拖垮。我實在撐不下去了,便叫店裏的小六去震江堡好說歹說收回些銀子。於是小六就去了,卻三更天才回來,回來時還臉色發青,戰兢恐懼,也沒收到銀子。我隻道是他受了江少堡的威嚇,也沒多問。誰知第二天突然傳出震江堡一門被滅。我馬上覺得不對勁,追問小六,小六開始不敢說,最後才說出來。
“原來小六這人有點貪杯。昨天他去震江堡收銀,路上碰上個朋友,就上了酒館喝酒,一下子喝多,耽擱了時間,等去到震江堡,已經入黑。他見大門虛掩,正想敲門,卻聽到裏麵接連傳出淒絕的慘叫聲。他連忙從門縫一看,登時就嚇昏過去了。”
老二急問:“他看到什麼?”
劉掌櫃道:“他看到一條黑色人影,披頭散發在肆意虐殺堡內之人,那慘狀恐怖無比,小六登時就嚇昏,等他醒來,再從門縫看去,隻見遍地都是屍體,血淋淋,那屍體都是斷手殘肢,有的還被挖了心。小六嚇得一口氣跑回了望江樓,卻不敢說。見我一再追問,才說了。
“我當掌櫃這麼多年,多少也懂得一些江湖之事,知道這必是一樁滅門仇殺。我叫小六千萬別說出去,以免惹禍上身,我自己也是膽顫心驚。然後又傳來消息,說滅殺震江堡一門的是一位藍衫少年。你道這藍衫少年是誰?是我望江樓一位住客!”
老二吃驚道:“啊?原來是你店裏的住客殺了人,難怪你要逃難,是不是怕被官府誣陷窩藏凶手?”
劉掌櫃擺手道:
“要是這樣,我不過是多花點銀子,沒什麼大不了,畢竟我當掌櫃這麼多年,在官府也有點門路。”
“那大哥為何要逃難?”
“那要說到那位藍衫少年,姓楚,我對這位楚公子挺有印象:氣度不凡、豁朗率性,還經常逗小兒玩。當我聽到楚公子是殺害震江堡一門的凶手,心裏一突:這楚公子不像凶惡之人。於是我悄問小六,小六也說,他當時雖然看不清凶手模樣,但可以肯定,絕不是楚公子。我馬上明白,這不僅是一樁滅門仇殺,還是一樁構陷嫁禍。我更加害怕,小六是唯一見過真凶的人,要是讓真凶知道,必然會殺人滅口,望江樓也難逃厄運。我馬上給了小六一筆銀子,叫他離開杭州,藏匿起來,並再三叮囑他千萬莫提此事。
小六走後,我還是忐忑不安。過了沒兩天,忽然有一位提著金槍的姑娘上門問我關於楚公子的事。我哪敢隱瞞,就說因為楚公子受了江少堡主辱打,所以去討個說法。那姑娘走後,我越想越害怕,覺得這事遲早會泄露,於是索性把望江樓賣了,帶著妻兒離開了杭州。我不敢直接回來,盤桓輾轉了將近一年,見沒什麼情況,才回到村子。”
劉老二道:“原來這樣。”
劉掌櫃長籲一口氣,道:“這一年,我每天提心吊膽,生怕凶手突然找來,又不敢告訴妻兒,回到村裏才算踏實點。”
劉老二道:“大哥回來就好,誰會找到這窮不叮當的山溝裏?對了,那個小六就是當年你從崗子寨帶出去的小六?”
“沒錯。”
“他會不會回到崗子寨了?”
劉掌櫃道:“我看不會。他在崗子寨無親無故,當年我就是見他孤苦伶仃,才帶他進城,想不到反害他逃命!”
“這怎能怪大哥!大哥回來就不要再想這事了,我們喝酒!”
兩人又聊了一會,老二離開,劉掌櫃也睡去了。
楚楓和魏嫡下了屋子,楚楓激動萬分,他怎麼也想不到震江堡被滅門,有人見到了真凶,自己含冤負屈這麼久,終於有機會洗刷罪名。
他激動問道:“嫡子,你怎會找到劉掌櫃的?”
魏嫡道:“我就是因為追蹤他,所以今天才到六盤山。”
原來當日魏嫡離開青城山,獨自查探魔神宗蹤跡。魔神宗沒有發現,卻無意中發現了劉掌櫃,於是便一路跟蹤劉掌櫃至此。
楚楓道:“你怎會懷疑起劉掌櫃的?”
魏嫡道:“當日江南鏢局壽宴之後,我便去望江樓查證,發覺望江樓已經換了掌櫃,再一打探,原來劉掌櫃竟是賤賣了望江樓。我便覺得事有蹊蹺,懷疑劉掌櫃知道內情,可惜當時劉掌櫃已不知去向。”
楚楓心中一熱,道:“原來當日你已經在為我奔波勞碌。”
魏嫡咬嘴道:“我見劉掌櫃落腳在劉家村,準備來找你一起查探的,原來你正與妙玉竊竊蜜語。”
楚楓忙道:“我們隻是看大佛……”
“看大佛需要夜半三更麼?”
“這……”
楚楓支吾起來。
魏嫡歎了口氣,道:“算了,我就當什麼也沒看到,好不好?”
“好啊……咳……不好,我不是這意思……我意思是……”
“你意思是叫我下次碰到就遠遠走開,是不是?”
“不是,嫡子,我……我……”
魏嫡見楚楓又急又窘又迫,“哧”笑道:“好了。現在小六不知所蹤,劉掌櫃是唯一能證明你清白之人,你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