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路北茂樓飯店,一個漢子邁步進門,撿了處僻靜的位子坐下。
“哎!那個夥計!這邊點菜!”那漢子喊道。
一個夥計正收拾著食客用過的盤碗杯碟,聞聲回頭看去,不禁一怔,隨即放下手裏的活計,小跑著過來招呼那漢子。
“一壺高粱燒、一碟花生米,高粱燒要紅牆子的!”那漢子沒等夥計開口就搶先說道!
“這位客官?咱館子的羊雜碎和芝麻鹹酥燒餅可是小有名氣,您不嚐嚐?”夥計滿臉堆笑說道。
“咳嗯!你小子替我給錢,我就嚐嚐!老高,我瞅著你最近都胖了,在這兒好吃好喝的,把自個是當兵的都忘了吧?” 那漢子咽了咽口水,壓低聲音說道。
“廢話少說,有正事兒?”夥計問。
“告訴你們館子少東家,後麵剪子胡同有人在等著大華呢!再照著營長和排長的身量,帶兩身夥計穿的衣裳過去。”那漢子小聲說道。
“明白!”夥計答應一聲,轉身要走。
“等等!把羊雜碎給我來一碗,記到你賬上。”那漢子說。
“好嘞!客官您稍等!”夥計吆喝著回身朝櫃上走去。
剪子胡同,大華拎著個包袱從茂樓飯店的後門出來,快步順著胡同往外走。剛轉過胡同拐角,沒留神,迎麵與一人撞了個滿懷,倆人都差點摔倒。
“輔……。哎呦!”大華本以為撞的是郭輔臣,“輔臣哥”仨字剛叫出一個字來,腦袋上就重重挨了一下。
“扶啥扶?小鱉犢子!撞了老子,還敢讓老子扶?”一個五大三粗滿臉凶惡相的漢子,嘴裏罵罵咧咧的瞪著大華。
而此時此刻,在不遠處的房柵後藏著的兩個人,正密切注意著大華這邊的動靜。
“營長!咱過去把那孫子拾逗躺下得了!瞅這架勢,大華要吃虧!”羅排長用低低的聲音說道。
“不用!大華能應付,你過去容易打草驚蛇!”郭輔臣說道。
“扶~著牆!咱是想,讓您扶著牆,千萬別把大爺您摔著!”大華眼珠一轉,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說道。
“嗬?還挺會說話兒,你是飯館子的夥計?”那惡漢的火氣消了些,問大華。
“嗯呐!咱就是茂樓飯店的夥計!大爺您在這兒站著幹啥?這冷天拔地的,趕緊上館子裏暖和暖和,咱給您燙壺酒,掂對倆菜,算給您賠不是了!”大華心念一轉,點頭哈腰的說道。
“這?瞅著你小子挺上道兒,我就給你這個麵子!”那惡漢似是十分猶豫,身前身後的掃看一番後,下了決心。
“是是是!大爺賞臉是小的的榮幸!”奉承話大華張嘴就來。
大華領著那惡漢往茂樓飯店的後門走。
“你拎著包袱,打算幹啥去?”那惡漢邊走邊問大華。
“不瞞您說,飯館子的掌櫃的,是咱二爹!這不都年根兒底下了嘛?二爹讓咱拿兩身夥計穿的衣裳當樣子,上後街的裁縫鋪子,給夥計們一人添上一身兒新的,過年穿!這後麵走著近!”大華連锛兒都沒打,就編出一套像模像樣的瞎話來。
“哦?原來是少掌櫃的,失敬失敬!”那惡漢說道,對大華的話沒有半分懷疑。
大華和那惡漢從後門進到茂樓飯店。
“大爺!您樓上請,樓上清靜!”大華往樓梯上擺了個請的手勢,說道。
“用不著!我瞅著,這兒就挺好!”那惡漢指著正對著後門,已有兩個食客的一張四人桌說道。
“大爺!您還是樓上請吧!那桌還有客人呢!”大華勸道。
“哎!你倆挪挪窩,上別處吃去!”那惡漢吆喝著走到桌旁,把衣襟一撩,露出裏麵的槍把子來,然後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從桌上盤子裏抓起一把花生米,扔到嘴裏嚼著。
那兩個食客被嚇得慌忙起身躲到一旁。
“那啥!實在對不住了!二位請到這邊坐!”大華賠著不是,把兩位食客安排到另一桌坐下。
“來!把這二位爺的菜,照原樣再上一份兒,端到這桌來!再給添壺酒!”大華喊道。
大華把兩位受驚的食客安頓好了,沒有叫夥計,自己跑過去把那惡漢霸占的桌子收拾了,又親自端來兩個涼菜和一壺酒。
“大爺!您先喝著,熱菜馬上就來!需要啥就招呼夥計,都記到咱的賬上,咱就不陪您了。”大華說道。
“等等!少掌櫃的,你去把後門給鎖上!要不我這酒喝得不踏實!”那惡漢說,看後門的任務他始終沒忘。
“爺!小的還得去後街裁衣裳呢!等咱回來,就鎖!”大華賠著笑臉說道。
“那不打緊,繞點遠兒走前門,走前門我不管!麻利點兒,現在就鎖上!”那惡漢說道,那口氣,沒的商量!
“那中!咱這就鎖門去!”大華說完,在惡漢的注視之下去鎖了後門。
大華拎著包袱從茂樓飯店的正門出來,往西一溜小跑,又拐彎奔北街,進了一家裁縫鋪。工夫不大,大華出來,手上卻不見了包袱。大華漫不經心的走到北街路東的一個胡同口,蹲下係了係鞋帶兒,借這機會環顧四周,未見異常,便一頭鑽了進去。胡同往裏走便是圍著北關大坑砌的那道高牆,大華沿著牆根兒往剪子胡同的方向繞,每走一段路,他就警惕的回頭查看是否有人跟蹤。又走了一陣,突然身後有人拍了一下他肩膀,把大華嚇了一跳,頭也沒回撒腿就跑。