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管不住我呢?你們一走,我就到雪域來找你們了,我等啊等,無恤哥哥終於回來了,我求了他好久,他終於答應我了。”
“他答應你什麼了?”連映雪笑意愈深。
淩世瑾滿臉羞紅道:“他答應我留在雪劍門中,當一名藥使。”
連映雪點點頭,笑著道:
“這也是好事一樁。”
“映雪姐你不反對我入雪劍門?我還以為你一定不會答應呢,我還不安了好久,映雪姐你是雪劍門的門主,你要是不答應,我真不知怎麼辦才好,我想你一定不忍心我孤苦無依、流離失所的罷?”淩世瑾貌似天真,但撒起嬌來,倒往往能達到目的。
連映雪含笑問道:
“我怎麼會拒絕你呢?世瑾妹妹,隻是白藥師他怎麼不在此處?他去哪了?”
淩世瑾道:“無恤哥哥三天前就孤身一人進雪域了,說要去采雪參,以備不時之需。”
“哦,原來如此。”連映雪站起身來,笑容可掬道:“世瑾妹妹,你既身為我雪劍門藥使,我這個門主的命令,你一定會聽的罷?”
淩世瑾連連點頭,連映雪道:“既然如此,我洛陽分舵正差一個隨守藥使,你今日便收拾好行李前往罷。”
淩世瑾目瞪口呆,喊著映雪姐就還要再歪纏,連映雪已揚聲喚門外的藥童道:
“阿魑、阿魅,你們備車送淩藥使去洛陽罷,以後沒有我的手令,不準她再隨意踏入雪劍門總舵。”
二位藥童領命上前來,拉扯著不甘不願的淩世瑾出了白雪遺音廬。
連映雪微微支頤靠在梅花幾上,聞著青花爐中那股子熏香,悠悠半眠,直到光珠二婢一聽聞自家小姐回來了,興高采烈地來給她請安。
連映雪睜開眼睛,淡淡吩咐道:
“你們給我連夜裁件綠萼畫袍罷,做得輕巧些,別像上回那般滯礙了。”
光珠二婢領命稱是,連映雪悠悠枕頭,望窗外長天大雪、子時急風,他一個人去挖參,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不測,罷了罷了,不去想這些事了,她要好好睡一覺,睡醒了,興許他就立在床前,同她執手相看,展顏一笑罷。
急風急雪,三天三夜,白無恤仍未回來,連映雪終於按捺不住,穿了狐襖外罩畫袍,備了幹糧、箭矢防身,不顧光珠二婢勸阻,一個人騎著馬闖進了雪域。
有幾處是少年時她共白無恤采參必經之地,一一尋去,那些岩洞裏有些火跡殘灰,方向大致不會錯的,一路北風凜然,連映雪又趕了三天三夜的路,終於來了一處茫茫冰湖前——從前她和他采參最遠也不過到此,隻見萬傾日光湖冰晶瑩,對岸斜崖岩洞炊煙輕嫋,連映雪不由臉上一喜,也不沿湖繞遠,就直直揚鞭策馬,往湖冰上急馳而去。
幸而冰麵結實,馬蹄賤去並無憂虞,湖上急風掠起她的青絲並綠萼畫袍,飄逸風姿,直如冰原綠野仙子。聽見湖冰上馬蹄聲的白無恤走出岩洞時,正看見連映雪這副火急火燎策馬奔來的樣子,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高高揚起,他不懷好意地想,一會要好好問她,問她為什麼巴巴地來他?或者幹脆冷冷地不理她,令她好好嚐嚐落寞滋味。
白無恤正打著壞主意,卻不料樂極生悲。
那湖心冰麵終究太薄,鐵蹄急重,一時冰裂之聲傳來,裂痕四散急走,連映雪正欲挽轡不前,卻已全然來不及了,冰沉碎裂,她同那馬一霎跌入湖中,又急又深地,轉眼就沉進了寒徹的湖水裏。
白無恤臉色驟變,急掠而至,卻見澄澈的湖水裏,一人共一馬在嘩嘩水聲中突如其來地鑽出腦袋來,換口氣似的,又埋頭向岸邊刨來。
連映雪好不容易遊至冰岸,一隻手趴在冰沿上,一隻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漬,這時才見岸上一展熟悉的衣角,她緩緩抬起頭來,燦燦暖陽下,白無恤逆光的臉上藏不住興災樂禍的笑意,但仍不忘向她伸出手來,揶揄道:
“你這麼不要命地來找我,又是何苦呢?”
連映雪濕發垂肩,牙齒凍得打顫,通紅的手握住白無恤伸出的手,他的手溫熱得像這冰上的暖陽一般,直被他又拽又拖拉出水麵,一身濕透的連映雪在冷風中一邊發著抖,一邊鬥嘴道:
“我這還不是怕你武功不濟……一個人死在這雪域裏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才這麼不要命……”
白無恤見她如此狼狽還不忘伶牙俐齒,不由冷笑,手上卻一霎將她攔腰抱起,大步流星地朝點著篝火的岩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