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和薑書鳴下到一樓,就見一個人滿腦袋是汗,正雙手撐著磕膝蓋喘粗氣,似是一路急奔而來的。那人一見薑書鳴,趕緊湊到近前,與薑書鳴咬起了耳朵。不知那人說的啥,薑書鳴聽後臉色立馬就變了,可想而知,是出了啥變故。
“留下兩個,其他人都跟我走,館子裏的人不許隨便出入。”薑書鳴甩下一句話,便帶著手下人急匆匆出了茂樓飯店。
大華借著給薑書鳴等人挑門簾的機會,瞅了瞅這些人所去的方向,應該是奔城西。縣政府不在城西,猜想變故應該沒出在今晚飯局的主人,秦縣長身上!而作為客人的二爹,偏巧家住城西。想到此處,大華用眼角餘光掃了掃薑書鳴留在這兒的兩個手下。大華盤算,自己算是被盯死了,得想個法子讓高大哥或者小李哥出去探聽一下二爹的消息。
大華苦思冥想之間,不由得暗自抱怨起這世道不濟,一個縣長,擺個飯局,倚仗權勢包下整個館子也就算了!現在還把飯館子變成了監牢獄,把他變成了犯人,連他想知道自家人是否平安都要費盡周折!大華不明白,難道說平民百姓,打生下來就注定是這些大官兒、小官兒的下人、奴才?如果不像他大華一樣笑臉相迎的任這些當官兒的驅使,就要挨鞭子!要是有人反抗,就會有巡警、保安團來抓他,槍斃他。那還不如不要這些當官兒的,天下就隻有老百姓,那過的該是啥樣的日子啊?希望將來能有那一天!
大華打小在館子裏當夥計,手上向來不閑著,永遠都忙著活計。此時大華腦袋裏想著事兒,手上劃拉著啥他就拾逗啥!他把一樓的桌子都擦了一遍,把椅子、板凳都倒扣在桌子上,又拿起笤帚掃地,他把掃成一堆的灰土、雜物用火鏟子收起來,端到後廚,想倒在盛爐灰的簸箕裏,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簸箕旁邊的溉水桶。大華眼睛一亮,想出個主意來。這個裝剩飯、剩菜的大木桶,有半人高,跟個水缸似的,大華揭開蓋子往裏瞅了瞅,裏頭有多半桶溉水。大華還嫌不夠滿,就又往裏舀了幾瓢水,然後費力的往廚房外拖。廚房裏的四個廚子見了,停下手上的活計要過來幫忙,大華急忙皺鼻子、擠眼、做手勢的,示意大夥不用幫忙,也不要出聲。
“人手不夠也沒轍,那位薑大爺不是說了嗎?這些活兒隻能咱幾個幹,咱這就去倒溉水,等回來就給你們打下手,幾位受累了!”大華故意把聲音提高說道。
大華才十五六歲,長得又瘦,拖著比他粗好幾圈兒的溉水桶,卯足了勁溉水桶也往前挪不了幾寸,裏頭的溉水反倒灑出不少,那味道餿臭衝腦。拖不動了,大華就到後麵推,拿後背頂,溉水更是濺得到處都是。
“嗬!這股味兒!屋裏都待不了人了!叫倆夥計來趕緊整走吧!” 薑書鳴的兩個手下見了這場麵,俱都厭惡的掩住口鼻躲得遠遠的,其中的一個抱怨著。
“對不住!對不住!咱這就叫去!”大華等的就是這句話,連聲賠著不是,往樓上跑去。
“高大哥、小李哥,來搭把手!溉水桶滿了,替咱倒嘍去,後廚等著使呢!來吃席的客人八成走岔皮了,薑大爺帶人去找了!客人來之前咱得把菜都預備好!”二樓傳來大華的聲音。
緊接著樓梯一響,仨人一塊從二樓下來,大華給挑著門簾,兩個夥計抬著溉水桶出了飯館子。
“別圖近便,還倒到羅鍋老頭兒的溉水車裏,要不街坊四鄰又該嫌咱了!”大華在倆人身後囑咐。
囑咐完夥計,大華拿來拖把,把地上的溉水擦淨,又燃起一隻檀香,一手舉著,一手輕扇,在一樓裏轉悠,讓香氣彌漫開來,去除屋內的異味。
“我說!工夫可不短了!香都燒了半柱了,你那倆夥計咋還不回來?”薑書鳴的一個手下,把門簾子掀開一角往街上張望,問大華。
“可不是嗎!八成又蹲哪抽煙呢吧!不行?咱出去找找!”大華也湊到門口假裝往外看。
“你不能去!要是這工夫薑頭兒回來找不著你,咱倆就得挨罵!”“兄弟!你看咱倆誰去?”那倆薑書鳴的手下先把大華要溜出去的想法扼殺了,然後倆人開始商量。
正在這時,後門外傳來叩門聲!這聲音在空蕩蕩的飯館子裏突然響起,把大華和薑書鳴這倆手下都給嚇得一個激靈。
“誰呀?咋不走前門啊?”後門就開在廚房旁邊兒,廚房裏的一個廚子聽見了動靜,跑出來問道。
“我是高大升,快開門!”門外聲音傳來。
“呀!是高大哥!”“那啥!鑰匙讓薑大爺揣走了,門咱打不開呀!”大華聞言跑到後門前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