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的症狀一直不見好。
她每天沒事的時候,都喜歡坐在一棵落光葉的樹下發呆。
哪怕是有事,她也是機械般地運轉著,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有時候下雨了,小桃仍舊坐在樹下,仿佛感覺不到雨點。清歡在殿裏看到了,就撐著傘出去接她。
有一天,殿裏換了屏風,上麵繡著菡萏,為缺乏色彩的冬天添上了一些明媚。
小桃見著了,突然哼起歌來:“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
旁人不能明白小桃在唱什麼,但清歡都懂。
這裏,已經呆不下去了。
上次從遊原回來,短暫的溫馨很快就消散在皇城的琉璃瓦中,消散在皇城的朱牆間。
在第二次去找李剡之前,她就花了幾天時間,把所有的東西打點好。收拾出來的行囊不多,剛好夠二人抵達江南。
外麵下著雨,冬天的寒意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初春的氣息。她撐著傘,行走在雨間,沒有讓任何人陪伴。
玄紀宮仍舊巍峨矗立在那裏,隻是迎接她的人,不是守衛,而是李剡。
李剡著便服,負手站在門前,似乎早就在此等待清歡的到來。
清歡停止了腳步,兩個人隔著雨簾相望,卻並不靠前。如果李剡知道自己要來,那他也肯定知道自己的來意。
“如今天下太平,真的不考慮留在宮中麼?稷兒,畢竟還小。”
李剡開口,仍是挽留,甚至還拿出了李稷做理由。
四周都是淅瀝瀝的雨聲,她保持著微笑,不做回答,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李剡知道她去意已決,便說:“既然你意已決,朕便不再留你。你們想去哪裏?朕派人護送。”
“謝皇上美意。”她婉言拒絕。
李剡也不再堅持,兩人之間的話似乎已經說完。清歡行了禮,道:“望皇上多保重。”
“你也是。”
清歡再次看向李剡,他似乎憔悴了很多,也蒼老了不少。但實際上,他也隻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
清歡轉身離開,踏著雨水往回走去。李剡的眼睛裏,又多了幾分滄桑。
後會無期,二人在心裏默默地說。
回到萬元殿之後,雨就停了。等到清歡拿好行李,帶著小桃走出門的時候,天已經放晴,甚至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彩虹。
宮女們沉默著相送,有的人開心,走了這個昭容,或許自己還有機會飛上枝頭。而有的人則憂愁,宮裏唯一的嬪妃,走了以後又該服侍誰。
但這些都不是清歡在意的事了。她帶著小桃登上車,車輪咕嚕咕嚕地駛到皇城門口。
車夫突然停下來,看起來不像是在接受盤問。
“怎麼了?”她問道。
車夫沒有作答,聽到的是舒謨的聲音:“舒某正好也要離開,不知和昭容是否順路?”
原來是舒謨。
清歡掀開門簾,看到舒謨騎著一匹駿馬,正站在車邊詢問。
“我們要去江南。”
“舒某正好也要去揚州,可否與昭容同行?”
她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情,但舒謨一片好心,也不忍拒絕,隻好說:“有舒公子照應,自然是好的。”
當下一拍即合,三人同行。宮裏的車夫隻負責將她們送到再來鎮碼頭邊,去江南,走水路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