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龜遊五石(1 / 2)

連映雪素手展來一串透明淡紅的琥珀瓔珞,白無恤看了隻道:

“虧你不嫌棄,從死人腕上褪下來的東西還收得這麼仔細。”

“我為何要嫌棄,琥珀萬年才成,這荷葉雕工又如此細致,這串瓔珞可是左霖兒陪葬物裏最值錢的一件了。”連映雪眉眼含笑著將那瓔珞丟到甘賢懷底,道:

“這是給你的賭本!一會就算左大老爺大發脾氣,你也得好好扛著呀!”

甘賢沒法,誰叫他在賭字上丟了人?隻能收下禍端,笑道:“昨夜倒沒看清你是怎麼盜了人家的墓的?”

顧為川正人君子,本打算說映雪兒幾句,可隻見白無恤這時拿出青絹帕子,沾了熱茶湯,握住映雪兒的手兒細細拭幹淨了,連映雪將手低在袖底,並未掙開,臉上自然容色古怪,白無恤卻道:

“碰了那髒東西難道不要拭幹淨些?萬一你用這手碰著我,我不如死了。”

“我無端端碰你作什麼?”連映雪薄臉皮上緋紅,反駁著,白無恤卻嘴角一勾道:

“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要碰我?替我梳頭抿發那回,還有我中毒浸在藥湯那回,你拿淚水給我重洗了遍澡。不如你說說是為什麼?”

連映雪急急抽了手,回頭望一眼顧為川,顧為川的臉色已是莫名惆悵,但他仍是從袖底掏出個帕子,亦沾了水,握著映雪兒另一隻手,比拭他的風月劍還仔細地拭過她的蔥指,微微笑道:

“是我大意了,以後這種粗活還是我來幹罷。”

白無恤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甘賢看這兩個大男人為了這麼點小事也能殺氣騰騰,不由笑道:

“二位這樣有心,不如也替我擦擦手罷?我的手也碰了這死人戴過的琥珀瓔珞呢。”

白無恤和顧為川皆是冷冷沉默,但那抬眼的一瞥裏好像都在狠狠地說著“滾”字!甘賢索性展身來,拽起左右受氣的映雪兒到自個兒身旁,卿卿輕盈,依在他身畔,甘賢一味笑吟吟看映雪兒道:

“不要理這兩個怪人!咱倆好好憑窗賞賞這園子裏的景致。”

被解了圍的連映雪報以甘賢一笑,憑窗向西北望去,有處沙塵土裏的校武場,裏頭鬥雞走狗正熱熱鬧鬧地聚了一群烏壓壓的賭客,還有馬上舞刀的騎客、赤膊角力的壯士亦可下注定贏家……兩人將這種種花樣悉數收盡眼底,隻道這長勝賭坊果真是博百家賭道於一爐了!

四人正鬧著,隻見一位頭戴頂黑狐邊帽、身穿黑狐走袖邊大袍的五十歲精幹老伯由左義恭敬地引進了石榴間,眾美婢們忙端來太師椅當中放著,另有新茶、新果盤百般小心伺候著。

這老伯一落座,聲如洪鍾般微笑道:

“我偏安一隅,久不在江湖走動,沒想到武林已出了四位如此膽大包天的年輕後生!連我左慕之兒子的墓也敢盜!盜完了還敢明目張膽地闖進我長勝賭坊賭錢!左義,你說他們是不是吃錯藥了?”

左義堆笑道:“啟稟老爺,他們豈止是吃錯藥了,恐怕是得了失心瘋!咱們長勝賭坊雖不是什麼龍潭虎穴,但就算是閻王老子來了,隻要老爺您一出手也是插翅難飛!”

這左老爺正撞著白無恤心緒不佳時,白無恤愈發冷漠道:“是麼?若說起江湖上的老前輩,即便是南宮瑜、謝崇也不敢在我等麵前有這麼大的口氣!難道是左老爺吃錯藥了不成?在下倒有心為閣下診治一番!”

左慕之識人無數,隻道眼前答話這個後生是四人中最冷峻無情,恐怕也是最難打發的,他低下頭品口茶,氣定神閑道:

“初生牛犢果然不怕虎,也莫說我左慕之仗勢壓人、以老欺少,既來我長勝賭坊,不如請這位公子賭上幾局罷。”

白無恤對賭道向來興致缺缺,但他既想全身而退,又不想費力動武,隻好應下道:

“那晚輩就奉陪幾局。”

“爽快!不過請先把小兒的陪葬瓔珞交出來、抵償先前的三千兩欠銀罷?老帳先清了,才能開新局,這也是我賭坊向來的規矩!”

“瓔珞可不止三千之數!”白無恤亦是精明之輩,從容答著話,左義上前一步,笑道:

“這位公子此言差矣,那盜墓賊壞我少主墓室,重鑄金湯也是要花銀子的!如此輕易讓人破入墓門,我家老爺再加幾道機關也是費錢的!我粗粗一算,正抵這瓔珞的價了。”

甘賢一聽,隻笑謔道:“按著你的算法,雞蛋裏也能孵出一座大宅子了!”

甘賢嘴上不服輸,手上還是將勾玩的琥珀瓔珞往左義那一拋,爽利道:“不過既然是向來的規矩,我等人在屋簷下,也隻好從命了!”左義見貴重物如此拋來,忙伸了手穩穩接住,堆著笑收進懷裏。

左慕之隻冷笑道:

“左義他數術不精,若是我來算,恐怕得加上四位的性命才算平了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