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風雨欲來(一)(2 / 3)

許是因為那雙水汪汪的眼睛?

她為自己身為暗衛的自尊感到一瞬間的羞恥。

“不能都灑了!”蘇令蠻忙不迭轉身,掩著胸正色道,“我的好綠蘿,那一大包可是十天的分,取個十之一便可。”

隨著藥粉的浸入,一股淡淡的木樨花香散了開來,幽雅自芳。

蘇令蠻感覺到一陣酥酥麻麻之意油然而生,仿佛沐浴在暖煦煦的朝陽裏,有股輕健的舒坦。

她讚了聲:“居士果然心細,特意調配出了木樨花的香味,便旁人聞了,也不過當我換了木樨花的晶露。”

綠蘿彎了彎眼睛,朝蘇令蠻點了點頭,人又回到了屏風的另一邊。

蘇令蠻自知如今情況不明,便格外的小心,連著養身的湯劑也不讓身邊人知曉,泡了會出來,渾身鬆乏,朝門口叫了聲巧心,人已經靠在美人榻上沉沉睡去。

暈黃的燭光落在塌上,恰好籠住了塌上一團。巧心將榻前的燈挪了挪,拿了張小杌子在靠頭的那一端坐了下來:

“二娘子還是這般孩子心性,頭發沒幹,就又睡著了。”

綠蘿知道巧心這番姿態是對著自己來,便默不作聲聽她講。

巧心取了篦子和巾帕,耐心細致地幫蘇令蠻絞頭發,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沒扯著,一邊慢悠悠道:“你是何人?莫想欺二娘子純良,便誆騙於她。”

綠蘿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直看得巧心身上一陣發冷。

可她還是慢條斯理地絞著頭發,手上動作變都沒變,直到頭發幹透,用篦子幫蘇令蠻梳開,細細上了一層晶露,才拍拍手道:

“綠蘿,二娘子信你,莫辜負了她。”

綠蘿張了張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身是暗衛,便有如牽線木偶,沒有一刻屬於自己;若有一日需刀兵相加,亦隻能鋒刃在前。

巧心從床上抱來被褥給蘇令蠻蓋上,人順勢睡到了榻旁的腳凳上,見綠蘿杵著不動,也不計較,自顧自地閉眼睡了。

綠蘿安安靜靜地站著,仿佛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

第二日一大早,蘇令蠻還未睜眼,便聽到門外一陣不小的喧嘩聲,她坐起身才發覺自己睡在了塌上。

“外麵什麼事?”

巧心揉揉眼睛坐了起來,“奴婢去瞅瞅。”

不一會,她便回來了,“門房來報,有個叫狼冶的小郎君尋二娘子你。”

“狼冶?”蘇令蠻立時便清醒了。

思及還差了一千九百兩的銀子,連忙匆匆起身,正想著與阿娘借一借,便聽到巧心安撫她:“二娘子,夫人昨晚上在你洗浴之時,送來了兩千兩銀子,診銀是盡夠了。”

“阿娘送來了?”蘇令蠻舒了口氣,“且去拿來!”

狼冶在花廳等得不耐煩,隻等到了蘇令蠻一張臭臉:

“阿冶,你莫不是寅時就出發了?看看外頭,還不到卯時,天還擦黑,反倒嚇壞了我家門房。”  “為何?”

蘇令蠻一問出口,便知道自己逾距了。

劉軒站起身子,招來杜二候著:“蘇二娘子,要點什麼,跟他說,食單回頭給他就成。”語畢,人已經袖著手一晃三搖地走出了屏風。

因著這樁事,蘇令蠻這晚食到底是沒吃好,將食單給了杜二後,一路心不在焉地回了蘇府。

夜色如洗,一彎月牙兒從天空悄悄探出頭,灑落一地清輝。巧心和綠蘿的腳步聲有規律地在身後響起,蘇令蠻手攏在大麾裏,看了看在望的曲池,突然問道:

“你們覺得,賞梅宴我該不該去?”

巧心是沒有聽到屏風裏那一段話的,自是驚訝:“二娘子不是應了羅三娘子,要陪她一道的麼?”

綠蘿沒表態,一雙細長眼微微下垂。

蘇令蠻停住腳望了望天,忽然老氣橫秋地歎了聲:“這一天天的……”話未完,又大步流星地往攬月居而去。

才到門口,便見一身量不高的清瘦兒郎在她正院門口杵著,正百無聊賴地踢著石子玩,小八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見蘇令蠻來,便猶如見了救命稻草似的。

蘇覃似有所感,同時抬起頭來,見蘇令蠻便揚起了手:“喲,二姐姐終於回來了!”

“可叫弟弟我等得好苦。”

蘇覃這人,向來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子,如今這般殷勤跑來,還甜甜蜜蜜地對著她叫起姐姐弟弟,蘇令蠻當下不由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你來此作甚?”

蘇覃歪著腦袋露出個討好的笑,一把上來挽著蘇令蠻的胳膊推她往屋裏去:“二姐姐這話可不大對,我做弟弟的便不能來看望姐姐?”

蘇令蠻猛地抽回胳膊,覷了他一眼:“你可是沒錢花用了?”

蘇覃撓了撓後腦勺,難得乖巧地站在她麵前,搖了搖頭。

“不是?那為何今日如此反常?”

一進正房,迎麵便是一陣暖意襲來,屋內炭火燒得極旺,蘇令蠻解下大麾遞給巧心,一邊坐了下來:“說吧,莫像個娘們,哼哼唧唧的不討喜。”

“呸,你才像個娘們!”蘇覃再渾,那也是有點爺們的自尊的,一雙眼朝天便是一翻,蘇令蠻看得眼熟,好笑地道:“說吧,大晚上的來找我,是為了何事?”

“賞梅宴帶我一個唄。”蘇覃坐到了她下首位,一把揪住蘇令蠻袖子,露出個可憐兮兮的表情來。

又是賞梅宴。

區區一日,已經連著三人與她提起了賞梅宴,蘇令蠻此時想來都有些下意識的反感,當下便道:“不許去!”

“為何?”蘇覃炸開了毛,一把丟開她袖子:“二姐姐都能去得,為何我便去不得?要不是父親被太守放了大假——”

“阿爹被放了大假?!”蘇令蠻倏地站了起來,麵上的神情讓蘇覃都感覺到不對勁:“是,是啊,怎麼了?”

似乎有一根線,暗暗地將所有的事連在一塊了。

靈感一閃而逝,蘇令蠻隱隱約約感覺到什麼,偏腦中的拚圖缺了最大一塊,讓她一時間理不出頭緒。她頭疼地揉了揉額頭:“阿覃,聽我一句,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