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發現了這道門之後,就不再往前走了,尋了一處陰暗的角落蹲了進去。羅排長見了那人的舉動,便也停了下來,藏身在一個土坡之下盯著他。郭輔臣隨後趕到,他跟來這一路上,一直覺著那人的身量眼熟,像是猛子,就想問問羅排長是不是也看著像!由於距離那人太近,不能出聲,郭輔臣就隨手撿起一截樹枝,在地上寫了“猛子”兩個字。寫完了,郭輔臣拍拍羅排長,讓他看地上的字,又指指前麵那人。羅排長借著月色瞅了瞅地上的兩個字,一臉茫然,用手指頭在“猛”字上麵畫了個圈,然後搖搖頭。郭輔臣明白了,羅排長不認識“猛”這個字。無奈,郭輔臣又指著自己的嘴,用口型說“猛子”“猛……子”,羅排長也張嘴跟著學。折騰了半天,羅排長終於看懂了,一拍大腿,結果勁兒使的大了,發出了一聲悶響。前麵那人立刻有了察覺,回頭張望著,隨後起身往郭輔臣和羅排長這邊尋來。
等那人走近了,郭輔臣細一端詳,果然是猛子,剛要打招呼,耳中就聽“咯棱”一聲門閂輕響,接著便是門被推開的“吱呀”聲。猛子聞聲卻慌了,他緊跑兩步,縱身一躍,竟然朝郭輔臣和羅排長藏身的土坡下竄了過來!
猛子還在半空當中的時候就發現了,他選的這地方已經蹲著倆人了!郭輔臣和羅排長也沒料到猛子來這招兒,羅排長下意識的一閃身,郭輔臣拖著條傷腿,想躲卻有心無力,隻能一閉眼!猛子張牙舞爪的重重砸在了郭輔臣身上,發出“咕咚”的一聲。摔得七葷八素的猛子不知這倆人是誰,翻身便對郭輔臣大打出手。羅排長見狀,急忙從猛子身後一隻手摟著脖子一手捂著嘴,把他從郭輔臣身上拉了下來。郭輔臣爬起來,把臉湊到猛子眼前,讓他看清楚,又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這才安靜了下來。
郭輔臣從土坡下探出頭來,看向那個從門裏出來的人,那人披了件一口鍾鬥篷,手裏提了一個紙包,好像就是秦家老大。這邊郭輔臣他們仨人整出這老大動靜,秦家老大就像一個聾子似的,仍不緊不慢的走著,看方向是奔西關外。郭輔臣擺擺手,仨人便跟了上去。
秦家老大一直往西走,出了西關,又過了一個鐵道道口,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還是以他那一成不變的速度走著。
“猛子!你咋在這兒?”羅排長壓低聲音問道。
“噓!”猛子噓了一聲,又指了指前麵,意思是怕秦家老大聽見。
“這刮的是西北風,他在頭裏往西走,聽不著咱們說話!”羅排長說道。
“我是跟著秦縣長的人到的秦家大院兒!”猛子說道。
“秦縣長派人跟蹤秦家老大了?”郭輔臣突然插話問道。
“嗯呐!”猛子答道。
“跟蹤的人是不是讓秦家老大發現了?”郭輔臣又問。
“好像是!那倆盯梢的笨得邪乎!之後秦家老大和一個保鏢,就回秦家大院兒了!那倆笨蛋也走了!”猛子說道。
“娘的!我說咱們那通折騰,秦家老大咋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呢?他早就知道有人跟蹤他!這是帶著咱們逛花園,看風景呢!”郭輔臣氣惱的說道。
“營長!那咱還跟不跟呐?”羅排長問道。
“跟!看他還能耍出啥花樣來!都注點兒意,興許給咱們布了陷阱、埋伏啥的!”郭輔臣提醒道。
郭輔臣三人跟著秦家老大又行了一陣,腳下已經沒有正經路可以走了,而是一片由山坡崩塌留下的碎石灘,大大小小的石塊埋在積雪之下,稍不留神就能崴斷腳脖子。行過碎石灘是一大片矮鬆林,密密匝匝的一眼望不到邊兒,夜風劃過,鬆針輕顫,發出一陣陣如蟬鳴般的聲響,這聲響隨著風,如同海潮推擁,由遠及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入耳有心神迷離之感。郭輔臣三人沿鬆林邊緣繼續前行,轉過一個彎,竟不知不覺的走進了一片鬆林環抱的墳塋地,四周遍布著大小不一的墳丘,足有百十來個。墳丘間不時有青幽幽的亮光閃爍,那些亮光忽明忽滅一雙一對的,不知是野狗還是其他夜行的獸類,正在暗中窺視著他們。行到此處郭輔臣不由得心頭一顫,凝神四顧,秦家老大早已蹤跡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