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相遇,謝郎不妨一敘?讓她們女人自去聊聊。”
謝道陽頷首,“也好。”人已經隨著楊廷去了玉蘭間。
蘇玉瑤癡癡地看著那道背影,見人沒影了才恍然回神,揩了揩眼角,“讓阿蠻姐姐看笑話了。”
蘇令蠻這才攙著她去了方才謝道陽出來的那間廂房,她心雖不大細,可到底是過來人,略瞧兩眼也知道小丫頭必是為情所苦。
丫鬟們都在廂房外候著,桌上寥寥幾道點心,隻一塊綠豆糕動了,淺淺咬過一口,粉色的口脂落在上麵,與淺綠合成了一道苦色。
一壺清茶未收,兩盞細瓷杯寥落地擱著,蘇玉瑤觸景生情,淚滴滴答答地往下落,顯然是真傷心了,平日跟歡快的小鹿似的,此時卻萎了:
“阿蠻,他要定親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蘇令蠻卻明白了。
近一年裏,蘇玉瑤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地追著謝道陽到處跑,蓼氏管了沒用,她總有各種鬼主意去達到目的,為了這人,真真是將臉麵都拋了。
可便是這般,謝道陽依然沒應了她這番心思。
蘇玉瑤粗魯地擦著眼睛,見蘇令蠻不說話,道:“阿蠻姐姐也覺得阿瑤一廂情願是不是?”
蘇令蠻摸了摸她腦袋上的雙丫髻,近一年的調養,如今蘇玉瑤臉雖仍不夠白,肌膚卻細膩了許多,尤其雙眼靈動,讓人一見便覺有種格外健康活潑的舒心,隻仍是喜穿紅衣的愛好仍沒變。
蘇令蠻搖搖頭,又點點頭。
“阿瑤……你就這麼歡喜他?”
蘇玉瑤拿帕子揩了揩淚,“凡想著他要娶別人,阿瑤這裏,”她指了指胸口,“便疼得厲害。”
所有人都說她得了失心瘋,不要臉麵地追著一個郎君跑,可她明明感覺到,謝郎君並不是無動於衷的。有回生病了許久沒去堵人,謝郎君還偷偷派人打聽了消息,她都知道。
那些人的嘲諷笑話,沒有打垮她;謝郎君的冷言冷語,沒有擊退她;可他笑著與她說,不日便要定親了,卻讓蘇玉瑤徹底崩潰了。
蘇令蠻素來拿她當親妹妹看,眼見素來熱力四射的小太陽如今成了哀哀戚戚的冬雪,不由心中發澀,她不由想起自己那段患得患失、柔腸百轉的時候。
與己不同,阿瑤自小是被寵著長大的,求而不得的少之又少,十幾年的人生順風順水地過來了,唯一的受挫便應在這兒了。謝郎君這人她接觸得極少,可片言隻語地接觸,也能察覺出其品信高潔,有士人之風。
“阿蠻姐姐,阿瑤不甘心,”
蘇玉瑤伏在蘇令蠻肩頭,眼淚落在她肩上,生冷生冷的。
“阿瑤,你有沒有想過,謝郎君為何一直不曾應承你?”
“想過,怎麼沒想過。”蘇令蠻這才發覺,她這個四妹妹不知何時,竟已長大了。“謝郎君是謝家嫡脈長孫,要娶的,自然不該是阿瑤這等過分活潑的小娘子,該是一入府,便能支撐家族的宗婦,可以開枝散葉。”
“他為什麼不肯再等一年,再等一年,阿瑤便要及笄,可以嫁人了。”
情之一字,當真讓人盲目。
這邊包廂裏愁雲慘霧,那邊卻是雲淡風輕的閑談。
楊廷與謝道陽兩人推杯換盞幾個來回,說了幾句朝堂上的閑話,楊廷見眼前人眉間鬱色不散,突然道:
“還未恭喜謝郎,林家三女兒聽聞可是個賢淑的。”
謝道陽笑而不語,“看來侯爺這耳目甚是靈通啊。”
“謝郎母親與林夫人在清遠寺一晤,彼此一見投機,口頭說定兒女親事,這事,還真不是個秘密。”楊廷似笑非笑,“謝郎好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