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無盡海，漫漫招魂樹；霧靄蒙川途，黃泉無歸路。
從不長枝葉的魂樹夾道而立，濃濃白霧從樹林間而升。一點點遮蓋去正行於黃泉路上的三行步跡。
頭前並行的正是十殿閻羅之下掌管一應妖卒獄兵的牛頭、馬麵二將。此時，馬麵手中細鎖鏈連著的正是一個昏昏而行的‘鬼’。
“牛老哥，不算咱哥倆歇著的那幾百年，遇到過幾次這樣的鬼？”說著，馬麵拽了拽手中的縛鬼索命鏈，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發出一陣紅芒掃過身後一直垂頭踉蹌而行的小鬼。
“算上這個家夥，總共二百五十七個。有一個被咱們抓拿時反抗的太厲害直接魂飛魄散了，生死簿上記得清清楚楚。”搔了搔牛角根處，我們這位牛王爺報出了一個很準確的數字。“哎！這臭小子怎麼還沒醒？睡死鬼啊！”
“我那一下並不狠，估計是反抗過度，死後積攢的魂氣消耗的太多了。前麵快要渡忘川了，牛老哥咱們是不是先找個地方歇歇？”馬麵說著這話又輕輕扯了扯鎖鏈，三隻眼睛向牛頭投去一個眼神。
牛頭衝著馬麵嘿嘿笑了兩聲，率先向路旁一拐，手中策鬼鞭‘啪’的淩空一個爆響。原本緊密相連的魂樹‘咄咄’徐步向兩旁挪動讓開了一條小路。牛頭馬麵牽著小鬼向樹林中走去。
頭一陣暈眩，李剛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白乎乎的，這是哪？我不是死了嗎？難道這麼快就魂飛魄散了？不對，我記得有東西打了我一下……
“小子，你醒了？”
死後第一次有人和自己說話，聞言，李剛一骨碌爬了起來。看清身旁盤腿坐著的兩個……人還是鬼？總之，就算再孤陋寡聞，畢竟是中國土生土長的，當然認得出來這兩位地獄陰司牛頭馬麵。
兩隻眼瞪著六隻眼，雙方都遲遲沒有開口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的魂霧將三個身影牢牢籠罩。牛頭馬麵還好些，身周十尺之內霧氣不侵，而那李剛本就是還未完全轉化的半魂半鬼。這霧氣竟慢慢浸入其體內，像是要將其吞噬。
“我能提個要求嗎？”
聞聲，牛頭甩了甩手中的鞭子，那圍繞上來的霧頓時向四周散去，讓李剛的身形再次清晰起來。
“小子，你們人界還講講人權，你要知道這地府的流魂野鬼可從來沒鬼權可講，閻王大人一言而絕，還從沒聽說誰提過什麼要求。”馬麵掏出一把剔骨彎刀一點點修著蹄子，看似精神集中，但額頭上的第三隻眼閃著紅芒卻始終牢牢盯著李剛。
“小子，你死後不老實呆著等黑白無常派手下去招魂，反而四處亂竄，妄圖影響凡人生活，魂體聚靈化鬼。要不是我們哥倆發現的早，等你化形完畢在人間釀禍，你可知到時我們就是把你打得魂飛魄散也是應當。現在還想提什麼要求？閻王大人不把你判入畜生道輪回就是你幾世修來的善緣了”牛頭一副你小子好運氣的表情斜著三隻眼睛瞥著李剛，本想嚇他一下，不想卻看見李剛聽了它的話表情卻越來越開心起來。
“我真的會被判入畜生道？”李剛一副你別騙我的認真樣子，但怎麼也不像是因為害怕才問的，反而有些興奮。
牛頭馬麵交換了一個眼神，牛頭對著李剛點了點頭慢悠悠的說道：“我們哥倆雖不管刑罰，但這些事畢竟見得多了，當然隻要我們不把你擾亂人間的事說出去……”
“別！”李剛急切的打斷牛頭，牛頭馬麵心中得意正準備繼續說話好討要好處時，卻聽李剛接著說道：“一定要如實稟報！不，還不夠。你們就說我意欲傷害凡人，罪大惡極，罪不容赦！讓閻王爺判的重一點！”
聞言馬麵和牛頭麵麵相覷，再看看一臉認真而且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的李剛。漠然良久，馬麵看著李剛的眼神突然了悟似地開口說道：“小子，你做人做夠了？”
李剛鄭重的點了點頭，張了張嘴，緩緩說出了這麼一段話：“我向天地禱告，祈求來世。來世讓我化作幽山古澗中的一顆頑石，受一萬年風吹，一萬年雨打；再經萬年水滴而破，隻求不再為人，隻求…………”
聽了這麼一段‘誓言’，牛頭馬麵六隻眼睛默默相對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最後還是牛頭一甩鞭子趕走了又糾纏上來的魂霧，歎了口氣說道：“小子，我們跟你說實話吧。以我們哥倆的經驗，如果是一般的孤魂野鬼，一旦有幹擾凡人之舉，被抓回來肯定會是我們說的那個下場，就是最輕的也得受那踏刀山，熬油煎之刑，然後下輩子淪為畜牲受苦。”
“我又有什麼特別的？我生前還不是要錢沒錢，要地位沒地位，想做個自由職業者都不行，最後被逼得……”‘咄’的一聲，原本握在馬麵手裏的剔骨刀已經斜插在李剛臉側，就那麼停在半空，像是插在霧氣中。李剛瞥了瞥那散發出刺疼的寒氣的刀鋒，死後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能傷害自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