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萬元殿暫住了十來天,皇城裏的秩序正在迅速恢複。她足不出戶,之所以能感受到,是因為舒謨的到來。
正月初十以後,舒謨重新來到萬元殿。他為清歡將了很多最近發生的事情。
例如陳毓修被封為右相,李剡的地位逐漸穩固,甚至連李稷,也被封為璘王。
一旁的宮女聽了,都紛紛向她道喜。都說母憑子貴,可她心裏沒有一點喜悅的感覺。
舒謨懂她,也未同他人一般向她道喜,隻是說:“過幾日便是上元節,聖人欲與民同樂,也邀請昭容一同登樓賞燈。”
上元燈會她多多少少有所了解。宮廷最近動蕩不安,舉行上元燈會或多或少可以穩定民心。
正好她也想去看看,便答應下來。
璘王被送到萬元殿,依舊由舒謨做老師。他們對李稷的保護還不錯,至少在鍾梟叛亂的時候沒有受到傷害。
上元節很快就到了。她在女官的幫助下,盛裝出席李剡舉辦的晚宴。
這次晚宴,正好是對功臣的獎賞。她坐在席位第二排,無心地聽著身邊發生的事。
獎勵結束,被中斷的歌舞姬繼續取悅眾人。舒謨無官無職,也坐在第二排,正好和清歡坐在一起。
“舒公子將來怎麼打算?”剛才她聽到新拜了一個太傅,負責對李稷的教授工作。所有的賞賜結束,也沒有舒謨什麼事。
舒謨舉著酒杯,笑著說:“歸隱山林。”
清歡第一次,感受到舒謨語氣中帶著疲憊。舒謨本是王府的門客,但他一直以來的地位,不像一個門客,更像是謀臣。
“舒公子因何而來?又為何而去?”
舒謨盯著坐在上頭,頭戴通天冠,至高無上的君王李剡,道:“此事已成。”
她讀懂了舒謨的意思,為成事,為事已成。
“昭容,近來力求朝綱重振,民心穩定。因此受在監牢的人,一時還無法處決。”舒謨突然提起這一茬。
“嗯?”
舒謨笑了笑:“我見昭容近來精神不佳,小桃業已神誌恍惚,許是早生離心,但因執念未消,故而堅持。”
居然連舒謨都看出來她想離開的心了,上頭那個人,不知是否留意到這個細節?
舒謨見清歡拿眼望向李剡,便壓低聲音道:“昭容,聖人事情繁雜,但舒某都能看出來的事情,聖人自然也知道。冊封昭容,亦有挽留之意。”
清歡倒是真的沒想到,對她的冊封還有這層意思。她抬頭看了看上麵那個人,隻覺得兩人的距離在不斷地拉大,這個溝壑已經無法填平。
舒謨見她沉默不語,知她的態度如何。而後兩人默默吃飯,十分有默契地不再提及這個問題。
待到子時,李剡率領眾人登上皇城,一管勝景。此時千家萬戶同時舉燈,場麵蔚為壯觀。
清歡站在李剡的身後,第一次見到如此盛大的節日場景。萬家燈火明滅,給人帶來了太平盛世的錯覺。
李剡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清歡還能站在這裏賞燈,不知是多少人從此長眠的結果。
燈火輝煌處,她已經看不清樓下眾人的麵目。在她眼裏,樓下的人是阿穀,是韓霜,是楚禕,是孟雨,是袁朝,是千千萬萬為了一人的榮耀而犧牲的人。
現實是刺骨的寒冷,即使有千萬盞燈火齊明,仍舊照不暖人間。
清歡的心,在上元的城樓上,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