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卻被楊廷舉手阻了:“莫再與我辨說男女情愛,情深不渝這般蠢話了。人心思變,世上最肮髒最淺薄的,便是男女之情,一旦情末,抽刀斷水還算暢快,刀兵相加更不是罕事。還不如書一曲,酒一杯來得暢快。”
劉軒笑得打跌,負著手一步三晃地走出房門,擺手道:“楊清微,若當真有朝一日你墮入情網,記得鴻雁傳書,我劉軒便是爬也得爬來看你笑話。”
“便乾坤倒轉,河海回流,也永無這一日。”楊廷沉聲如鐵,目光冷硬得一如地上頑石,仿佛世間再沒有任何事能夠打動一般。劉軒嘴角的笑意又大了些,舉了舉大拇指,頭也沒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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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令蠻自打回了府,攬月居便一波波的來人。
先是蘇覃聞訊趕來,說要借她那拉車的良駒出去溜一圈,蘇令蠻現下還沒弄明白這良駒的“歸屬”,不敢隨意做主,隻得推拒了覃牛皮糖,打發其回了自個兒的院子。而後是蘇令嫻,大約是回過神來想想還是舍不得那沉檀,言語中明裏暗裏地要求索回,可惜蘇令蠻留著還另有他用,便也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最次卻是蘇護氣勢洶洶來發了一通亂火,指責其目無綱常禮法,不孝之至,竟管到了阿爹頭上雲雲。
可蘇令蠻是誰?那是苛責言語裏長大的銅豌豆,幾句不痛不癢權當做了耳邊風,銀錢……自然還是沒給的。蘇護好說歹說無法,打又打不過這蠻女兒,無法,也隻能歇在了家中,沒再去尋那解語花解語了。
待來訪之人都送了走,攬月居才真正清清靜靜下來。
“小八,你去外間休息會。”蘇令蠻揉了揉額頭,從昨夜至今,幾人都未曾歇息片刻,一路連軸轉到了現在,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小八搖了搖頭:“奴婢陪著你。”她一閉眼睛,眼前便全是巧心那張臉,想睡睡不著,反倒勾起了難受勁。
蘇令蠻歎了口氣:“也好。”
正沉默著,門口卻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蘇令蠻連忙掀簾出了去,走廊下,綠蘿與一綠衣女子正押著一身形肥碩的婆子走了進來。
“二娘子,幸不辱命。”
綠蘿麵上難得是淺淡的笑意,這一趟委實順利,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人給逮到了。白天回府之前,三人先去西市接了她昨晚便安排好之人回府,因身量相似,梳上相同的發髻,換上巧心慣常穿的衣服,低垂著腦袋,因天色昏暗,沒人會盯著一個小丫鬟看,“巧心”便順利進了府。
推說累著了,被蘇令蠻派去休息,她帶著幾個好手埋伏在周圍,本以為還要等上幾日,沒料到接應之人竟如此等不及,竟大搖大擺地出現了,被一逮就逮了個正著。
蘇令蠻頷首,視線往綠衣女子身上帶了帶,便將注意力放到了被縛之人身上。這一看之下,登時吃了一驚:“花……媽媽?”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比她大了一輪還有餘的花媽媽竟然是被對方插到蘇府的釘子。花媽媽雖然不似鄭媽媽一樣親近,可也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一向和善。
花媽媽麵色慘白,衣襟被扯爛了,露出一邊一截層疊層的肥肉。
手腳被捆得嚴實,她掙紮著發出“嗚嗚嗚”的叫聲。綠蘿俯身取了她填嘴的麻布,一邊壓著她往下跪:“老實點。”
花媽媽聲音粗嘎,目光閃爍:“……巧心呢?”
“花媽媽還是先管管自己,看看怎麼說才能將自己摘清,讓二娘子將你放了。”小八嘲弄地道,房內一點燭火跳躍著,花媽媽愣愣地看著那點子光亮,怔道:
“二娘子想知道什麼?”
蘇令蠻眯起了眼,對她的配合感到異常奇怪,花媽媽似看懂了她麵上神情,一笑道:“既幹了這將腦袋係在褲腰帶上之事,便早知了會有這一日,二娘子自小靈敏,老奴也不敢有所隱瞞。”
蘇令蠻幾乎被她的不卑不亢氣笑了:“莫非花媽媽還覺得自個兒是大英雄,欲英勇就義?”與花媽媽這點子情分,可經不起揮霍。
“老奴不敢。”
正說著,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聲,綠蘿掀簾出去,不多會便拎了一個身形高瘦的中年郎君進了來,右手還拎了一包東西,那纖細的手腕,與手下兩個龐然大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花家的?!”花媽媽這才慌了:“二娘子,此事與我當家的無關,望莫牽累無關之人。”
蘇令蠻驀地笑了:“花媽媽,這有關無關,可不是你嘴皮子一碰就能說了算的,還是將這來龍去脈都交代清楚了,我好想想,要不要為你那一家子脫罪。”
“好,好!老奴都說,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